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迷亂之夢1 文 / 蒼槿
冷真怒從底升起,正要反唇相譏,忽聽南澤開口,「冰焰海龍王,知道麼,我現在最想……」微頓了頓,繼而緩沉地吐出兩個字,「殺人!」
汐皓領教過南澤的本領,況且冰焰海殺死了辰沐海七公主,有錯在先,見他一臉冰霜,甚是寒人,心有餘悸地拱手,「兩日後的七公主葬禮,冰焰海龍族必會前往為公主送行。」說罷向冰焰海方向御雲而去。
俯瞰天宮下的十八域,皆被罩上了淺霧悠雲,看不太真切,冷真極力忽略身邊佇立著玄發黑袍太子的事實,目光搜尋瑾萊仙山的位置,只想快些離開。
「在那裡。」楚赤暝握住她的手指,引向東邊,感到她有些掙扎的跡象,又自然而然地鬆開,「先去尋碧僑,今夜再將瀾雪閣仙池外的屏風添上字畫。」
冷真應了一聲,忍不住側頭去看南澤,那個當著眾仙的面,冒著被玉帝降罪的危險,拒絕了親事的龍三太子,他是不願娶她的啊!如果他答允,她會拋下那些顧慮,包括他一念之差,舉劍刺向她與楚赤暝的錯誤,包括他對冰漩仙子的執念。
瑾萊仙山與辰沐海之間已經冰釋前嫌,他們的事從此只關乎他們之間,只要他答允,說明他至少是在意她的,她會毫無顧慮地跟他走,然而,他乾淨利落地回絕了。
南澤也看向她,凝凍的目光尚未解封,一張俊美的臉積滿風雨欲摧、山巒將摧之勢,嘴角挑起一抹嘲諷之意,淡淡開口,「冷真仙子,我真希望從未遇見過你。」
頃刻間,冷真全身凍僵,只木木地回道,「是的,讓我在雪狼滅族之災中死去好了。」那時她還是一隻小狼崽,倘若在那時被淹死或被青拒狼殺死,當然談不上遇見。
楚赤暝歎息一聲,「你們這樣,即使訂了親事又如何,最多不過一對怨偶。」
感到一束寒冷的目光投向他,其中夾雜著刻骨的恨意,他朝龍三太子笑了笑,「因此,不如各自世界,開花結果。」
一陣陣扯痛席捲全身,冷真抬手摀住心口,緊皺眉頭,拚命克制住咳嗽,楚赤暝攬住她的肩頭,「可是身體又不舒服了,我們快些回去,別再耽擱了。」
冷真點頭,抬頭看了看仙霧翻騰的天宮上方,忽然脫離那一雙溫柔的手,縱身躍下,不帶一點仙法,任身體直直墜落,帶起的風在耳旁呼呼刮過,她聽見兩聲疾呼吐自不同的男子口中,在閉上眼睛的瞬間,似乎有兩抹身影相繼掠下。
一雙手將她攬在懷中,她忽然輕笑了起來,肩膀顫動,心肺欲裂又合,抬手拭去嘴角的一縷血痕,聽到楚赤暝喚了她一聲「冷真」,她道,「赤暝,我不會那麼傻,不過是想要發洩一下罷了,你何須這樣著急,知道麼,我只是覺得……覺得好笑。」
抱住她的那雙手顫了顫,她睜開眼睛,睜開的眼睛立刻又睜得更大,方才混沌之中不曾聞到的海洋氣息頓時醒鼻起來,靠著的那副胸膛又溫暖又清爽。
原來,抱住她的竟是南澤。
而楚赤暝站在一旁,正含笑看著她,三人的腳下,不知何時已墊上一朵白雲,赤狐君道,「倘若我仙元未散,抱住你的人,定然是我。」
南澤垂眼注視她,「原來你是在胡鬧取樂,是我多此一舉了,本不該救你,掃了你的興。」
冷真不管雙眼有多沉重,淡淡一笑,「那便當你以為我真要尋短見,那麼,如果你不過是可憐一個生命,請立即將我鬆開,我說過,不需要你憐憫。」
楚赤暝含著的笑隱入深處,探尋的目光掃過龍三太子,依舊落在冷真的臉上,南澤怔了怔,隨即一聲冷哼,手果然鬆開,冷真墜躺到白雲上,心彷彿跌到了冰寒谷底,一言不發地將臉側開,眼角一顆淚水融入白雲之中。
楚赤暝大驚之下鬆了一口氣,半蹲著將冷真抱起,一向處變悠然的臉上泛起了慍色,「龍三太子,你好個薄情人。」
南澤面朝辰沐海方向,拂袖甩下一句話,「自然比不得你們繾綣情深。」黑袍驚鴻般掠起,身影越來越小,很快便消失不見,彷彿是從未有過任何留戀,因此去時乾脆決絕。
楚赤暝眉頭緊鎖,有些擔憂地看向冷真,眼前卻有藍衫閃來,身體忽然一僵,逶迤似蛇的手臂已從他的胸膛游移而上,攀上脖頸,牢牢勾鎖住,藍衫仙子將整個身子貼了上去,仰起下巴,雙目怔悵木木地看著他,他垂頭與她對視,愣了半晌,不敢相信地道,「冷真仙子。」
