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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77】宴會,遭連翻表白的董珺 文 / 暮色純純

    董珺道:「在一個地下室,有人喊你隊長。你是什麼隊長?為什麼又會變成老師?」

    夜暮川沉默了會兒,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說實話。

    沒一會兒,他應道:「我是軍人,來東城高中挑選適合的人,帶入隊伍。你呢?不像十七歲,不像學生,為什麼?」

    他轉臉看過來,似乎是追問,但他表情卻是冷淡淡的,彷彿一點兒也不關心答案,無論她回不回答都一樣。

    董珺平靜地反問道:「我哪裡不像學生?又哪裡不像十七歲?」

    「我以為你會直接說不願意回答,迂迴不該是你的風格。」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斷定我不像學生又不像十七歲?蕭絕十八歲這樣出色是正常的,傅天旭十八歲這樣聰明是正常的,王文俊十八歲這樣成就是正常的,華添鈞十八歲這樣厲害是正常的,只有我十七歲比尋常人聰明一點,就不正常了嗎?」

    「據我所知,你原來可沒有這麼聰明。」

    「你調查我?為什麼對我一個學生這麼關心?」是因為,她在保護蕭絕嗎?所以,他是蒙面人是不是?

    夜暮川道:「你體格好,成績好,三觀端正,意志堅定。很適合加入我的隊伍,我有心收攬你,多加關注,正常不過。」

    二人對視,眼中都再平靜真誠不過,彷彿各自說的全都是真話,沒有一個字的謊言。

    蕭絕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二人彷彿情人般含情默默地對視著,一瞬間眼中暴出了掩飾不住的妒火。

    他大步上前,攬住董珺的後腰,笑著抬起手來跟夜暮川打招呼:「夜上校,還以為你沒空過來呢!能得你賞臉,真是蓬敝生輝!」

    夜暮川握上他的手,道:「蕭公子客氣了,在樂水市,誰敢不給你面子。」

    這話,似乎帶了些挑刺的味道。但他眉眼冷淡,察覺不出不悅,又讓人覺得,彷彿他天生就是個這麼冷情的人,那句話也不過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一樣。

    董珺被蕭絕摟住了腰,原本渾身不自在正待掙脫,卻發現一場暗潮洶湧就在她面前無聲的上演起來。

    蕭絕笑道:「這話別人說來是事實,但若換從夜上校口裡出來,卻實在叫人慚愧。」

    「蕭公子不必謙虛,能以十八歲之齡坐鎮一方還大隱於市,夜某自愧不如。」

    二人一個溫臉堆笑,一個冷淡如水,卻沒人看到暗沉的燈光下,兩隻握在一起的手正不動聲色的暗自較量中。

    因為用力過度,蕭絕額上漸漸滲出了些許冷汗,但臉上仍然是笑如春風:「夜上校對我似乎挺瞭解!」

    調查他了吧!為什麼要調查他?

    他主動發動攻擊,夜暮川接了,還不客氣地反擊了回來。

    蕭絕是明白自己實力的,那絕不是一名軍中上校可以對抗的,哪怕夜暮川手中這支軍隊是國家的九條神龍之一。

    可是現在,夜暮川的力道不僅不輸於他,反而還隱約有壓制住他的趨勢。

    這世上,能贏他的人可不多。所以,他就是黑衣人是不是?

    夜暮川力道的確不輸於蕭絕,但顯然想要贏他也並非很輕鬆。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不想打草驚蛇,而掩藏了些許實力。

    面上淡然,額上無汗,但衣服的掩蓋下沒人看到他手臂的青筋猙獰:「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後面一句話就是百戰不殆,這是默認二人的敵對關係了嗎?

    蕭絕嘴角一勾,以為他是承認了自己蒙面人的身份,正待再次出擊。夜暮川卻忽然放開他的手,將董珺伸過來的手握住,淡然道:「可以輪到我了吧!」

    說完,就將她拉著滑進了舞池。

    「你……」蕭絕臉驟然一變,氣得額上青筋直跳。但二人已經進了舞池的人群中,他要再去計較反倒失了風度,叫人懷疑也叫人看笑話了。

    而夜暮川一句『知己知彼』過後就突然搶了他的舞伴,再配合他的話,怎麼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並非承認自己是刺殺他的仇人,他只是把他當成了情敵一樣?

    情敵!

