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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兩百零三章 各憑手段誰主沉浮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40317

    參本之人是吏部郎中,名為白達,眾所周之,金相黨羽。

    至於招數,顯然也是老手段。

    當初梁初同沖南浙官員發難,金相就是抄了他的老底,反而讓人獲罪,這一回,自從彭向領了聖命,前腳才一離開錦陽京,金相又開始搜羅他的罪證。

    不過這回秦相也早有防備,向聖上推薦的人選,清廉正直,甚至彭向居家常袍,都是平民百姓常著的葛衫布衣,除了祖上積累的田宅,連地都沒有多置一畝,和貪賄怎麼也靠不上關聯。

    於是,金相無奈之下,只得另尋途徑。

    所謂縱奴行兇,其實不過是陰謀詭計而已,先收買了一群閒漢流民,無故去彭府門前挑釁,當管家出來驅逐,再對其中一人「暗下殺手」,一刀子捅死後,污賴彭府管家行兇。

    這案子順天府已經審結,因眾口鑠金,彭家又沒出面轉圜,故而管家被定了殺人罪,上交刑部覆核。

    只是在這當頭,白達藉著「縱奴行兇」參奏彭向,的確已經錯過了時機。

    三皇子才有「梁初同有罪,南浙官員未必無辜」的論斷,緊跟著就有人又對彭向亮劍……

    天子冷笑連連:「朕之朝臣,竟沒有一個清白的!但凡往南浙走了一回,不是貪賄,便是家養惡奴!」

    語氣已經相當不善,以致讓內侍躊躇——天神,那白大人的本子,是接還是不接?

    金相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將鐵牙一咬,豁了出去:「聖上,一事歸一事,彭府有惡奴殺人一案,順天府已經審結。」

    有金相領頭,於是又是一番群臣激憤:「聖上,彭向縱奴行兇,還是在京城重地,不得不追究呀。」

    「聖上,枉彭向口口聲聲百姓為重,結果他府裡的惡奴,竟然在青天白日將百姓殺害!」

    「聖上……」

    「聖上,微臣有言。」一個清越的嗓音,潺潺響起,卻鎮住了「群情鼎沸」。

    卻是蘇轢緩步而出,站定在御道一側。

    三皇子一笑——看來,今日朝議已經接近尾聲了。

    虞渢依然盯著足下黯影,無聲無息。

    四皇子微微一握拳頭。

    「愛卿請言。」天子還是那般不焦不躁。

    「稟聖上,彭府管家殺人一案,還待刑部覆核才能定罪,如今是否有罪還是兩說,如此,彭御史『縱奴行兇』是否屬實,就更不能確論。再有,無論彭御史有罪與否,都不應與南浙一案牽連,正如左相剛才所言『一事歸一事』。」蘇轢執笏而言,並不曾字字鏗鏘,但有理有節,以致金相黨羽一時找不到反駁的依據。

    金相當然不甘:「不過聖上,一個待罪之人,如何能公斷南浙一案?」

    蘇轢輕輕一笑:「今日兩相爭執不決,無非是因為南浙一案頗為撲朔,金相既不信彭御史所察之據,質疑原本也不為過,是以,微臣請諫,還請聖上擇一公正之臣,審理一應人證,若尚不能確斷,聖上可令為欽差,賜審斷拘押之權,再赴南浙徹查。」

    原本天子雖派遣了御史,可並未放寬權限,以致彭向雖捕獲一應人證,並查明南浙污吏之事,卻不能將官員們押回受審,蘇轢這個提議,無異於向聖上要「先斬後奏」之權,而擔此重任者,當然不會再是一個監查御史。

    「愛卿此議甚好。」天子當然准奏,目光掃了一眼似乎輕吁了口氣的太子,微一斂眉。

    其實,虞渢早料到南浙一案不會輕易了斷,與天子諫言——可將此重任交給太子,以為歷練——可是天子今日冷眼看來,太子竟似躋身事外、心不在焉,只盼著朝議早散,甚至不如往常只知吟詩唱月的三皇子——當真能將此事交給太子?

    天子尚無決斷,金相就率先提出:「稟聖上,此法雖然折衷,但不知應由誰擔此重任,才能公斷。」

    話音一落,又聽一個意氣風發地嗓門兒:「聖上,兒臣請命!」

    既然稱兒臣,那當然就是皇子之一。

    眼下幾個皇子,能參與朝議者,無非是前頭四個,太子一貫唯天子之命是叢,極少發表見解,福王更是一個擺設,三皇子也就今日才「一鳴驚人」,竟然搶白得金相失言,難道又是這位?

    當然不是,出列的是四皇子。

    虞渢方才微抬眼瞼,看了一眼站得筆直,但歪拿著玉笏的某妖孽——好手段呀,想來是紅衣姑娘起了作用,通過陳六郎,先就將這事「洩露」給四皇子。

    四皇子早有準備下,怎麼會放過這個力矬金相,並立功得信的機會?

    但金相老謀深算,豈肯把劍柄白白交給秦相的貴婿?

