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燈火闌珊 文 / 瑤澀
夜空如墨,繁星如燈。
年瑩喜交疊雙腿的坐在自己的房簷上,雙手托腮的將思緒放遠。
此刻的她藉著一波接著一波的濃濃酒意,不去想那些個勾心鬥角的疲憊,而是盡量讓自己的心情放鬆,讓自己的身心喘口氣。
貌似在這個世界,這身體才不過是初開的年紀,她可不想未老先衰的滿臉褶皺。
一道淡淡的清冽香味,傳進了她的鼻息間,她猛然側目睜眼,竟見是宣逸寧坐在了她的身邊。
已經習慣了宣逸寧的人來瘋,年瑩喜根本不打算搭理他,轉頭繼續的閉目養神,根本不把他的存在當回事。
在時間的流逝中,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最後,到底是宣逸寧忍不住先開了口,「你可是在怪朕麼?」他的口氣是那般的清淡,但只要細細品味,還是能體味到其中一些說不出來的無奈。
「你指的是哪件事?」年瑩喜閉著眼,輕輕的回應著。
「哦?這般看來,你早就對朕不滿了。」宣逸寧露出了以往的勾笑,「不過朕覺得,朕剛剛說的是哪件事,你應該很清楚。」
「你說的是禧妃?」她不緊不慢的晃了晃前輕後重的腦袋,「算是吧,不過談不上責怪,只是單純的看不上你那面癱一樣的表情罷了,還是覺得以前的那個你比較可愛。」
宣逸寧的呼吸,因為她的這句話而一窒,他沉靜的眼中再次起了翻浪,那兩個人影又開始在他的瞳孔之中閃爍飄忽,不過僅是片刻,他便自嘲的一笑,隨後幽幽的歎了口氣,「年瑩喜,你又是何時見過以前的朕?不要在那裡藉著傳聞而口說空話了。」
「呵呵……」她笑著轉身,睜開眸子正視著他的雙眼,藉著這份難得的酒醉與那心中的疼痛,她傾著身子伸手撫上了他的眉眼,在他全身的僵硬下,她眉羽間像是凝了萬年前的憂傷,連空氣都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涼。
「宣逸寧,如果我對你現在所有的冷漠與決絕都裝作視而不見,是不是就能將當年的一切因果都還給你?」她說著,一向清透的雙眼泛起了朦朧,撫摸在他眉眼上的手指,也跟著輕輕的顫抖了起來,「如果當年不是我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你還是孩童的時候,是不是今日的你便不會這般的漠然?我很想說當年的那次偶遇,其實我也是無辜的,可每當我看家你那雙像是看透滄桑的雙眼,我始終都無法逃脫掉心中的那份自責。」
她當年說要他堅強,才能抵擋住一切的困難,而他也確實是學會了堅強,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是用一種如此涼薄的姿態,去應正了她的話,以至於時至今日,他身上的那種孤獨的堅韌,是連她都不忍直視的存在。
這該死的因果,這該死的碰撞,她真的很想問問,究竟是誰的責任……
一道炸雷,響徹在了宣逸寧的耳邊,他一改平日裡的閒然自若,將微微帶著醉意的年瑩喜一把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冰冷的聲音帶著像是迫臨絕望再次見到希望的黯啞,一字一句那般清晰明瞭的從他的唇齒間發出,「什麼叫偶遇?什麼叫自責?年瑩喜你把話給朕說清楚!」
「就是當年,那個救你出其他皇子欺凌的人,其實就是我……」年瑩喜笑的有幾分得意,可她眼中的那份潮濕,卻是始終沉浸在眼底不肯散去,「你是不是覺得很搞笑?其實我也覺得很搞笑,只是這個搞笑的事情鬧成了現在,卻讓人總是莫名的眼睛發……酸。」她說完,再也承受不住困意與醉意的倒在了他的懷裡,合閉上的雙眼,終於將那沉浸在眼底的濕潤給擠壓了出來。
一滴溫熱的淚,滴打在宣逸寧的手背上,灼傷了他冰凍且塵封已久的心臟……
「竟然當真是你麼……」宣逸寧手臂一沉,收緊臂彎的將已經睡死的她摟在了自己的懷中,驀然,他抬頭望天,忽而譏嘲的扯起嘴角,「看來你還算待朕不薄,兜兜轉轉了如此之久,最終將朕最珍惜的這個,送到了朕的眼前。」
到現在為止,他終於知道為何她總是說她不屬於這裡,為何她的言行舉止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這種奇妙的存在雖然已經超出了他的常理,但他仍然不打算放手,也可以說,對於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從來就沒打算過要放手。
主意已定,他垂下眼眸,萬展的輝耀照於他的週身,凝結成光,明亮成暈,「年瑩喜。」他第一次用沉浸了千年等待的那份呼喚而輕喚,「無論你來自何方,朕都絕不放手。」
於你……跨過千山,越過萬水,我終於再次緊緊的握住了你的手……
宣國皇宮,鳳棲宮門前。
「哈……哈……」桂祿海困的眼淚都流出來了,靠在牆邊不停的打著哈氣。
「師傅。」桂祿海新收的小太監見狀跑了過來,瞧了瞧院子裡房頂的那兩個人影,壓低了些聲音,「不如讓我去問問鳳棲宮的人,皇上今兒晚上還走不走了?」
「胡鬧!」桂祿海揮起手臂打在了小太監的腦袋上,「跟了我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麼連最起碼的規矩都不懂?皇上的去向怎能是咱們這些個做奴才的打聽的?」
小太監被打得一呲牙,抬頭忽然一個呆滯,隨即木訥的吧嗒吧嗒嘴,「師傅,我看皇上今兒個一定是不會留宿在鳳棲宮的,因為……皇上已經走過來了。」
桂祿海一個激靈,趕忙回身,見宣逸寧踏著夜色緩慢的走了過來,趕忙上前迎接著,「皇……」後面的話還沒能說得出來,便卡在了喉嚨裡,是他花眼了,還是他生幻覺了?為何他見著皇上的懷裡正抱著熟睡的皇后娘娘?