    想到這兩個字,蕭絕就心如火燒,恨不能劃爛了夜暮川那一張風淡雲輕,卻偏偏迷惑天下女人心的臉。

    死不要臉的大叔,一大把年紀了還來跟我搶。珺珺一定會是我的,你想老牛吃嫩草,下輩子吧!

    蕭絕在心裡惡狠狠的腹誹著,卻只能憤恨而無可奈何地看著對方擁著他的心上人,在舞池裡曖昧地相擁著,溫柔的搖擺。

    董珺其實是看到蕭絕有些吃不消了,才打算出手幫幫他的。卻不料夜暮川眼明手快地發現了她的動機,趁勢阻止了她的動作不說,還將她帶進了舞池。

    雖然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她感覺到渾身不自在,甚至這種不自在跟比和蕭絕一起跳舞時還要更加嚴重一些,但因為還有話想要說,她並沒有推拒。

    她道:「週日傍晚,在學校附近那幢大樓上,監視殷安琪的人,是你!」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她當時從下往上看,的確沒有看清楚那人的樣子,但是卻看到了差不多的身形。現在對上他的人,她可以肯定,當時她看到的人就是他。

    夜暮川沒有否認,她已經知道他去過地下室了,否認沒有意義:「我接到上面的任務,負責解救殷安琪。找到位置的時候她已經被人帶走,我想知道是誰救了她。」

    所以,才特別關注她身邊來去的人。

    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跟他記得的不一樣了。

    前世他也接到了這個任務,但是沒能在悲劇發生以前找到殷安琪被關押的位置。

    殷安琪死了,五臟皆空,十指俱斷的殘屍被扔到了殷家的院子裡,蕭蘭當場受到刺激昏了過去,不過三天就病死了。

    再後來,殷安與蕭家的人……不,應該說是但凡與蕭絕沾上關係的人,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以各種淒殘可怕的方式死去……

    所以回來第一件事,他就發誓一定要救到殷安琪,直覺地認為,殷安琪的死就是整個事件的開始。

    他提前找到了位置,卻不料,她竟然被人救走了。

    而救走她的人……這個女孩子,他原本並不認識,是調查過後才想起來的。

    前世他也是這個時候來樂水的,那時候這個叫做董珺的女生已經死了有一個多月了。是被人打死的,屍體在教室門口留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被發現。

    因為事情鬧得有點大,他來了之後也聽說過這件事,只不過因為已經過去了,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那個叫董珺的女生是已經死去了的。

    可眼前這個女孩,是誰?

    據說原來的董珺唯一說得上好的地方也就是長得還不錯而已,但眼前這個女孩,她那麼出色!

    「從考試倒數第一到全年級第一,從天天穿舊衣服到一件禮服九十萬,

    從人人欺凌恥笑到人人羨慕仰望。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你改變的速度實在令人驚奇。」夜暮川微微俯著臉,看被自己半擁在懷裡的漂亮女生。

    他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點點的心虛或是緊張或是錯愕或是其他,但最終卻無奈地發現,什麼都沒有。

    這女孩,就好比一尊活動的人偶,精美到世所僅見,卻沒有表情。

    董珺不答,反問:「你為何要殺蕭絕?」

    夜暮川沉默,再一次,沒有否認。這個女孩,她清澈的瞳孔中有著眼中洞悉一切的幽光,彷彿所有的謊言在她面前,都將無所遁行。

    「不如我們來比試一翻,看是你先弄清楚我要殺蕭絕的理由,還是我先弄清楚你突然改變的原因?」稍候,他嘴角微噙起一絲笑,提議道。

    董珺卻說:「沒有比試,你也會努力探尋我的秘密,我同樣會竭力阻止你的行動。」

    「可是比試有輸贏。」夜暮川道,「如果你贏了,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若我贏了,同樣,你答應我一件事。」

    董珺道:「我不沾賭。」

    賭約是誓言,修真之人若許了諾卻做不到,渡劫時便易催生出心魔。

    世事無絕對,萬一她比他晚發現秘密,他的要求是他殺蕭絕不許她插手呢?肯定是做不到的。

    「你怕輸?」他用激將法,卻對她毫無作用:「你若覺得是,那便是好了。」

    她並不在乎輸贏,只需要按照心中所想去做就可以了。

    夜暮川愣了下,不敢相信她一個正值妙齡期的青春少女竟然這樣冷淡,好像完全沒有人世間的七情六慾一樣。

    偶爾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可她又是這樣活生生的活在他們眼前的。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女孩子?

