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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宮牆之內 文 / 璟策客

    人為什麼有勇氣一見鍾情,人海裡這一步走向另一段長旅。——《蝴蝶》

    含之聽了競華輕淡說起自己親事,不由好笑,她看著競華說:「要不是我看得出你真的歡喜,單聽你說話,都以為你不關心嫁給誰呢。」

    競華哈哈一樂,帶著幾分真意:「我也以為自己不會關心呢。」

    「你既然是郡主,為什麼太后會捨得你嫁給一個經商之人,還離京那麼遠?」含之知道競華竟然是嫁給一個商戶人家時,有一剎那的吃驚,在荊夏,雖然商人地位有所提高,到底還是及不上官家權貴,這本就是一個官高一級壓人一等的世界,雖競華沒了父母庇護,到底是得太后青睞的人,要不也不會憑無依靠孤女身份得郡主封號。

    競華趴在桌子上,聽含之這麼問,深沉一歎:「含之啊,你到底年輕啊。」見含之有些呆愣,得逞小狐狸一樣笑開,看得出她頗以逗弄含之為樂:「太后疼我,所以我才敢求她老人家賜婚。雖然太后起初也反對,可我說,此生估摸著也就能為愛任性這一次,碰上了,不想一錯過就是一輩子。」

    「那人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含之學競華趴在桌子上,下巴墊在胳膊上,歪著腦袋有些好奇地問。

    競華同樣歪著腦袋,想了一想,點頭,然後莞爾一笑:「哪就是能說出來的,他入了我的眼,自然我就將他往好裡看了,誰不是瞧著自己心上的人好,要不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呢,那樣美人天底下能有幾個,可情動時,保不準真的西施站在眼前你也瞧不見呢。」

    「不羞,還沒嫁過去呢,就巴巴說人家是你心上人了。」含之見競華說話時,略顯蒼白的臉色都紅潤許多,整個人似乎都沐浴在陽光裡,看在外人眼裡都覺得暖洋洋,由心發出的笑,從來都是能感染身邊人的,含之由衷替她高興,也因為如此,敢調侃她幾句。

    競華白她一眼,伸手擰含之的臉,觸到滑膩肌膚,擰著擰著,她笑起來:「那個謝小哥兒好不好呢?」

    含之沒防備競華還記得一面之緣的謝堯瑱,見她眨巴著眼睛問出來,想起這些時間和謝堯瑱在一起時那種開心,也不扭捏,同樣瞇著眼睛無辜道:「他在我眼裡自然也是好的。」

    同樣脾性的兩人在這小院子任著性子笑鬧一陣,並不刻意去說有趣話題,而是東拉西扯想起什麼說什麼,沒個章法,若瑜蕊在這裡,肯定會說,原本就競華一個不著調的,現在又多出一個。

    「走吧,咱們別這小屋子悶著了,你陪我宮裡逛逛,等我出了宮門,想來也極少再有機會回來了。」競華換了身輕薄的衣裳,隨意挽起頭髮,又從抽屜裡拿兩柄紈扇遞給含之一個,拉著她走出院門。

    競華和瑜蕊自幼在邊疆長大,自父親沙場戰死後,被先皇特喚回京,此後才得了機會伺候在當今太后面前,說來也有七八年時間了,也佔了她已經活過的歲數的一半,這皇宮,算得上她半個棲身之所,她又喜歡四處走,所以偌大皇宮,還真被她摸熟了大半,所以她總能撿著清靜又不俗的地方領著含之看。

    「看那裡,是我最喜歡的一處,叫玲瓏閣,也不知是誰想出的注意,特意修在了湖中間,又沒有橋同那裡,每次想過去玩,非得划著小船才行。」走到一處涼亭時,競華指著不遠處的湖中心說道,看樣子有意過去一玩,說到要划船盯了含之半刻,嘟著嘴搖頭,「兩個弱女子幹不來那力氣活,等你有機會過去瞧瞧,冬日湖心賞雪夏天開窗聽風,真心好看。」

    說完,含之沒答話呢,她自個兒先搖頭了:「罷了,你還是沒這個機會比較好,這宮牆之內,再好的景也不過是淪為寂寞消遣之物,時間久了,連心都困住了,哪還得那份偷閒之心。」

