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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迷亂之夢2 文 / 蒼槿

    夜幕降臨,清涼如水。

    瀾雪閣仙池四周的燈光已經亮起,襯著當空皓月,漫天星芒,微風吹散一樹幽香,稀疏的燦花緩緩落下,點綴在粼粼仙池上,彷彿情人凝望的眼眸。

    楚赤暝紅袖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持筆在屏風上寫畫,一副山水初露淡淡輪廓,身邊的玉桌上擺置著一方硯台,濃郁的墨香向四周暈開,混合著冷花香,聞起來渾體通怡,冷真邊撩起袖子磨硯邊道,「雖說白天需去尋碧僑,但也可以抽出時間來畫,比如說,可以犧牲掉午休,晚上嘛,主要是燈光不太好。」

    楚赤暝笑了搖頭,「在有些模糊的光景中,才能描出最好看的畫,畫畫主要靠的是感覺和想像,這光線一黯,空間反而更大了,你擔心的問題我懂,但我的手一向準確。」

    冷真「唔」了一聲,看硯台中的墨汁已經磨勻,便將墨引放下,用手帕揩了手,盯著屏風上的畫片刻,由衷讚道,「在人間,你可以當畫師。」

    楚赤暝側臉看她一眼,「在人間,恐怕我仍是赤狐原身罷了,記得化作人形一年後,我便飛昇了。」

    冷真接,「赤狐原身,能活七萬年麼?」

    楚赤暝怔了怔,筆墨卻不停,「倒是可轉無數人世。」

    冷真指了指水榭後方,疑道,「為何上空繪出了一模一樣的水榭,像是兩幅大小不等的錯疊之畫。」

    楚赤暝蘸了墨汁,飽滿的筆尖點描向叢林深處,「你再仔細看看,上方那個水榭與下方的並不平行,而有些呈偏折,外部淡似虛無的是方鏡子,將水中之景攝入罷了。」

    冷真心一動,只見下方水榭最左邊兩柱之間,一卷薄簾撩開,被四根纖指輕輕握著,不見人影,而上方水榭由於角度斜嵌,相應的兩柱之間,薄簾之後,隱約浮現一名女子,正一手抱琵琶,一手撩簾子,凝眸遙望芙渠纖纖的池潭,彷彿是彈累後的小憩。

    而那女子,正是她的模樣。

    冷真「咦」了一聲,「真是妙極了。」臉頰微燙,抬手摸去,思緒一下子有些無措。

    楚赤暝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毫筆頓了頓,「你說,將我放在哪一個位置好。」

    冷真掩嘴一笑,指了指池中,「這裡。」

    「噢?」楚赤暝繞有興致地看她,「這意思是,暗地下手將我處理在池中,又作賊心虛地偷看我還在與否?」

    冷真認真地點頭,「確是這樣。」

    楚赤暝將毫筆擱置在架子上,輕歎一聲,「終於是好了,每晚畫一扇。」伸指點數了一下其他屏風,「還有十一扇。」

    冷真皺了皺眉,「好了?不是說還要畫你麼?」

    楚赤暝笑了笑,「我就在畫中,不過,想要找出得靠眼力和技巧,以後你再好好地尋罷。」

    冷真不信,細細看了一番,果然不見楚赤暝的身影,奇了怪了,「不會是你故弄玄虛,想等我不注意了偷偷添上去吧?」

    楚赤暝道,「你看這副畫,可減什麼,又可增什麼?」

    冷真後退一步,高大屏風上的那副畫,極遠極淡,卻又不顯得稀薄蒼白,恰到好處,不容多下一筆,水榭兩重,蒼林遠霧,淺月當空,曦陽初露東邊天際,彷彿有一陣清涼撲面而來,正是清晨的景致。

    可畫中的女子,為何那麼早便獨自彈琵琶,她盯著那一張神韻十足的水墨臉,竟發現無端氤著一層悵茫,楚赤暝又在何處?畫上無論如何也見不著他的蹤影,一陣溫熱靠近,冷真下意識地回身,正好撞到那寬闊厚實的懷中,還未來得及反應,楚赤暝已摟住她的腰際,垂下頭,沉聲,「今天說好的事,還算不算麼?」

    冷真幾乎忘記了這一茬,經他這一提,驚愣了一下,手按在那雙手臂上,下意識地要拔開,楚赤暝稍微一用力,便禁錮得她難以掙脫,緊緊挨著她,手叩托起她的下巴,吻毫不猶豫地落了下去。

    環在腰部的手猛地朝瀾雪閣後門一扣,兩人一下子換了位置,他邊吻她邊移向半敞的門,冷真雙手下垂,不迎合也不反抗,睜大的瞳孔中,倒映入那一雙暖曖繾綣的眸子,漫布的碎點星芒化作無數流螢,織成一個美麗得不真實的夢幻。

