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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1章 《古詩十九首》 文 / 李ど傻

    他們唱完後,旁若無人,舉起瓷碗,碰得砰然有聲,然後一飲而盡。

    我給他們的碗中斟滿了酒。

    大排已經示警叫人,這是她的地盤,她手下的蝦兵蟹將,少說也會有上百人,強龍難壓地頭蛇,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就要爆發,可是,熊哥和三師叔居然對酒當歌,意氣風發,他們好像不是在強敵環伺的險境中,倒像是在風輕沙白的春江花月夜裡。

    熊哥問三師叔:「古典詩歌,浩如煙海,老兄最愛哪一本?」

    三師叔說:「《古詩十九首》。」

    熊哥和三師叔都是文武全才,熊哥出身於富豪之家,後為晉北幫的三當家。三師叔是江相派的探花郎,沒有一定的文學修養,怎麼能看懂江相派的傳世秘籍?前面我寫到過,江相派的《英耀篇》、《扎飛篇》、《阿寶篇》都是用文言文的江湖黑話寫成,沒有一定的文言文基礎,是看不懂這些江湖秘籍的。

    《古詩十九首》,我只是小時候在私塾裡聽先生說過,先生說這本古典詩歌集,悲觀厭世,小孩子是不能閱讀的,閱讀之後,就會變得頹廢。

    熊哥和三師叔在談論《古詩十九首》,想來大排應該插嘴了,那一天在西去的路上,大排向我賣弄他的古典文學,讓我敬佩不已。可是,今天,在熊哥和三師叔興趣盎然地津津樂道時,大排卻不說話了。難道說,她那些妙語連珠的說辭,是專門用來行騙的,其實她自己外表清麗,內心草莽。

    熊哥問:「老兄最愛哪一首?」

    三師叔說:「我最喜歡的《行行復行行》:行行復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每次在心中默詠這首詩歌,心中就愁腸千結,想起了這位朋友。」

    熊哥說:「如果我沒有猜錯,老兄這位朋友一定是佳人。」

    三師叔點點頭。

    聽到熊哥這樣說,我震驚不已。三師叔只是念出了一首古詩,熊哥就能夠猜出是思念佳人。看到三師叔點頭,我更為震驚,三師叔在我的印象裡,是一個浪蕩公子,好色成性,御女無數,而他這些年裡,居然心中還裝著一個女人。

    熊哥問:「這位佳人現在在哪裡?」

    三師叔說:「遠在萬里之外。當初,我們是在中原認識,私定終身,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回教中人,因為信仰不同,我們只能生生分來。我一賭氣,漫遊四方。可是,幾年過去了,我還是難以割捨開她,就回去找她,可是她已經遠去西域。我又去西域找她,人們說他已經遠走波斯。波斯距這裡何止萬里之遙,而且,我一個漢人是不能前往波斯的,就只好作罷。」

    熊哥說:「老兄是個有情有義的真男兒,我敬你一杯。」

    三師叔端起酒碗,一飲而盡,一滴淚水從眼角悄然落下。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我萬萬沒有想到,大敵當前,他們居然談起了古典詩詞,談起了自己的情感經歷。我更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三師叔這樣一個風流倜儻的探花郎,居然新藏一段刻心銘骨的愛情往事。為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他們大聲談笑,大聲唱歌,該哭就哭,該笑就笑,絲毫也沒有在意大排他們就在身邊,也絲毫也沒有在意大排的援軍就要到了。他們眼中,根本就把大排和她的那些烏合之眾當回事兒。

    三師叔問熊哥:「你最喜歡《古詩十九首》中哪一首?」

    熊哥說:「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首。」

    三師叔說:「時光匆匆,白駒過隙,當年的少年,早就生滿華發;當年的少女,早就兒孫繞膝。人生苦短,轉瞬即逝,何不把握現在,及時行樂。」

    熊哥說:「是啊,聰明的人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只有那些腦袋裡一坨狗屎的笨蛋,才總是勾心鬥角,想著怎麼算計別人;才總是打打殺殺,奪得一點虛名。」

