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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何訴衷腸 文 / 弱水千流

    妍笙被他這副模樣給唬住了,當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她抱著錦被坐在榻上,雙目怔忡而迷離,蹙起的眉宇猶似悲惶。

    他是天底下心腸最歹毒狠辣的人,由於方纔那副模樣太過溫雅,竟教她失了防備,在他跟前放肆了。陸妍笙的腦子清醒過來幾分,這才恍覺自己做了那樣觸怒他的事,他執掌生殺大權,要誰死便死,她果真是被燒昏頭了!

    他剛才說高太后活不長了,這是什麼意思?她渾身一震,抬起眼定定地看他,卻不敢多問一個字。嚴燁的神色冷冽,瞧她的目光似要將她吞食入腹,妍笙穩住心神,現在她的處境並不算好,淮河上頭,寶船上全是嚴燁的人,以他的手段,要怎麼整治她都不在話下。

    他喜怒無常,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陸妍笙咬了咬下唇,心頭掙扎了一剎那,下一瞬,兩條纖細的胳膊伸出來攀上他的廣袖。她抬起眼看他,迷離的眸子裡依稀殘留著咳嗽帶出的幾絲淚光,柔弱而朦朧。他臉上結著一層冰霜,尋不見半分的端方溫潤,她心頭一沉,神情愈發地嬌媚起來。

    她扯他的袖子,模樣委屈而惹人憐愛,朝他說:「我腦子不大清醒,燒得暈乎,方才失了儀態教廠公看笑話了。」她說著微微一頓,尖尖的下巴含起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腦子迷糊的人,說什麼都算不得數的,廠公別惱了。」

    她媚態萬千,映在他眼裡教他心神都一陣恍惚。他面上仍舊繃得緊,眉角眼梢卻已經柔和下來,卻仍是一言不發地瞧著她。她在做戲,是因為被他方纔的一番話唬住了,擔心惹怒了他會牽連陸府,是以做出這副溫婉柔順的模樣來。

    這伎倆拙劣,演技粗糙,寬慰人的話也說得不好,卻仍舊教他無以抗拒。腦子裡分明是很清楚的,心卻不受控制,一分分變得柔軟起來。

    陸妍笙隔著昏暗的光線看嚴燁,他薄唇抿成一條優雅的線,面上雖仍舊沒有表情,眼神中的肅殺卻已經淡退。她暗暗忖度,狠下心去前拉他闊袖下頭的手掌,那隻手冰涼,同她熾熱的體溫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她心頭微微一顫,面上卻不動聲色,抬起一隻手扶住額角,柔柔道:「我頭暈得厲害呢。」

    她的手柔軟溫暖,融化盡最後一絲防線,他潰敗下陣,挨著她的床沿坐下來,伸手拂過劉海探她的額頭。這一回陸妍笙學乖了,她沒有躲避,硬著頭皮讓他將手背貼上她滾湯的前額,那溫度冰涼得不成話,她被凍得一個冷顫。

    嚴燁沉吟一陣,說,「臣的手太涼了。」

    她沒反應過來這話裡什麼意思,下一瞬卻見他朝著自己靠近過來,她渾身一僵——他將自己的額頭貼了過來,同她緊緊地抵在一起。

    陸妍笙的雙手在寬大的袖袍底下緊緊握成拳,用盡了全身氣力才忍住將他推開的衝動。她的骨節幾乎都要參差作響,僵硬得像一塊火熱的石頭。

    嚴燁的手這時從後背撫上來,雙臂將她圈在懷裡,伸手拂過她柔順的發,口裡低低地喚道,「卿卿,我拿你沒辦法。」

    這稱呼像一道驚雷,再好的耐力都被劈得崩潰瓦解。他喊出她的小字,這聲卿卿彷彿令一切都回到了許多年前,陸妍笙眼底竟然湧上一陣淚意,她對他的愛恨糾葛說不清道不明,再多的恨也都是建立在愛之上。然而怔忡也只是剎那,她在下一刻想起了永巷,想起了賜死她的詔書,想起了陸府家破人亡,想起了他眼睜睜看她死去……

    妍笙雙手抬起來推搡他,也不想去管他是從何得知她的小字,只沉聲道,「我不懂廠公說什麼。」

    他扯起唇角,「你同我裝什麼糊塗。」

    他語氣曖昧,教她心慌意亂,只沉下臉強道,「誰在同你裝糊塗?廠公莫要忘了你我的身份,亂了宮中的規矩!」

    然而嚴燁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單手鉗住她兩隻細細的的手腕,聲音略微沉下去,「娘娘,戲上了台就要演全,你是聰明人,既然不願意臣遷怒沛國府,就乖乖聽話。」

    她對他嗤之以鼻,「你卑鄙無恥!」

    嚴燁微揚的唇角攜著幾分寡淡的笑意,他的神色淡漠如斯,眼中卻隱有暗光閃爍,他朝她冷冷一笑,「臣卑鄙無恥?娘娘,景晟太子對你垂涎已久,若臣真的卑鄙無恥,你這個貴妃恐怕早已是太子的人了。」

    呵,他這是在拿景晟要挾她?不乖乖聽話就要把她交給太子麼?陸妍笙恨得咬牙切齒,脫口而出道,「即便是景晟那也好過受你擺佈!太子是儲君,將來御極便是聖上,而你呢?」她的語調愈發地譏諷,「什麼提督東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終究不過是個內監!」