    後門發出一聲輕響,待兩個相擁的人影沒入寢房的黑暗中,又重重地闔上。

    唇舌皆被楚赤暝纏住,由不得她做主,冷真仰著頭,抬手試圖去夠床帷子上的燈盞,他將她的手按住,唇貼著她的唇,喘道,「不用了。」隨即又探了進去。

    在房間輾轉幾圈,冷真的身體終於被燒燙,手主動擁住他的瞬間,只覺得衣衫一鬆,緩緩從肩頭剝落,他握著她的腰帶,快步走向床榻,緊貼著她重重倒下,黑暗中盪開一聲悶響。

    較之歸來時雲朵上的克制,他放肆了許多,吻瘋狂而迷亂,掌心彷彿燃起熾熱的火,在她身上撫摸游移,所經之處,溫香軟玉,寸寸化水,冷真無力地攀住壓著自己的那副身軀,粗濃的呼吸近在耳旁,氣息將她拂得頭暈目眩。

    褻/衣被掀開,她只剩下最後一層防護,口中偶爾發出一聲難以抑制的淺吟,混沌中竟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重劫難,腦海中閃過一個玄發黑袍身影,一滴眼淚躺下眼角,任楚赤暝的吻轉移到心口上,輕噬重啃,流連不已,她艱難地側頭,兩手抬起,圈合引開一面微觀之鏡。

    粼粼水波化開,模糊的景致變得清晰,近在眼前,南澤坐在麟晟大殿左邊最裡的旁座上,臉色仍舊沉黯陰鬱,寶座上的龍王與他是一樣的神情,其他座位上的龍子公主也大概如此,一家子皆沉默不語,大殿中氣氛沉重肅穆。

    冷真正要將微觀之鏡化開,忽聽麟晟開口道,「後日琉珠出殯,將冰漩仙子一道葬了罷。」

    「不。」南澤握緊扶手,沉沉吐出一個字,「父王,冰漩的事,只是孩兒個人的事,這世間,除了她,再也沒有真正關心孩兒的女子。」

    冷真心肺猛地一扯,咳嗽的衝動席湧而上,然而,楚赤暝的吻沉重地印壓在上面,不斷移動,織成一張糯濕的網,彷彿將四分五裂的殘部彌合在了一起。

    在麟晟憤怒的歎息聲中,她將微觀之鏡化了,楚赤暝動作頓了頓,唇稍微抬起,「聽到了麼,他從未將你的掛念放在心上。」

    冷真的手穿插進那一頭紫發間,輕聲道,「繼續。」

    「冷真,今夜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吻重新回到她的唇上,像是要堵住即將到來的那一聲痛呼,手滑過她的小腹,向下移去,粗喘和低吟湮滅在暗夜之中,瀾雪閣外月華無聲,暗香浮動。

    是他的人?是楚赤暝的人麼?為何她從未想過的,竟到來得這般快?上面的身軀不知何時已赤條,她摸到他光滑溫熱的肩臂和脊背,心中慌亂無措,一個念頭如同閃電那般劈中了她,她一下子將他推開,跌跌撞撞下床,燃起燈盞,摀住胸前,不可置信地看著榻上的一切。

    衣衫凌亂不堪,充斥著一股淫/靡的氣息,除了私/處尚有遮蔽,與她一樣,楚赤暝不著一物,他身材十分完美,白皙結實的肌膚上似有光澤游移,臉上的紅潮卻逐漸褪去,目光的混亂飛快清明,看著她,淡而無奈地一笑,「不願麼?剛才,你又想到了什麼?」

    是的,從微觀之鏡中,聽到南澤那番對冰漩深情無比、而對她決絕非常的話,她一直猶豫而被動的意志終於崩潰,然而,在他準備進去,完全佔據她時,她為何又出爾反爾?

    冷真搖搖頭,視線模糊不清,只是將心口捂緊,退向帷帳後面,淺綠色光芒一閃,楚赤暝將她的褻/衣拋向她,再是粉色裡衣和藍色外衫,她顫著手接住,匆匆穿好,聽到似有若無的一聲歎息,她頓了頓,方才走到床榻前,楚赤暝正負手背對她,一襲紅衣彷彿清冷的火焰,「冷真仙子,我會永遠記住,差點得到你的這個夜晚,或許一生僅有這一次殊榮。」

    冷真閉上眼睛,不忍回憶方纔的場景,感到自己的聲音摻雜了幾分滄桑沙啞,「對不起,我只會忘掉,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知道,幾萬年的執念,豈是那麼好消的?」

    他對她的心思,她懂,其實一直都懂,他的眼神,他的舉止,她又怎會不懂?

    楚赤暝心口一疼,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方纔,你是想到了什麼?」

    冷真淒然一笑,「不過是,辰沐海七公主逝世,太子黯然神傷,我卻在行床笫之歡,他說冰漩仙子是唯一真正關懷他的女子,我才知道他並非有意誤解我,是我一直做不好。」

    楚赤暝頷了頷首,眸中星芒盡掩,彷彿兩個深沉的黑洞,他不願她看到他比南澤還要黯然神傷的樣子,快步向瀾雪閣外走去,身後的聲音愈加嘶啞,「對不起,對不起……」卻沒有上前來挽留。

    有何事比一個男人快要得到眷戀女子時,被中途拒絕,況且理由是另一名男子那般的打擊要大?他一向閒雲野鶴慣了,心中仍感到難言的苦楚,卻只是挑起嘴角,自顧自笑了笑,如同品下一口苦涼的茶水。

    冷真一下子坐到榻緣,茫然四顧後,木木地盯著虛空,良久,忍住乏力後的睏意,再次引開微觀之鏡,然而,看到鏡中景象,她的手不由得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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