    蕭絕在舞池外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好在二人雖在說話,但看表情就知道是不可能有曖昧的,這才忍住了沒有衝過去分開他們。

    但是當第二曲的音樂慢慢歇下,在人群還未散盡時,他已經按耐不住地大步走過去將董珺拉回了自己身邊,笑道:「肚子餓了吧,先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董珺正要應,提包裡面的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她掙開蕭絕的手,從裡面拿出手機,走到陽台去接電話。

    打她電話的是寧鉑鈺:「我有個堂嫂,患了乳腺癌。兩百萬,你治不治?」

    董珺默了下,道:「你家的病人還真多。」

    「噗……」寧鉑鈺噴笑,「這不除了公事,你都不願理我嗎?」

    有嗎?沒有吧!

    董珺道:「那麼除了公事,你還想跟我說些什麼?」

    電話裡靜了一會兒,寧鉑鈺忽然說:「我喜歡你!」

    董珺:「……」

    不聽回應,寧鉑鈺屏住呼吸問道:「董珺,你在聽嗎?」

    雖然看到了她跟蕭絕在一起,但他還是想試試,他想聽她親口說。也許,只是誤會呢!

    他不願相信,那樣淡然氣質寧靜的她,會喜歡一個剛剛成年的毛頭小子。

    所以,雖然尷尬,但必須得說。

    不說就認輸了,他不甘心。

    董珺應道:「我聽到了。」

    聲音很平靜,完全不像剛剛被表白了的少女。

    那頭,本來緊張得都快變聲的寧鉑鈺只覺得一盆涼水兜頭衝下,澆了他個透心涼。

    還好可能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倒不至於太失態,他立即強笑道:「行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不用你再說一次了。那個,我堂嫂那兒,你治不治?」

    「讓她過來吧!」

    「五折,友情價?」

    「可以。」

    「那乾脆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不要錢了行嗎?」

    「好。」

    「咦,今天這麼好說話,你不是在同情我還沒開始戀愛就失戀了吧!」

    「原價兩百萬,少一分也不行。」啪!

    「哎喂喂,我說笑的,喂……喂喂……」電話裡傳來嘟嘟嘟的茫音,寧鉑鈺直拍自己的腦袋,這是犯賤咧還是犯賤咧還是犯賤咧?

    董珺回過頭來,身後不遠處站著的兩個男人,都是一身冷意。

    憑他們的耳力,自然是聽到了電話裡面的聲音。

    但夜暮川仍是事不關己的冷漠,而蕭絕明顯是聽到她被人表白心裡不舒服了。

    「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我去跟安琪和殷老師說聲。」這宴會足夠無聊,除了讓蘇家兄妹罵一頓,什麼有意義的事也沒有。

    董珺跟蕭絕說了聲後,以學生的身份跟夜暮川告了一聲,走進了大堂。

    蕭絕看了眼夜暮川,終於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有大步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我去跟爺爺說下,要等我,我送你回去。」

    董珺想說不必,但他已經快步上樓找蕭老太爺去了。她過去跟殷越鳴和蕭蘭告辭過後,走到被一群年輕人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的殷安琪身邊辭別。殷安琪不捨地拉住她的手:「真的要走了,不多玩會兒嗎?」

    「晚……」董珺正要說話,忽聞一道刺耳的聲音,以細小的音量尖刻道:「都白吃白喝完了自然就要走了,不然還留下來丟人現眼嗎?」

    殷安琪臉瞬間一青,當即就要發作,但是想到不久前才被外公訓了,只能咬牙忍住。

    她冷笑著望向那出聲狂言的楊雲玉:「我親自三翻四次才請來的朋友是白吃白喝,那你這樣不請自來的叫什麼,恬不知恥嗎?」

    楊雲玉臉一紅,她狀似極其驚訝地望著殷安琪。滿臉無辜,眼圈微紅,輕輕縮著肩似乎對殷安琪很是害怕:「琪姐姐,你在跟我說話嗎?」

    不會吧!這裡人這麼多,她聲音並大大,隔了這麼遠殷安琪怎麼可能聽到?

