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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兩百零二章 御史還朝兩相鬥法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40316

    不得不說,江薇在「激將**」作用下,「勉為其難」地收下了旖景的好茶好酒之後,內心裡始終還是有些負擔的,自打從香河歸來,躊躇了半月,再告與不告之間猶豫遲疑,終於在這一日拿定了主意——做人要誠實,不能因為那些小恩小惠,就同流合污,欺瞞世子。

    故而,虞渢這日才在凌霄閣,被虞洲隱晦地「提醒」了他與旖景的「深情厚誼」,歸來之後,就接到了江薇的「小狀」。

    「那日世子前腳才走,三殿下便去了田莊。」

    ……

    「世子,我沒有旁的意思,只遠遠看著,三殿下與五娘交談甚歡,很為世子不值。」

    ……

    一旁的羅紋急得險些忍不住跳腳——阿薇也太……這話就這麼直通通地說了出來,豈不成了議人是非?世子不會埋怨阿薇背後小人吧。

    虞渢看著江薇義正言辭地模樣,一聲暗歎——旖景要籠絡阿薇,報她的救命之恩,的確大有難度。卻微笑著看向羅紋:「日頭太盛,一路回來,實在口乾舌躁。」

    羅紋醒悟過來,世子是要「清場」,甚是擔憂地看了一眼江薇,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世子,我對五娘直說,要將這事轉告於您,看她並不在意。」江薇又再加上一句。

    虞渢總算是歎息了出來:「阿薇,多謝你提醒。」

    就這麼一句話,讓江薇怔在當場,心底酸澀晦悶的情緒一陣翻湧,瞬息漲濕了眼角。

    他說多謝,便是承認了……

    毫不晦言,對那人的傾心。

    虞渢看向軒窗,微微側面,並不正視江薇的傷懷:「阿薇,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其實數月之前,我與江漢見了一面,就在錦陽。」

    ……

    「他對你放心不下,托付我要保你平安。」

    江薇心中一顫,即使明知他若認同,不過因為責任,可是她還是期待著。

    「阿薇,我視你如安然並無區別,必會保你平安。」

    安然,是他的妹妹……

    這麼多年,這是他最直接地告訴,清清白白地就將他們之間區分,涇渭分明。

    他一直知道的吧,她的情意,視他怎如兄長?

    「我知道我出身卑微。」哀痛與不甘,讓江薇只說出這麼一句話,就哽住了喉嚨。

    她不敢看他向著金陽的側面,只垂眸盯著自己無措糾纏的手指,指尖上,從哪裡沾染了一滴濕潤?

    「人品好壞,與出身無關。」她聽見他依然冷靜,有如玉叩的嗓音,還是那般溫暖清越:「阿薇,你很好,是我只能做到如此。」

    是了,很早以前他就說過,人心不能勉強,她還記得當時他滿是蒼涼與惘然的目光,看向空谷霧色裡綽約的山脈,她甚是不解那蒼涼的來源,怎能設想,那一句話,最終落在了她的身上。

    促不及防,就在今日。

    江薇慌張地離開,彷彿如此,這一切就不曾發生,她依然能像從前一樣,懵懂地留在他的身旁,心懷期待。

    竹簾亂晃,倉促的步伐有如一路歎息。

    羅紋從水廳裡,托著茶盞過來,剛巧目送了江薇慌張遠去的背影,半響,才重重歎了一聲——就連是她,也瞧出了世子待蘇五娘的非同旁人,而兩人無論身份,還是才貌,恰如天作之合,起初她尚且以為,世子不會對旁的女子動心,唯有阿薇,時常接觸,算是最親近了。

    可惜,身份上到底還是差得太遠。

    但將來,蘇五娘是否能容納阿薇為個妾室呢?羅紋忖度著,阿薇對世子一往情深,想來不會在意身份,世子因著多年情份,將來也會對阿薇顧及幾分,只要蘇五娘心懷大度,阿薇將來的日子卻也不至艱難。

    看來,得找個機會好好勸說阿薇,讓她先退一步,並且再不能這般直接,什麼話都脫口而出。

    羅紋蹙眉思量著,心事忡忡地折往書房。

    ——

    當兩日之後,虞渢與魏淵再度長亭作別之時,舊年中秋宴後,奉天子手諭前往南浙追查舊案的都察院御史彭向那一匹快馬,總算是奔回了錦陽京的正武門。

    隨著他的歸來,次日朝議,醞釀已久的軒然大波「轟鳴」而起,金、秦兩黨之爭,被推至空前激烈的程度,朝臣們你來我往、鏗鏘有力的爭執言辭,使得太和門前鼎沸不絕,從天光陰涼,一直到旭日出雲。

    天子御座在上,仔細聆聽著朝臣們的針鋒相對,時而劍眉深蹙、鳳目斜展,時而唇角微卷、輕聲冷嗤,卻顯得極有耐性,不打斷,不插言,不焦躁,喜怒不明,曖昧不清。

    那些個往常應付站班,諸事不論的朝臣,今日也盡都打醒精神,就連王孫貴胄陣營裡的幾位皇子,也是聚精會神——比如,才從別苑歸來的三皇子,一改呵欠連連、神情委頓,站了近兩個時辰,今日尚且挺拔如松。

