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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 錦堂春意 文 / 弱水千流

    他沒料到她有膽子咬他,英挺的眉微皺起。看她的模樣,一臉的洋洋得意,似乎心情頗暢快。舌尖有細微的疼痛,他挑高了眉,這丫頭下嘴不知輕重,兩人的舌尖都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兒。

    陸妍笙起初沒反應過來,直到腥味兒瀰漫了滿嘴,最初那副得意的神態才僵在了臉上。這是他的血,淡淡的腥味兒混著他嘴裡若有若無的茶葉氣息,說不出的味道,教人心跳加速。

    她面上驚慌同錯愕的神情相交錯,心頭擂鼓大作——這可怎麼辦,一不留神居然將他的舌頭咬破了,這會兒見了血,以他狹窄的度量必定不會輕易饒了她!她懊惱不已,沒想到嚴燁竟然這麼不經咬。

    她慌亂起來,急急忙忙地要別開臉從他的唇上移開,他卻不依不撓地追過來,雙手從她細細的腰往上移,輕柔地摟過她的背,一下一下地拍撫。

    連帶的,唇舌也變得溫柔細膩起來。他勾弄她嬌軟的小舌,恣意遊走,她身上的氣息是一種甜膩膩的香,純潔而美好,沒有經受過半分的玷染。他貼得更緊,將她抵在四季迎春櫃上唇舌纏綿,她的氣息愈發不穩起來,腦子裡混沌暈沉。

    迷濛的一個世界,週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存在,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這個吻帶來的震撼,鼻息間好聞的烏沉香。後背是細膩的檀木立櫃,冰涼細膩的觸感。前胸抵著的男人卻週身都是熱燙的,她失神,腦子裡像是被糖糊了,亂糟糟作一團。

    她在懷裡,媚眼如絲嬌喘吁吁,怎麼瞧都是一副勾人的景致。他有剎那的晃神,修長的右手從那纖美的背脊開始,一寸寸滑落下去……

    像是一道驚雷劈進了腦仁兒裡,陸妍笙腦子嗡了一聲,驚瞪了雙眼卯足了力氣將他一把推開。她雙頰潮紅,靠著立櫃微微地喘息著,身上的衣裳也被他弄得凌亂不堪。

    忽然感到莫大的羞恥,心中明明是憎恨的,卻總是會因他隨便的一個舉動恍惚心神,真是作踐自己!她懊惱得不能自已,愈發感到委屈起來,再覷一眼嚴燁,他好整以暇,衣冠楚楚地立在她跟前,唇角微微地上揚,面上的神情似乎悠閒自得。

    她氣結,猛地抬起來指向他,闊袖幾乎能帶起一陣兒風來,「你……」

    「你」了好一會兒,終究沒什麼下文能說出來。陸妍笙一陣頹然,搜腸刮肚了一大堆罵人的話,這會兒卻什麼也不能罵出來。她的理智在將她往回扯,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計劃,眼下她得暫時忘了嚴燁同她的深仇大恨,她須柔媚嬌婉,化作一汪春水,對他事事順從,只有這樣才能教他卸下戒心同防備。

    強自按壓下心頭噌噌上竄的火氣,妍笙抬眼看向他,扶額低低歎道,「掌印的膽子太大了,紫禁城裡到處都是耳目,若是被人一句話捅到太后耳朵裡怎麼辦?」

    這丫頭是個自以為是的傻子,總喜歡在他跟前賣弄小聰明。其實她的腦子並不算笨,只是性子使然,往往沉不住氣,加之他們二人的實力懸殊過大,他要看穿她的心思簡直易如反掌。她總說他喜歡使手段對付她,殊不知在他看來她委實傻得可愛,根本狠不下心對她使那些所謂的手段。

    方才分明那樣火冒三丈,這會兒卻又忽地壓抑下來,刻意作出一副柔弱順遂的姿態,這伎倆簡直拙劣得讓他想發笑。然而因為心中喜歡著,所以能縱容下她一切的小性子,嚴燁唇角的笑容寡淡,靠近些替她順了順微亂的髮髻,「宮裡的耳目再多也多不過東廠,你不用擔心這個,即便是真看見了什麼,他們也不敢說的。」

    平淡至極的口吻,卻教人聽得膽寒。他伸手過來,她幾乎是本能地歪過頭躲開了,待她回過神時卻見他乾淨修長的右手僵在半空中,清冷的眸子眼波明滅,面上的神色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她似乎有些尷尬,伸手摸了摸鼻樑道,「對不住,我只是不習慣……」

    話還未說完他便接口說了下去,淡漠的表情,「我都明白的。」

    不知是否錯覺,他說這話時眼底深處分明有一絲落寞,卻也只是一晃而逝。妍笙微怔,他說他都明白,然而卻什麼都不明白。他不明白她對他的恨從何而來,因為這一世的嚴燁不曾歷經過上一世的點點滴滴,不能體會她的切膚之痛。

    她眼中的神色黯下去,像是躍動的火光被人驟然熄滅了,瞳孔裡沒了靈氣。轉過頭張望了一眼明亮的外間,起先還不覺得什麼,此時回過神來卻開始後怕。他權傾朝野膽大包天,她卻不同。她身處後宮,一個不慎教人握去了把柄就要大事不妙。