    含之手搭在額頭上正順著競華指的方向望,聽她說出這番話,微微一笑道:「感慨什麼呢,左右你能守住自己的心不被困在這裡就是好的。」

    「守得本心安自在,莫論他人悲與歡,含之想的對。」競華倚了亭柱子,手中紈扇搖得瀟灑。

    含之坐在她旁邊,拿扇子點她一下:「不說這個,我還發愁送你什麼禮物呢,這麼短時間,我也不知從何下手準備,你倒是有什麼喜好說來我聽聽。」

    「天上的星、水中的月、鐵樹的花、盛夏的雪,不拘哪個都成。」競華嘴皮子利落抖出幾樣東西。

    含之斜她一眼:「你倒是要的巧,又不是在考驗情郎,出這麼刁鑽的招為難誰呢這是,說個正常的,要不到時別說我小氣。」

    「隨你吧,我也不知道缺什麼,最好是個輕巧易帶的,我好帶走。」競華淡淡說道,「想來能帶走的東西也不多,你好好給我準備,也算你惦念我的物證。」

    在涼亭吹夠了涼風,競華問含之:「餓不餓?沒注意太陽都快到頭頂了。」

    含之點頭:「今日起的早,還真是有些餓了。」

    「那走吧,我先領著你去太后那裡請安,稍後帶你去吃東西。」競華起身,又拉起含之,不順著來時的路,而是拐彎上了大道,「咱們走大路吧,這會子都忙著準備午膳呢,來往人不多,還比較近。」

    競華這次可是想錯了,因為她們剛往前走沒多遠,就撞見旁邊斜出的一條路上,有人正著急上火訓斥丫鬟。

    「混賬東西,連個碗你都捧不住,要你作甚。來人,拉下去給本宮打。」一聲怒喝傳出,聲音倒是清脆悅耳,只這話卻說得有些狠厲。

    含之扭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宮女顫抖著歪伏在地上,前面一堆碎瓷片,裡面的湯水濺了一地。而她面前,站著一位細帶束腰寬袖長裙眉目甚麗的宮裝妃子,正皺眉發怒,說話間,她還不解氣一樣用腳尖踢在跪地那位宮女肩胛處,一下子將那

    宮女踢得撐不住斜爬在地上。

    「都愣著做什麼,快將她拉下去打,別擱著礙本宮眼。」宮裝女子狠狠對身後跟著的兩個太監說,那太監不敢怠慢,忙架起不停求饒的宮女往後拖。

    含之看那宮女滿臉惶恐,卻深知這事不是她一個臣子之女能插手的,搖搖頭不再瞧那邊。

    競華自然也瞧見這一出,唇邊浮起一抹冷笑,眼中也有不耐煩和厭惡,她見含之低頭不語,拉過她的手歎一口氣,小聲說道:「含之,那位是何昭媛,這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可因為有人護著,不是咱們這種人能得罪的。我知你看不慣,也只能當做看不見。」

    那邊,何昭媛正為手下宮女不慎打翻她欲送給皇上的補品而怒氣沖沖,一抬頭瞧見競華帶著含之從一旁走過,卻只顧著低頭說話,沒瞧見她一樣,登時看兩人不順眼,她喊住競華,冷冷諷刺:「本宮當誰這麼不知禮,原來是康寧郡主,好大的架子。」

    競華轉身一笑,拉著含之福了福身子:「原來是昭媛,說好這會兒去太后那裡伺候的,一時心急竟沒瞧見昭媛在這裡。」

    何昭媛自是瞧得出她說的不是實話,卻也知道競華在太后跟前是說得上話的人,不能得罪太過,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競華微微一笑,沒遇見這糟心事一樣繼續往前走,直到快到太后寢宮前,她才不經意說:「人人都艷羨這宮中生活,卻不知這裡錦繡繁華,卻最是個吃人埋骨的,多少人在這深宮之中,失了本質,變成可憐之人。」

    含之若有所思,望著身後看不見盡頭的灰牆長廊不語,偌大皇宮,連路都長得彷彿看不見出路一樣,得磨掉多少希望,卻不定能換來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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