    殷安琪鄙夷地橫了她一眼:「收起你那叫人作嘔的做作吧,演給誰看呢!」

    「我沒……」楊雲玉瞬即白了臉,她微咬著下唇,將嘴唇都咬白了。

    盈盈的淚意於眶,卻強忍著不掉下眼淚來。她難過地低下頭去,在他人看不到的角落,眼裡升起一道陰狠的憎惡。

    這個可惡的女人,在這麼多人面前,竟也對她毫不留情面。豈有此理,要不是看在只有她才能接近她的心上人的份上,她才不會這樣忍耐……這個潑辣沒教養的臭女人。

    「大表姐,我們好心從燕京坐飛機過來看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姐姐?」楊雲玉旁邊,始終掛著一臉甜笑的圓眼少女楊雲雪不敢置信地望著殷安琪,滿臉受傷,「剛才你把姐姐罵哭了我哄了許久才哄好,現在你又無緣無故罵她。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們?」

    楊雲玉連忙拉著妹妹,著急地勸道:「雪兒別說了!不關琪姐姐的事,是我不好,肯定是我不知道的時候惹琪姐姐不高興了。是我該罵的!」

    話是這麼說,那委屈的眼淚卻

    流了滿臉。怎麼看都是個受了氣,卻無處可訴的小可憐。

    殷安琪氣得咬牙,她忍住罵人的欲一望,指著楊雲玉道:「你也知道自己嘴賤該罵了,剛剛說誰丟人現眼,白吃白喝完了就走呢?」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說,琪姐姐你肯定聽錯了……」楊雲玉自然是打死都不承認,順帶一連串冤屈傷心的淚水。

    人的心理都習慣性的偏向弱者,再說了這周圍的年輕人別看滿臉堆笑,似乎個個喜歡殷安琪喜歡得不得了,但其實嫉妒她的絕不在少數。

    她媽媽是燕京世家大族的嫡小姐,是如今的樂水市第一人,她爸爸卻只是農村的窮小子出身。而她自己因為性格原因平時與她們這些富家小姐少爺的也來往不多,所以除了跟同齡的孔若冰關係稍稍好一點,與其他人基本都是沒什麼交情的。

    之前這些人不明白情況是不好也不敢說,怕得罪她。現在知道這姐妹倆是蕭家的表親,跟老爺子一起從燕京來的,頓時明白身份肯定不低。也許,不會比殷安琪這位表小姐差。

    現在看她們受了委屈,頓時有些人就悄悄議論起來。

    「不會是弄錯了吧!我沒聽到啊!」

    「我聽到了,她的確說了。不過,她也沒說錯。」

    「什麼意思啊?」

    「我聽說今天有人沒帶禮物來的,吃完拍拍手就想走人,不是白吃白喝是什麼?」

    「……」

    楊雲雪聽著旁邊那些議論聲,嘴角隱約一揚,扶著姐姐悲憤地辯解道:「大表姐,我跟姐姐站在一起,根本就沒聽到姐姐說話,大表姐隔這麼遠是怎麼聽到的?這不是很奇怪嗎?我知道你氣我未婚夫喜歡我比喜歡你多,可你也不該藉機生事,故意欺負我姐妹二人啊!」

    「你……你一派胡言……」殷安琪氣得吐血,卻偏偏無憑無證的,沒法反駁。

    的確,二人相隔不近,中間還有不少人吵吵嚷嚷的,按道理來說她的確是不應該聽到楊雲玉的話的,但她肯定自己真的聽到了。

    楊雲雪接著神情悲憤,眼含得意道:「再說了,就算姐姐說了什麼,那她說錯了嗎?你身邊那人,的確是沒帶禮物來白吃白喝的,吃完了就走,這旁邊很多人都知道呢!」

    「你放屁!」到底是沒有忍住,殷安琪還是出聲罵人了。

    她氣得臉孔漲紅,一聲髒話,杯子被狠狠擲在地上的動靜,再一次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琪琪,怎麼了?」蕭蘭越過面前的客人,關心地靠過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殷安琪臉色難看地從髮鬢上將董珺送給她的玉發卡取下來,舉高來讓全場人都看到,她大聲說道:「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喜歡的禮物,是我最好的朋友董珺……」

    她說著,拉住了臉色淡然的董珺的手,「親手雕制而成。不說這其中心意值幾何,就是這材質已是價格不菲,做工也是世所僅見,堪稱絕品藝術。我可以說,今天沒有一件禮物能夠超過這枚發卡的價格。更沒有任何一樣禮物,在我心裡比它價值更高。就因為它小巧精緻,沒有像大家一樣拿精美的禮品盒包裝,竟然被某些心思狹隘之人誤以為她沒有送禮物過來。因而肆意污辱,尖酸刻薄地說什麼白吃白喝,丟人現眼。是不是在你們心裡,我殷家辦宴會就為了收取你們的禮物?如果是,那麼請你們馬上離開,不要留在這裡噁心我的眼睛。」