    嚴燁心思太重,絕不能指望他替她料理一切,上一世的教訓鮮血淋漓,他在她心中是普天之下最不可信任依仗的人,事事還得靠她自己親力親為才行。

    妍笙略思量,整了整衣衫就要往外頭走,忽然記起來邊兒上還有一個人,因側目看他一眼,「對了,掌印到我宮裡來是有什麼事麼?」

    這番話問出來,倒是令嚴燁有些尷尬。方才景晟的話將他惹惱了,氣血上了頭,急於找到她宣洩一番。可這話如何也不能明擺著跟她說出來,他一個男人,總歸還是要給自己留一些餘地。他可以對她寵得肆無忌憚,卻絕不能讓她得意忘形,否則將來生出些什麼變數,只怕吃虧的要成他自己。

    這麼思量著,嚴燁臉上的神色不鹹不淡,哦了一聲說:「我有事要辦,路過永和宮,順道進來看看娘娘你。」

    「……」陸妍笙被這個說法弄得一愣,居然半晌不知道該回什麼好了。

    順道進來看看?這是什麼鬼話?哪兒有人順道順到人嘴皮子上去的?這人撒起慌來氣定神閒,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態。她嗤了嗤,故作瞭然地啊了一聲,怪聲怪氣地朝他說:「原來是這麼。掌印果然是個大忙人,從逍興到臨安成天兒都見不著您的人影兒,這才剛回宮居然又有差事找上門兒了啊。」

    她陰陽怪氣地酸他,他微挑起眉毛,這丫頭在他面前愈發地恣意了,這是仗著他不敢把她怎麼著?嚴燁撫了撫手腕上的佛珠串兒,逕自撩了袍子在一旁的地罩上坐下來,他抬起眼看她,神情似笑非笑,「從逍興到臨安成天見不著我的影兒?聽你這意思,您心頭還挺掛念我的?」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心頭挺掛念他的?這話說出來也不嫌臊得慌麼?陸妍笙一滯,霎時對督主大人異於常人的厚臉皮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在下一瞬反應過來,嚴燁故意曲解他話裡的意思,她索性也順著桿子往下爬好了。反正也要先討好著,將來才好謀劃今後的事,因道,「咦,我好歹是個姑娘家,你知道我掛念你也不要說出來嘛。我可是很好面子的人!」

    她四兩撥千斤,居然大大方方承認了。他明知這番話是她鬼扯,心頭卻仍舊忍不住悸動。

    她是他屬意喜歡的人,隨口一句漫不經心的話都能教他記上心。因為這份特殊的感情,他給自己硬生生安進去一塊叫做陸妍笙的軟肋,鑲嵌進身體,深入骨頭縫,彷彿永遠難以拔除。

    他心中因為她的一句鬼話暗自欣喜,面上卻還是淡淡的。微挑起左眉朝她道,「這倒是奇怪了,尋常姑娘家遇著這種事不是都羞怯的麼?你還挺誠懇。」

    她咧開嘴笑得格外燦爛,心頭在打鼓,面上卻撐得好好兒的,「哎。這你就小看我了。我可是個很坦誠的人,我喜歡你掛念你,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這番話說出來,字裡行間都有理有據,居然令嚴燁感到無言以對。

    他幾乎渾身都一震——方才是聽錯了麼?她竟然說喜歡他。儘管知道不是真話,他仍舊難以抑制地歡欣。

    嚴燁自記事起就背負得太重,入宮之後的頭三年更是忍耐了太多不可為人道的艱辛。這樣的過往,注定塑就一個陰冷狠辣的人。他曾蒙受過奇恥大辱,心早已被歲月磨成了一塊冷硬的石。

    然而她的出現像是一道光,出其不意地照進胸腔裡,融化了些微冰冷堅硬的殼,重新現出溫暖的血肉來。

    理智在叫囂,然而內心的喜悅讓人克制不住。他指尖有極輕微的顫抖,伸出來,朝她招手,「你過來。」

    陸妍笙不明所以,見他面色溫潤如玉,並不似方纔那樣駭人,便鬆懈下來幾分。當真朝他走過去。

    「又怎麼了?」

    他攤開手,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她,示意她再靠近幾分。

    他的目光裡頭透著某種詭異的熟悉感,陸妍笙一愣,驚覺此時嚴燁看她的眼神簡直同景晟如出一轍。

    她警覺起來,立在原地沒有動,皺眉道,「做什麼?」

    嚴燁唇角帶起一絲風輕雲淡的笑,仍舊向她招手。眼波如含秋水,輕易一瞥便令人招架不住。他道:「你怕什麼?我只是要跟你說些話。」

    她小臉皺成包子,「有什麼話你說,我聽得見。」

    他沒了耐心,語氣強硬起來:「我再說一次,過來,乖乖的。」

    她拗不過,憋著嘴又走過去幾分,像是送上虎口的小羊。這幅委屈的小模樣意外地取悅了嚴燁,他冷不丁地伸手將她拉過來抱在膝蓋上,將她的雙手扣得死死的。

    他豈止陰險,根本還個不要臉的無賴加騙子!

    妍笙動彈不得,面紅耳赤地低叱:「逗我好玩兒還是怎麼?廠公就不能放尊重些麼!」

    嚴燁摟著她微微一笑,有些委屈的口吻,嗟歎道:「我對誰都能放尊重,偏偏對你不能,我也甚苦惱。」

    你苦惱個鬼!她心頭暗罵了一句,又聽聞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幾分沉重,低聲在她耳畔道,「卿卿,過些日子你恐怕得進一回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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