    熊哥話中有話,我知道他是說過大牌聽的。我看到大排看著窗外,急切地等待著援軍趕到。這個玩嫖客串子的,可能也有古典文學基礎,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熊哥和三師叔這些人生哲理。

    看著熊哥和三師叔滿肚子的人生驚訝和感悟,再看看大排和她手下那些白癡一樣的地痞流氓,感覺雙方真有天壤雲泥之別。

    他們說完了《古詩十九首》,已經喝完了一罈子酒。熊哥對著樓下大聲喊:「店家,店家,添酒,添酒。」

    店家自從大排帶著這些地痞流氓出現後,就一直躲在廚房裡,不敢露面。他早就想逃走了,但是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店面;不逃走吧,又擔心雙方打起來,殃及池魚。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躲在廚房裡最安全。

    現在,熊哥要他添酒,他不敢走出來。

    熊哥撥拉著桌子上的兩疊大洋,說:「呆狗,你去一樓抱兩罈子酒上來,這兩疊大洋,就在廚房裡,給店家做酒錢。」

    熊哥出手真闊綽,這兩疊大洋,最少也能買二十罈子酒,而現在卻只用來買兩罈子酒。不過,這些大洋也不是熊哥的,是那個早早起身準備買馬的財主家的,熊哥只是順手牽羊。

    我把兩罈子酒搬到樓上,拿著兩疊大洋去廚房。店家看到大洋來了,興奮得滿臉通紅,他結結巴巴地對我叮嚀:「甭給人說我在這裡。」

    我再度走上樓梯後,熊哥說:「呆狗,端油燈過來。」

    我好奇地問:「要油燈幹什麼?」

    熊哥說:「當今豺狼當道,惡犬環立。官府只想著收銀子,卻不想著把豺狼和惡狗趕開,世道如此黑暗,不點油燈,我怎麼看的清路面。」

    我知道熊哥這一席話只是借題發揮,他既然要油燈,那就一定有他的用意。我走到廚房裡,把油燈端上了二樓。

    熊哥又撥拉著桌子上的一疊大洋說:「呆狗,隔壁院子裡晾著一件棉衣,房間有人說話,院門口也有人,你把那件棉衣拿上來,把這疊大洋留給人家。」

    這疊大洋,最少也能買十幾件這樣的棉衣。我弄不明白熊哥為什麼一定要那件棉衣。

    我走到窗口,雙腳勾住窗欞,頭上腳下,一探身。就抓住了隔壁的房簷,然後,我在屋脊上行走,悄然無聲,像一隻靈貓一樣。隔壁的房間裡有人,但是他們看不到我,院子門口有人,但是他們聽不到我。我走到屋脊盡頭,沿著屋角走到了房簷前,然後又用雙腳夾住,一蕩身,就落在了院子裡。

    院子裡繃著一條繩子,我把棉衣取下來,穿在身上,把大洋放在地上,然後走到屋角,頭下腳上,倒走上了屋簷,然後雙腳勾住屋簷,腰身一挺,就翻上了房頂。我存心要讓大排看看我的手段,所以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水到渠成。

    可是,我不懂熊哥要油燈和棉衣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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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說我最喜歡的《古詩十九首》。

    《古詩十九首》,最早見於《文選》,為南朝梁蕭統從傳世無名氏《古詩》中選錄十九首編入。《古詩十九首》選有19首詩歌,全部是五言,篇篇精妙。

    《古詩十九首》內容多寫離愁別恨和彷徨失意,據說思想消極,情調低沉。然而,沒有經歷過人生磨難的人,怎會讀懂《古詩十九首》?

    《古詩十九首》習慣上以句首標題,依次為:《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青青陵上柏》、《今日良宴會》、《西北有高樓》、《涉江采芙蓉》、《明月皎夜光》、《冉冉孤生竹》、《庭中有奇樹》、《迢迢牽牛星》、《回車駕言邁》、《東城高且長》、《驅車上東門》、《去者日以疏》、《生年不滿百》、《凜凜歲雲暮》、《孟冬寒氣至》、《客從遠方來》、《明月何皎皎》。

    少年不讀《古詩十九首》,因為讀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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