    說著,憤怒的視線落到了之前還在幸災樂禍,此刻卻一臉惶然,悄悄往後退著,難堪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楊家姐妹身上。

    眾人頓時明白了她說的人是誰。

    一時間,不管是才聽說此事還是跟著附合了的人,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有一部分人暗暗佩服殷安琪的勇敢直率,但也有一部分人感覺到了心虛,覺得她的行為實在是不給人留面子。

    當然,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殷家如今是樂水市第一錯不了的。因此,這時候不管是誰,都會向著殷安琪的。

    「安琪啊,別跟那種膚淺的人一般見識!殷家辦宴會就為了一點禮物?這也太可笑了!」

    「這要是傳出去,可是要羞煞我們這些客人了。」

    「誰那麼嘴賤刻薄啊!唉……」

    「人的價值不是靠禮物來衡量的,小琪不必在意那種小人的話。」

    「還說是燕京來的世家小姐,這家教,嘖嘖……」

    樓上的欄杆旁,蕭一平望著底下的情形,無奈地搖頭:「這臭丫頭……看來還得帶回去讓你奶奶好生管教管教。真是的,一點名門千金的氣質都沒有。」

    她的行為的確是爽了替朋友出氣了,可是這樣一來,卻不知暗中要得罪多少人呢!

    「什麼樣的叫有名門千金氣質,就楊家姐妹那樣的?那還是算了,安琪要變成那樣,別說是我,恐怕你自己都受不了。」蕭絕眼中帶笑,完全不擔心爺爺真將安琪帶回去,這樣的話他可不止說過一回了。

    要真不喜歡安琪這性格,他還不早把人帶走管教了。也就是嘴硬而已!

    蕭一平斜睨了他一眼,下巴微微一抬,望向董珺:「盡快把那丫頭的資料整理給我。」

    「是!」蕭絕大喜。

    爺爺要是看不中,才沒興趣去關注一個小丫頭呢!

    樓下,殷安琪歉疚地拉著董珺的手,眼睛都紅了:「珺珺,對不起!早知道會碰上那麼一幫極品,我不會讓你來這烏煙瘴氣的地方的,真晦氣!」

    董珺默然一笑,將發卡給她夾回頭髮上,淡然道:「自然心通,自然心靜;自然心寧,自然心止。你沒有錯,勿需生氣愧疚。對於看不順眼的人,倘若做不到無視,便想辦法還回去!」

    說罷,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離去。

    樓上,蕭絕連忙跟蕭一平道了聲,迅速跟了過來。

    回去時,其實還很早,才八點多。

    「你剛才跟安琪說的那四句話,是什麼意思?」車上,蕭絕好奇地問道。

    董珺道:「順其自然,心中無結則通;順其自然,敢說敢做則靜;順其自然,隨性所欲則止;順其自然,隨心所欲則寧。忠於本心,道心可固。」

    「簡而言之就是隨心所為,便可心靜,心通,心寧,心止?」

    「正是如此!」

    「若一人慾壑難填,也要隨心所為嗎?」

    「並非每個人都有勇氣隨心所為的,怒則生妄,妄則生貪,貪則生懼,懼則生魔。愛而不得生癡,恨而不出生怨。」

    蕭絕默然,將她所說的話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卻感覺仍有些似懂非懂。他轉移話題道:「還很早,現在回去也睡不著,不如我帶你去高速兜風吧!」

    「不去,明天還要上課。」

    蕭絕又道:「不然,我帶你去吃飯,剛才都沒見你吃什麼,肚子肯定餓了吧!」

    「不用,我爸做了薯粉餃子。」

    「珺珺,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你想去哪裡上大學?」爺爺等了這麼多年,他不能再讓他們失望了。不過也得先看看她想去哪裡,再跟著選好了,反正對他來說在哪裡上學都一樣,上不上學都可以。

    董珺道:「不知道。」

    大學啊,好遙遠的事,她想都沒想過。也許到時候直接就不上學了,浪費時間。

    蕭絕默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珺珺,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一連三個問題都是最簡短的回答,其實全是她的真心話,蕭絕卻誤以為她不高興了在敷衍他,心不由都提到了嗓子眼。