手緩緩舉起,凌空停了一下,終於按到她的後腰上,他喉嚨間發出一聲輕歎,剎那間,竟有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冷真嘴角似笑非笑,唇迎了上去,「那麼,我們就繾綣情深。」話音剛落,便含上了那溫薄的唇瓣。
楚赤暝嘴微張,眸中星光閃爍,點點柔軟無比,冷真的唇猶豫著濡動了一下,他環住她後背的手一緊,上唇已然沉沉落下,輾轉反側幾番後,舌尖撬抵開她的玉齒,捲住她的粉舌,小心而堅決地騰挪吮纏,冷真睜大雙眸,明明是她主動,卻是在被動地回應他,迷糊混沌中,蒼生盡成灰燼,渾身如墜雲裡霧裡,原來,她苦苦渴求南澤給她的,楚赤暝竟也能給。
為什麼……?她的手無措地從他的脖頸上移下,有些慌亂地要將他推開,他卻反而將她樓得更緊,沒有過分的舉動,只是不斷地吻她,彷彿要這樣吻下去,永遠不停,直到時間的盡頭,一吻天荒,一吻天荒,竟是如此。
楚赤暝分寸有禮,她的身體卻一點點升溫,那些苦,那些痛,那些恨一齊湧上心頭,手圈住他的後背,身體猛地一傾,將他壓倒在白雲上,他的吻依舊繾綣不絕,手摸到她的腰帶又自然地移開,她將他胸前衣襟扯開,唇離開他的唇,落到上面,一路向下。
楚赤暝眸光暖曖迷亂,紫色長髮垂搭下白雲邊緣,嘴唇微微張了張,無聲吐出一息輕歎,手托住她的兩肩,將她緩緩推起,她喘了一下,意猶未盡地看著他,「不願麼?呵,你的身體,早有反應了,」
楚赤暝翻身將她反壓在身下,垂下頭,臉埋在她的脖頸處,溫熱的氣息伴隨著低沉的話語吐出,繚繞在她耳邊,「自然是願,待回到瑾萊仙山,洗去這幾日的塵垢,如何?」
冷真嘴角殘留著一抹笑意,將他的衣襟拉好,手按在寬闊厚實的胸膛上,他一手按在她的手上,一手環住她的後背,將她緩緩帶起,並肩站在雲邊,沉默良久,眸中的混亂逐漸散盡,恍惚發覺,方才竟彷彿過了十萬年。
「冷真仙子。」楚赤暝將她凌亂的頭髮捋順,「是我錯了,你要如何,我都隨你。」
冷真沉靜道,「我清楚我在做什麼。」臉色卻茫然悵遠,方纔的一幕幕毫無疑問是真的,足足進行了兩刻鐘,鼻子下意識地用力抽了抽,口中吐出的氣息有楚赤暝的味道,淡中一股紫檀香。
楚赤暝神色微動,卻將話生生嚥了進去,方纔她是真心,抑或假意,純粹是為了發/洩,還是另有其它,他很想問個明白,又隱約有些惶恐,不知她對他是否存有半分心思,然而,從以前他一旦有親暱舉動,她皆是生疏彆扭地推拒開,他更願意為自己留一分猜測的餘地。
白雲悠悠,不疾不徐,經過兩個時辰方才抵達瑾萊仙山,一路上氣氛有微妙的異常。
珞瑤仙子和央胤仙君一邊下貼人間,告慰渺仙的家人抑或後人,一邊等待天庭對冰焰海的處置,冷真和楚赤暝將懲罰方式帶到時,珞瑤既詫異又不滿,「辰沐海會接受?再說,這一次紛爭中,瑾萊仙山一共死了五十七個渺仙,個個曾是鮮活的生命,為瑾萊鞠躬盡瘁,盡忠盡力,我也嚥不下這口氣啊!」
千斤石頭壓在心底,冷真深吁了口氣,「龍三太子說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既已付出生命的代價,雙方當及時收住,而不是讓矛盾越來越深。」
她一時訝然,南澤的話,她竟記得一字不差,是因為還放不下麼?
珞瑤神色頓了頓,「說的是,雖然我還不甘心,但天庭下的命令,誰又能忤逆。」歎息一聲,「冷真,你是否怪母君?」
冷真有些心酸,「不怪,是無緣罷了。」
楚赤暝在一旁道,「人間短短幾十年的蜉蝣生命,也會有兩三段緣分,何況是仙人那麼漫長的幾十萬年?」
央胤咳了一聲,「還請楚赤暝仙君多多教化小女,冷真嘛,可能只是陷於執念中無法自拔罷了。」
楚赤暝大概掃了一下冷真,「執念也好,其他也罷,只要捂不熱,終究是要涼掉的。」
冷真沉默不語,天庭之上,拒親的那一幕在腦海湧起,她閉上眼睛,南澤……
珞瑤抬頭看向殿頂上的凝澤盞,「眼下已經是黃昏,明天繼續尋找碧僑,後天趕赴辰沐海,為七公主琉珠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