    旁人並沒注意到他的改變,唯有四皇子除外。

    抽空還沖三皇子耳語一句:「今日站這麼久,連我都覺得累了,三哥竟不覺困頓?」

    三皇子低低一歎:「四弟不知,我已是徹底僵直了。」

    四皇子:……

    位列於前的太子趁人不備,暗暗地轉了一下腳踝,一陣腹誹:這些個朝臣,爭來論去,怎麼還不分個高低是非,看這情形,就算吵上一日,也沒有結果。

    虞渢位列皇子之後,抬頭瞧了瞧越發炙烈的日頭,又垂眸盯著足下的黯影。

    御道一側,左相金榕中手持象牙笏,挺胸抬頭,正在中氣十足地質疑:「當初大理寺與刑部聯手徹查此案,分明已經有了結果,可彭向一去南浙,竟又查出了個天壤之別來,委實讓人疑惑,再有彭向所稱實據,無非是幾個江湖殺手之證供,還有些道聽途說的無稽之談,僅憑於此,就妄斷寧海知府買兇殺人,太過輕率可笑!」

    這一類車轱轆話,不知已被第幾次譏誚出口了。

    秦相自是據理力爭:「當初大理寺與刑部,連此類證據都無,就妄斷鄭妻買兇殺人,豈不更加可笑?」

    彭向持笏而言:「寧海知府若不是作賊心虛,何故串通江州知州殺人滅口?若非臣早有安排,救得人證,險些被他得手,下臣親身所歷,難道還不足以證明?那些個暗殺之士,盡都將江州州官供認出來,金相若有疑問,可提死牢裡的人證質詢。」

    「哼!是非對錯,皆由你一人之言,那些江湖草莽之辭如何算數?我看,極有可能是你串通歹人,污我朝廷命官。」金相一口咬定。

    「你這是血口噴人!」彭向大怒。

    「你才是心懷叵測!」有金相黨羽斥責。

    「聖上,寧海知府與鄭知州同為官僚,沒有殺人動機呀。」

    「聖上,分明是鄭知州掌握了寧海知府貪污枉法之據,才遭人滅口!」

    「一派胡言,所謂貪贓之說,聖上早有明斷,是罪人梁初同因索賄不成,血口污陷,爾等還稱寧海知府貪贓,豈非是質疑聖上之決斷?」金相還是老招數,動不動就將天子拉下水來。

    「臣有實據,這一載間經走訪南浙各州府,收集萬民血淚成書,狀告南浙官吏不顧民聲,又有布政使王炯包庇,使得冤情不能直達天聽。」彭向托折上前,遞給內侍。

    金相嗤笑出聲:「僅憑刁民言論,就敢指責聖上妄斷?」

    天子尚還不及閱折,一聽此話,臉上也罩了一層薄怒,微咪了眼睛,看向滿面驕蠻的金相。

    ——「聖上,兒臣有言!」

    忽然一句,憑空而出。

    朝臣們有一息愣怔,目光「刷刷」地集中往皇子站列。

    卻見三皇子「僵直」著出列,手上玉笏似乎有些歪斜,一如他給人那根深蒂固的映像——不務正業。

    秦相暗誹:難道太子決定要支持金榕中?可是,讓三皇子頂在前頭……

    金相莫名:這是唱哪出?三殿下可別畫蛇添足才好。

    太子猜度:呃……三弟總算忍耐不住,莫不是在朝議之時要借「病」早退?

    天子也是一怔,將凌厲地目光暫時從金相身上移開,看向三皇子,微一挑眉:「今日眾卿家爭執激烈,連朕這個只知風月的三郎也難得的有所見解,你且說來。」

    三皇子微一恭身,抬眸之時,對著金相魅惑一笑。

    金相老腰一僵,神情驟然凝固,風濕痛都險些被三皇子這一笑勾了出骨。

    「聖上,梁初同當初獲罪,查抄出貪賄財物悚人聽聞,實為罪證確鑿……」

    金相頓時疑惑,聽這說話的方向,三皇子是站在自己這頭?

    「不過……」三皇子又是一笑,這回卻面向天子,還不忘正了正手中玉笏:「梁初同有罪,並不能證明南浙諸官就是清廉無辜。」

    朝臣頓時大嘩,有秦相一黨連聲附和,也有金相一黨質疑:「既然梁初同其身不正,收受貪賄乃確鑿,可見是他血口污篾南浙官員。」

    金相冷笑:「三殿下往常並不關注朝政,應不知當初此案,乃聖上明斷……」

    「左相。」三皇子笑容更艷,眸光輕睨,在金陽斜照下,熠熠生輝:「不要動輒就妄論聖意,聖上將梁初同治罪,是因他貪賄之行,並不曾斷言南浙官吏就是清白無辜,左相大人之言,委實武斷,以己之念,篡改聖意,依律當論……大不敬。」

    此言一出,就連天子都覺得神清氣爽起來。

    四皇子舉眸看向三皇子,似乎疑惑,又似乎陰沉。

    秦相心裡也很孤疑,表面卻大加贊同:「三殿下言之有理。」

    金相面紅耳赤,胸中是怒海翻濤,可面對著一個皇子,總不好斥他胡言,將一聲冷哼弊了回去,朝向天子:「聖上,老臣……」

    「罷了,今日朕有言在先,讓眾卿家暢所欲言,左相一時口誤,朕不追究。」

    如此一來,金相再不好動輒將天子拉下水了。

    三皇子又功成身退,歸列之時,玉笏往左一歪。

    「三哥今日倒敏銳。」四皇子半含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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