    不過如此一來,欽差人選便圈定在幾位皇子裡頭……虞渢看了一眼太子,唇角微抿,他雖向聖上諫言,讓太子公斷此案,但想來皇后會是第一個反對之人,不願太子成為眾矢之的。

    路已鋪成,且看三皇子要如何把握機會了。

    不過看眼下情形,虞渢認為三皇子的勝算,已是十之**。

    果然,金相擲地有聲地反對——

    「四殿下不妥,不能保證公正。」金相顯然是急了,再兼著一貫跋扈無禮,起碼的措辭都省略掉,直抒胸臆。

    這一下,陳氏一族的朝臣們不幹了,紛紛指責金相:「左相這是在質疑四殿下會執掌不公?實乃大不敬!」

    金相寸步不讓:「原本南浙一案,事涉梁初同,此人可是秦相之門生,四皇子妃為秦相孫女兒,四殿下必有偏向,如何保證公道?聖上,莫若將此案交由儲君審斷。」

    太子無端端地被點了名,一臉茫然——他還盼望著能快些結束朝議,慢慢再作理論,須知足足兩個時辰站下來,是個人都得腰酸腿痛……可是把這吃力不討好的重案交給他……眼看著將至中秋,難道還要離了嬌妻美妾,遠赴南浙?——我說金相,你就算想保南浙官員,也得先與我商量一聲是不,不帶這麼突如其來就派活的。

    秦相到底要持重一些,說不出諸如南浙官員都是金相黨羽,而太子好幾個側妃都出自金相一黨,必不會主持公道這麼粗直大逆的話來,略微沉吟之後,執笏而言:「聖上,南浙形勢複雜,當地官員甚至有串通江湖幫會之嫌疑,一國儲君怎可輕犯險境?」

    金相冷笑:「不過是無端猜疑,豈可當真?」

    秦相蹙眉:「金相難道能保證南浙無險?南浙諸官清白無辜?」

    這話可不能輕易出口,是要負責的,金相再度失言,只對秦相怒目而視。

    四皇子舉著玉笏:「聖上,兒臣願意替太子殿下涉險,並允諾在先,必公斷此案。」

    太子一聽這話,心下也大為火光,若再不表態,豈不成了貪生怕死之徒?於是硬著頭皮上前:「聖上,兒臣為國之儲君,應以民聲社稷為重,怎可顧及一己安危?再者,南浙為大隆國土,兒臣也不信當地官員會如此猖獗。」

    太子既然挺身而出,原本袖手旁觀的孔氏一族官員也暗暗著急,此案可不簡單,聖上之意,顯然是要為鄭乃寧申冤,但太子對金相多有倚重,更不能少了勳貴們的支持,鐵面無私不妥,若是偏向金相,說不定會犯了聖怒……這事情不能落在四皇子手中,但也不能讓太子出面,究竟如何,還得與皇后娘娘商量著來……

    於是中書斷事孔執尚才埋著頭一步踏出,說出一句讓太子如釋重負的話來——

    「聖上,欽差人選之議須得慎重,以臣之見,還得緩緩議來,並非今日倉促間便能確定。」

    很好,這個結果大家都能接受,無人再唱反調。

    朝議總算結束,太和門前,隨著內侍尖聲唱諾「散朝」,天子轉身而去,諸位大眼瞪小眼的朝臣,也列隊散出。

    而接下來的幾日朝議,或者天子召集的殿議,爭執越發激烈。

    可是,除了金相及其黨羽,孔氏、甄氏一族並不熱衷讓太子處斷南浙一案。

    而關於四皇子是否有資格,成為了主要的矛盾點。

    八月初九,四皇子紅衣彩馬,迎娶秦氏三娘。

    欽天監突然卜得——四皇子新婚三月內,不宜遠行。

    八月十一,總算有了聖斷——由三皇子執掌此案。

    邸抄散發,六娘觀之,覺得十分詭異:「五姐,三殿下不是只識風月,不問政事麼,滿朝文武竟然無人質疑?」

    旖景贊同地頷首,心裡卻是一陣腹誹——妖孽就是妖孽,果然一切按他的預想發展。

    委實三皇子,當真是「眾望所歸」——一來,皇后以為他與太子情同手足,即使立下功勞,從此得重,也是太子助力,而三皇子的確也是這般打算的,頻頻出入東宮,與太子商議案情;二來,因著那日朝議,三皇子嗆得金相如鯁在喉,看在秦相眼裡,覺得三皇子似乎別懷他意,未必會助金相;三來,金相雖然被三皇子嗆了一回,卻不以為意,且當三皇子有意為之,只為讓秦相一黨放鬆警惕,再說皇后既然也是這個意思,那麼三皇子應當不會助長秦相。

    金相卻不知,皇后才不會當真為了一個金家,與聖上作對,為保萬全,當然要將太子擇干抹淨,放在穩妥安全的地位,不致得罪勳貴,至於三皇子嘛——皇后早有交待——三郎,此案關係社稷,好不容易聖上信任你,給你施展才華之機,萬萬要小心謹慎,秉公而斷,才不枉聖上重用。

    儘管如此,皇后對三皇子也並非全然放心,暗中叮囑那兩個側妃,並一應早期埋伏在皇子府的侍婢,讓她們需得盡心盡力,留意三皇子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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