    董珺不解地看過來:「我為何要生你氣?」

    她只是難得有了點心事,因為終於發現他的心思,她不知道要怎麼回應,想要靜一靜。

    「我……」他想問她,是不是為了他要親她的事。可是面對她靜如琉璃,平靜無波的眼神,卻吶吶著說不出口來。

    董珺見他欲言又止,便道:「你跟寧鉑鈺一樣,喜歡我?」

    「不。」蕭絕臉一紅,卻是堅決道,「我比他喜歡你,多很多很多很多。」

    電話裡那個人被她拒絕,當即就能接受。若是他被拒絕,他覺得自己可能會無法承受這打擊的。

    董珺望著他不作聲,蕭絕被她看得心中忐忑不已。久久不見她回應,他不由鼓起勇氣問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董珺眼神茫然而無辜:「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前世,她曾有過一個訂了婚的未婚夫。但是後來董家被人滅族,她一個孤女前去投奔時,對方卻是毫不猶豫地就將她攆了出來,連同爹還在時給他的定親信物也被當垃圾一樣扔還給了她。

    那後來,她就知道了,沒有誰能讓她依靠,她只能靠自己。

    她很努力的修練,拋棄一切雜念,帶著爹留下的修武日誌一個人躲到深山叢林中,終日與荒獸凶禽為伍。吃的是獸肉,喝的是獸血,她整整十年沒有見過白米飯,沒有換過新衣服,活得就像個山中野人。

    後來,她在二十五歲時成功突破進入開天境,自此容顏不老,青春回來,貌美若二八年華的少女。

    多年後,當她再次巧遇見前未婚夫的時候,他已然華發早生,身邊妻妾圍繞,子子女女十多個。

    一個小小的家族對外不止要戰戰兢兢,委屈求全地仰人鼻息,對內,一家人更是爭個沒完沒了。

    他卻還求她再續前緣,說他從不曾忘記過她,最愛的始終都只有她。

    那時候,她唯一的感覺便是:男人,不過如此!

    之後來,她不曾再關注過哪個男人。數百年下來,愛情是什麼滋味,原本就沒有嘗過只為報仇而活,一生孤獨來去的她,更是連這種東西都差點兒忘掉了。

    可是今天,她竟然被人表白了,而且不止是一個人。

    雖然覺得她問話奇怪,怎麼可能有女孩子不懂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呢!但蕭絕卻仍是認真回答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時時刻刻想要跟她在一起,她在你面前時在你眼裡,離開你視線時在你腦海裡。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給你一個眼神,你都能暗中笑的像個傻子,她給你一個笑容,你就能歡喜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看到她看別的男人,便心如火燒,恨不得讓那個男人消失,讓她的眼裡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到別人說喜歡她的時候,會緊張害怕到,彷彿即將失去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親近她,無論她什麼樣子,在自己心裡,都是最美的……」

    隨著他越來越沉的說話聲,他離她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董珺看著他眼中小小的她慢慢靠近過來,只得無辜地眨了眨眼。她聽著有些觸動,可是卻無法想像出來那是什麼感覺。

    蕭絕見她沒有避開,心裡歡喜不已,誰料就在他即將吻上她唇的那一刻,她竟冷清地說道:「你抱著我的時候,我感覺和安琪抱著我時,沒有什麼不同。」

    其實她說謊了,若他跟殷安琪的安全同時受到威脅,她最先救的人絕對會是他。

    她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對他異於他人的好感,只不過,這好感卻還不足夠讓她答應與他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蕭絕渾身一僵,臉上的潮紅瞬間消褪變成了蒼白色。

    董珺道:「你很好,不過我想,我可能不懂愛情。」

    「我不信,我不信……」蕭絕眼睛發紅地嘶吼著,突然伸手抱住她,狠狠地吻上了他渴望久久的紅唇。

    董珺微微不適地皺了下眉,但沒有掙扎,只是堅定地泯住唇,拒絕他的侵入。

    蕭絕努力了許久都沒能讓她起點點反應,甚至也沒能令她接受,不由急躁地伸手想要捏開她的下頜,強行進駐。

    董珺這才推開了他,淡淡道:「沒用的。」

    蕭絕難過地抱住她,將紅得快要哭了的眼睛藏進她的脖子裡,不甘而心痛地呢喃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心裡是不是有別人?」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你跟我說,我哪裡不夠好,我改。」他抬起頭來,堅定地望著她,「我都可以改的,相信我。」