「桂祿海。」宣逸寧登上玉攆,淡淡的吩咐著,「起駕龍吟殿。」
「唉!哎?」桂祿海下意識的點頭,瞬間便覺得不對勁,轉眼見宣逸寧仍舊抱著年瑩喜,乾巴巴的眨了半天的眼睛,終是忍著被罵的後果,邁著步子蹭了過來。
「皇上。」他說著,更是垂低些頭,「新後大婚之前,是不能與皇上先行同寢的,這不吉利啊!」
宣逸寧輕抬眉眼,不動唇不露表情,只是輕描淡寫的盯著面前的桂祿海,週身逐漸環繞起了一層似有似無的威懾之氣,雖不言語,卻依舊是讓人難免足底聲寒。
半晌之後,桂祿海打了個激靈的收回目光,仰頭高呼著,「皇上,皇后起駕龍吟殿……!」
六子,八寶等人呆愣愣的看著已然遠去的隊伍,嘴張的比瓢還大,他們沒想到皇上就這麼的把年瑩喜給帶走了,這可讓他們這些個當奴才的如何是好?
「小姐好幸福……有皇上那般掏心的疼愛……」碧荷滿含羨慕的看著那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的隊伍,轉眼朝著房簷上看了去,她很期待有朝一日,墨修也會這般的疼愛自己。
只是……墨修人呢?碧荷狐疑的瞧著空蕩蕩的屋頂,她剛剛明明還看見墨修就坐在那裡盤膝而坐,怎麼眨眼的功夫便沒了蹤影?
紫蝶祝福的收回目光,復而恢復以往冷靜的吩咐著大家,「都別瞎說,趕緊洗洗睡了,明兒是小姐的大婚,咱們可都要打起精神來才是。」
「好咧!」
「紫蝶姑娘放心吧!」
六子等人聽了紫蝶的話,疲憊的抻著懶腰打著哈氣的,朝著各自的屋子走了去,只餘下芊芊一人仍舊站在前廳的門口一動不動。
和這些人相比,芊芊與年瑩喜相處的時間是最長的,對年瑩喜的瞭解也是最多的,她倒是沒感覺年瑩喜對這位萬眾敬仰的帝王有多深的感情,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有現在的擔心。
她害怕宣逸寧會趁著年瑩喜醉酒之後做出什麼無法彌補的事情,如果年瑩喜要是自願的還好說點,要是年瑩喜並非情願的話,那她豈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年瑩喜掉進了火坑之中而袖手旁觀?
已經走出挺遠的紫蝶回頭見了芊芊眼中的擔憂,暗自想了想,她笑著去而復返,「是怕小姐並非情願麼?」
芊芊沒想到紫蝶竟然能看出來,不過面對自己那無助的擔憂,她只能對著紫蝶輕輕的點點頭。
「放心吧。」紫蝶拉起了她有些微涼的手,帶著她一同朝著屋子走去,「墨修想來已經是跟在隊伍的後面了,有墨修保護小姐,咱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而且咱們就是不放心的跟了去,又能幫上什麼忙?只是添亂而已。」
芊芊聽後,也覺得是這個道理,「還是紫蝶你想的仔細。」她欣然的用笑容將眼中的那份擔憂給取代,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要相信年瑩喜,相信墨修。
紫蝶拉緊了她的手,「你啊!總是那般的多心,不過也好,你的心思也是咱們這群人裡最細的。」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遠了,月色照在她們纖細的身子上,卻是在地面上映出了三個截然不同的影子,不過她們並沒有察覺到,也根本沒有發現又是一波的危險,正在一步步的朝著她們靠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