    她口不擇言,說出的話簡直讓人不忍聞。嚴燁心頭火冒三丈,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他為了保全她謀劃了這樣多的事,廢了這樣多的周章,到頭來竟然得到的是這麼一番話!景晟是儲君?御極便是聖上?他哂笑,「娘娘真以為太子能登上大寶?」

    他這番話砸在她腦門兒上,教她腦子一陣嗡鳴。她面上驚訝同惶恐交織,又想起他毒害文宗帝的事,臉色愈發地慘白無人色,她抬起手捂嘴,半晌方顫聲道,「你、你想……」

    她小臉蒼白,渾身抖得像糠篩,愈顯得弱不禁風楚楚可憐。他估摸著方才是嚇到了她,心頭不禁一陣懊惱,她是他的一塊軟肋,總能教他的定力化為灰燼。嚴燁低低歎出口氣,換上副文雅端方的神情,略靠上前去拉她的手,聲音略低沉說,「卿卿,別惹我生氣。我不是個心地仁慈的人,能對你再三退讓已是極限。」

    聽他方纔的語氣,是根本不打算讓景晟即位的,陸妍笙心底升起個猜測,教她毛骨悚然。嚴燁謀害皇帝,意欲對太后不利,霍亂朝綱讓天下怨聲載道,他這麼做,只有一個解釋能說得通——意欲謀反!

    她猶自沉浸在驚惶之中,半晌方才抬起眼看他,「你何必如此?你我二人之間的干係也不過是各取所需,你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招惹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已經細弱蚊蚋,「我早已說過,你不必使任何手段,我沒法兒在你眼皮子底下作亂。」

    他聽見「各取所需」四個字從她口裡說出來,不由蹙了眉。最初他的想法同她相差無幾,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在她身上反現了一片嶄新的天地,教他沉溺其中難以自拔。他將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執起,她一陣困惑,眼睜睜看著他將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左胸處。

    時令已不似隆冬,衣物輕薄了許多,隔著幾層薄薄的布料,她依稀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近在咫尺,沉穩而規律,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她心口莫名地緊張起來,使勁地往回抽手卻被他牢牢鉗制。

    嚴燁的神色迷迷滂滂,昏暗的燭火映襯下,他的眼中似乎閃動著莫名的光,他看著她,聲音清冷微涼,喉頭卻又輕微地顫動,他說:「臣心中,愛慕娘娘已久。」

    臣心中,愛慕娘娘已久。

    本就混沌的腦子有瞬間的空白,她像是被燙著了一般猛地縮回手,她對他所思所想渾然不明,她只記得他曾花言巧語欺騙她的感情,曾毫不留情地看她死去,聽見他沒由來地說出這麼句話,自然而然以為又是他的陰謀詭計。

    人就是這樣,心中對他已經定了性,憎惡便到了骨子裡,拔不出抽不淨,永遠也無法再交託信賴。

    嚴燁玩兒這樣的把戲,若換作旁的姑娘,恐怕早就招架不住對他投懷送抱。然而她不同,她曾從雲端跌落,零落成泥,且這一切都拜他所賜!他以為天底下只有他一個人懂得虛情假意麼?陸妍笙心中不住冷笑,面上卻端出一副嬌羞的神態,如盛春的花兒,綻放到極致,誘人,美麗,待人採擷。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的,嬌脆柔婉,刻意別過頭望向旁出,嘴裡說:「從前我只以為天底下最謹言慎行的便是廠公,如今看來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呢。」

    她的轉變突如其來,生硬至極,然而仍舊教他心馳神往。他知道她捏住了他的七寸,這是大忌,稍不留神便要在她手上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他詫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對她沒有絲毫的抗拒力,萬幸理智尚存,他提醒自己不可亂了方寸。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頷,將她的頭正對他,目光對上她的眼,半瞇著眸子略帶一絲探究。

    嚴燁閱人無數,真情假意一眼便知分曉,他在她面上細打量,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帶著些微病態的迷離,他蹙起眉,那一瞬間竟不敢再深看,只移開了目光將她孱弱的雙肩嵌入懷裡。

    陸妍笙的身體有頃刻的僵硬,她咬緊了下唇任由他抱著自己,任由他的手撫過她披散的長髮。他身上有濃郁的沉香氣味,吸入肺腑教她腦子發脹,她腦子裡嗡嗡的,雙手鬼使神差地伸出去,輕柔地攬住他的肩。

    月兒爬上了樹梢,光華在淮河上傾灑下來,是一片澄汪汪的冰白,流動的淮河水帶出潺潺水聲,那一刻靜謐得教人歎息。

    他抱著她,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同手握大權以及復仇的快感截然不同,是一種溫情的美好,似乎圓滿了某種缺憾。

    他撫著她頭頂的發,聲音出口帶著若有似無的歎息,「再過不長時日,或許會發生些大事,你別怕,只要聽我的話,乖乖地在後宮待著就成。」

    妍笙聽見他這麼說,心頭愈發肯定了那個猜測。她在他懷裡半瞇起眼,試探道,「嚴燁,上次我曾問過你一個問題,你還記得麼?」

    她聲音柔媚溫婉,幾乎要卸去他所有防備。然而嚴燁終究是嚴燁,他聽出了她話中的試探,理智比情感更教人警惕,只不動聲色低聲道,「我不記得了,是什麼?」

    陸妍笙抬起頭看向他,「廠公可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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