    「你很好,是我,我不知道要怎麼喜歡一個人。可能,這一輩子,也不會喜歡上一個人。」董珺撇開眼睛,不忍看他傷痛的眼睛。

    蕭絕怔了怔,忽然道:「那你學著喜歡我好不好?我會等你喜歡上我,多久都沒有關係,哪怕是一輩子。」

    董珺道:「一輩子很長,你還年輕,怎可輕許諾言?」

    「你也說了一輩子很長,你才十七歲,你怎知此生都不會喜歡上一個人?」蕭絕反問,董珺沒能回答。

    她要告訴他,其實她已經三百多歲了嗎?三百年的心如止水,她對愛情沒有渴盼沒有期望,喜歡一個人的她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她當真無法想像。

    見她不作聲,蕭絕又半帶著懇求半誘惑地誘哄道:「跟我一起好不好?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我不同意。」

    「不同意不行。」

    「你現在就在強迫我。」

    「……我是在糾纏你,不是強迫。你不願意,我就纏到你願意為止。」

    一陣沉默過後,蕭絕再一次勸說道:「珺珺,你有爸爸有妹妹,你難道要一輩子不嫁人讓他們擔心你嗎?你不討厭我對不對,讓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至於以後,你若是願意我們就結婚,不願意我們就一直戀愛下去。我保證會盡全力做到最好,讓你的爸爸和妹妹完全不用擔心你的感情生活。」

    他是有多悲催,竟然只能憑著知道她在乎家人這一點來攻克她。不過沒關係,這些都只是暫時的。

    相較起別人,她其實已經對他很好很好了。他親眼看到了,她是怎麼對王文俊的。

    而他,至今他還沒有見過她對哪個異性有對他好。當然,她爸爸除外

    所以,誰說她心裡當真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呢?

    她只是還小,還沒有發現罷了。嗯,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董珺的確被說得有些動心了,但想了會兒之後,卻還是道:「我拒絕。」

    ……

    彷彿突然被人丟到了北極,心裡那點小小的自欺欺人頃刻消失,內心洶湧澎湃的熱情與激動瞬間被凍結,些許緊張與羞澀在他精美俊秀的面容上定格。

    蕭絕僵僵地保持著面對著她的姿勢,眼裡的深情癡意寸寸龜裂。

    久久之後才無聲地退了回去,在駕駛位置上坐定。緊緊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緊緊泯著唇,臉孔慘白如廝,連假裝的鎮定都做不出來了。

    他試著發動了兩下車子,但車子剛開始往前進時又停了下來。

    他轉回頭,努力笑著,比哭還難看:「抱歉,我不敢開車,你自己打車回去可以嗎?」

    董珺啟唇正要說話,電話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發現是陸圖志的電話,才接通就聽陸圖志緊張地說道:「小姐,不好了,我們的計算機元件被人搶了。」

    董珺面不改色:「在哪裡?」

    「省城碼頭下貨不多久,就被人盯上了。阿暉他們被打成重傷,有人跟了上去。」

    「我馬上回來。」掛了電話後,董珺對蕭絕道:「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家吧!有話下次再說。」

    說著,推門下了車,走了幾步,她又轉回來,將頭上的鑽石鏈子和耳上的鑽石耳釘都取了下來,放回到蕭絕面前:「你媽媽的東西,不要弄丟了。」

    看著觀後鏡裡她毫不留戀地遠去的背影,蕭絕紅著眼睛將被她放在置物架上的鑽石飾物拿起來,苦澀地笑著細細摩挲了下,隨即鬆手任它落到腳邊,發動車子極速離去。

    聽到他的車子離開了,董珺才停下來回頭看了眼,眼裡微有歉意不忍,但卻是毫無動搖的堅決。

    她並不想嫁人,然後留在這個世界相夫教子。

    早晚會離開的,與其給他希望最終又絕望,還不如一開始就斬斷牽掛。

    他很好,一定會找到屬於他的女孩子的。

    「我還以為,你是個沒有情感的木頭人。」不遠處的巷子裡,夜暮川自陰暗處走出,眼神明明滅滅地望著路燈下,姿容傾城的少女。

    董珺早就知道他站在那裡了,沒有理會,她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夜暮川腳下無聲地走到了她身邊,問道:「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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