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回 脫身 文 / 燕雲小阿摸
「清涼山一心嚮往所謂的極樂淨土,在探知到我紫霞山的隱秘之後,便做了一些交易。」同舟開口說道,此時他已經有一條手臂可以自由移動了。
「便是那護山羅漢?」清瑤問道。
對於清涼山的護山羅漢清瑤可是久聞大名。
清涼山那些和尚雖然幾世輪迴修為高深的多,但其實戰力並不算可觀,甚至經常會顧及著顏面念叨著慈悲為懷而頗為自虐地不出重手——所以靈池初成的單烏便能壓得當初的圓覺還不了手——反倒是那些護山羅漢,一個個似鬼非人,殺意滔天,見誰滅誰。
「是啊,更可笑的是,他們送來了妖獸的同時,還拿來了圖譜,希望我能照著圖譜給他們還原。」同舟輕聲笑了起來,「真是做夢。」
「你是沒看到他們那圖譜,畫的那叫一個金光閃耀瑞氣千條,上頭那怪物一個個看著都跟神像似的,邊上還標注了名頭『八部天龍』,什麼迦樓羅大鵬鳥以龍為食,什麼緊那羅人頭馬身長於音樂……」
「所以啊,別說實際上可行不可行了,就為了涮一下他們的臉面,我也不可能真給他們弄出個一模一樣的,當然是怎麼醜陋怎麼來了。」
「我本想著,既然你們這些和尚這麼要顏面,那麼當真看到這群怪物的時候,就該勃然大怒與紫霞山做過一場了吧,卻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就將那些怪物弄回去洗去了記憶,馴養成了護山羅漢。」
「只為了給自己一些虛無飄渺的安慰,也是不易了。」
「不過,人與妖獸相合的產物,真要應對起來,的確是有些棘手。」
……
一隻隻的鳥兒撲騰著翅膀湧入了殘缺的寶塔之內,反覆盤旋,似乎是想要將每一個角落都查探清楚。
這些鳥兒的翅膀之上,彩色的羽毛拼出了奇妙的花紋,靜止之時無甚特殊,但是在振翅飛舞之際,這些花紋便會組成一個個的梵文字符,配合著佛奴的樂曲之聲,彷彿在旁觀之人眼前展開一篇從天而降的佛經,傳遞著速來皈依的訊息。
那些在遠處圍觀的和尚看到此等景象,無不心生歡喜,很多人甚至直接盤腿而坐,對著那一片絢爛,開始參悟起佛理來,就算什麼都看不出來,也不會妨礙那些此起彼伏的讚美之聲。
大鵬頗有些得意——他現在正盤旋在那殘破寶塔的上方,左右回顧之間,便將那些和尚的反應看了個一清二楚。
佛奴在塔身之中,對外界的一切並無所覺,仍然低首撫弄著手裡的箜篌,眉頭卻是皺得越來越緊。
他已經隱約能夠感覺到單烏的所在了——這樂曲除了勾人之意,同樣也可以通過那些振動的傳遞,讓佛奴把握住這寶塔剩下那些部分的結構分佈,以及對依附在其上多出來的那些不該有的東西的形狀有一個大致的判斷。
那個入侵之人其實就在他下方的不遠處,寶塔二三層之間的模樣。
這入侵之人彷彿完全沒有受到佛奴這樂曲的影響,一直無比安靜地潛伏著,不激動也不沮喪,呼吸不存在心跳看起來也被某些手段抑制了——或許正是因為這些秘法的原因,那整個人在佛奴的感知中都如同石頭一樣,險些就真的被疏漏了過去。
而讓佛奴覺得疑惑的是:根據那人有些隨意的坐姿,他似乎是既不打算找機會潛伏逃跑,也沒打算殺出一條血路。
「他莫非是要束手就擒?」佛奴有所猜測,卻隨即否定——如果只是等著束手就擒,又何必躲到下一層之中。
「或許他是覺得自己這偽裝之術萬無一失?」
於是佛奴的樂曲輕輕地滑動了一個幾不可查的顫音。
大鵬會意,那群漫無目的飛舞的小鳥重又匯聚在了一起,往那寶塔二三層之間,樓梯上的那一團陰影衝了過去。
大鵬的心裡同樣也有些吃驚——那些小鳥相當於他的眼線,甚至可以說是他游離在身體之外的眼睛,然而,方纔這些鳥兒在塔內來來回回,自己卻完全沒有發現那團陰影的存在,直到佛奴提醒了自己。
「所以,用的是障眼法麼?」大鵬默默地念叨著,「靈力波動居然能低到我都無法察覺?」
「咦?不對!」那群小鳥一衝過去,大鵬就察覺到了異樣,「那不是活人,只是一尊石像!」
一連串的火花爆裂了開來,那群小鳥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地便被燒成了灰燼,而這一串爆炸也讓這殘破的寶塔發生了震動,一條縱向的粗大的裂紋居然就這樣浮現在了塔身之上,硬生生地讓這座寶塔給從中裂做了兩半。
佛奴一時不查,在這震動之中身形歪斜,而他的腳下剛好就是那一道突然出現的裂縫。
佛奴的蹄子用力踩踏著空氣,想要穩住身形,卻沒想自己的蹄子上突然就糾纏上了一根纖細的火線,勒進了皮肉之中,並將他整個人都往縫隙的下方狠狠一拽。
佛奴立即失控地往那條縫隙之中墜落了下去。
大鵬和其他的那些護山羅漢同樣也是大吃一驚,立即盯住了那條驟然出現的裂縫,謹防其中會竄出什麼人來,而大鵬更是調轉了身形,一頭扎進了佛奴跌進去的位置,想要將佛奴從那一片越來越旺盛的三昧真火之中撈出來。
卻撈了一個空。
大鵬有些氣急敗壞,大氅張開,羽翼一般兇猛地鼓動著,一道道的勁風將那充斥在塔身內部的火焰悉數排開,卻只看見了那道一直貫穿到底部的裂隙,以及彷彿被破開這寶塔的力道一併從中間攔腰斷開的佛奴。
還有一些殘餘的火苗跳動在佛奴的屍身之上,讓他不斷地變得更加面目全非一些。
而不管大鵬怎麼上下翻飛四處搜索,他都再也無法在這寶塔之中找到任何外人的蹤跡了。
那些守在塔外的羅漢同樣也是面面相覷——明明他們已經保持了高度的禁戒,卻為何同樣也沒有發現那入侵之人的蹤影?
或者說,是不是真的存在有這樣的一個人?
……
單烏此刻隱蔽在清涼山主殿周圍的與先前那座遙遙相對的另外一座寶塔之外,就算是他,此刻也不免覺得有些精疲力竭。
——先前直接將那探頭伸入寶塔的和尚腦袋削去,為的是先聲奪人,好讓那些圍攻之人心生警惕,防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偷襲,採取一些比一擁而入更為穩妥的應對方法。
而在透過窗戶查看,發現那群羅漢中佔據行動的主導地位的是大鵬與佛奴之後,單烏便已經有所應對。
那群羅漢齊心協力掀開寶塔頂蓋的時間裡,單烏將這寶塔內部一尊被供奉的佛像移到了一個不該有佛像存在的位置,並在那周圍弄出了一些裝腔作勢的偽裝。
而那群羅漢在掀了寶塔的房頂之後,果然是由大鵬與佛奴二人進入了佛塔查探。
於是首先映入這兩人眼簾的,便是底部一塊還算乾淨的地面上,散落著的夜叉的那副骨架。
單烏當然不是不能將那副骨架也完全抹滅,但是眼下這個骨架顯然還是很有作用的——只要這副骨架放在那,那些人就一定會靠近查探,並且,不管之後這些人是要探討查探的心得還是施展些其他的神通,都會本能地站在這副骨架的旁邊,甚至將這副骨架給保護起來。
單烏藉著如意金,小心地懸吊在夜叉的這副骨架之上,也就是距離佛奴和大鵬最為貼近的位置——這個位置一旦確定,單烏便無法再行移動,因為自己的任何一點動靜,都有可能被上方的兩個人發現。
而事實證明,不管是誰,都會遇到燈下黑這種事情。
佛奴以自己那樂聲探查這佛塔的結構,甚至都能感知到哪裡的房樑上懸掛了重物哪裡的牆壁上鬆了塊牆皮,卻偏偏無法發現,就在他自己的腳下這片石板下,竟真的就掛了一個人——佛奴有一部分妖獸之軀,重量本就遠遠超過普通的人類,更何況是輕功身法如此優異的單烏?故而在探查這寶塔每一處的受力狀況的時候,佛奴用自身的重量,完美地掩飾了單烏的存在。
佛奴將那堆交錯疊加的碎石的縫隙中都探查了數遍,也沒有想過自己的腳下。
至於大鵬的那些鳥兒——那些鳥兒連被單烏偽裝過後的佛像都沒能發現,自然更別說隱蔽得更為謹慎的單烏本尊了。
而那尊佛像果然就起到了誘敵的作用——雖然讓單烏意外的是,他本以為先發現佛像的會是大鵬的那些不怎麼靈慧的鳥兒,而判斷出那只是石像並作出提醒的應當是能夠判斷出細節的佛奴,卻不知佛奴是因為心急還是因為想到了些錯誤的假設,竟真的就當那尊佛像是隱蔽在這佛塔之中的入侵之人了。
佛像的周圍,自然遍佈著單烏灑落的那些火種塵埃。
而單烏在這團火焰爆開的時候,對著佛奴弄出來的那些縫隙又加了一把力,終於成功地將這寶塔的殘部給裂做了兩半,同時,他乾脆利落地對著自己頭頂上的佛奴出了手。
在己方的包圍佔據了全部優勢的前提下,佛奴是真的有些大意輕忽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入侵之人居然還敢出手。
然而佛奴的身體到底是妖獸之軀,就算知道銜接之處是弱點所在,想要短短一擊之中便將他攔腰斬斷,需要壓縮大量的靈力並瞬間釋放——好在單烏的靈力也不止是當初那點清淺池塘,雖然之前壓縮火種製造的那層層火海揮霍了他太多的靈力,但是完成這一擊之後,他總算還是剩下了那麼一點足以倉皇逃竄的餘力。
於是在所有人都盯著那條裂縫的時候,單烏隨便挑了一扇窗戶,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