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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回 夜叉(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之前夜叉為了逼單烏現身,用以護身攻敵的那黑紅火焰膨脹得實在太過放肆,充斥了這上下被打通的三層寶塔的內部空間,滿滿當當,甚至那些從窗戶往外噴湧的火舌都將這寶塔的屋簷給灼得變形,以至於真正用於守護夜叉自身的那一部分力量,隨著時間的推移,到底是變得有些薄弱了。

    或許如果真的是一刀斬來或者一拳擊來,不管速度多快力量多大,夜叉還是能有所應對,並不至於就真正中了暗算,但是偏偏,刺進他腳踝處的,是一根纖細如同蛛絲一般的銀針,哪怕就是尋常狀態下,要讓夜叉注意到這偷偷摸摸貼近自己的絲線,也頗有些困難。

    並且,因為腳踝對夜叉來說,實在不是什麼致命的所在,故而他完全沒有想到,有人的偷襲會從腳踝開始。

    所以,雖然夜叉覺得自己的腳踝之上似乎有那麼一點異樣,他卻依然沒有停下自己進攻的節奏,手中的金叉揮舞成一片光幕,就要將單烏給籠罩進去。

    單烏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用以騰空的法器,但卻表現得在半空之中行動自如,來回縱躍,閃避,每一個借力點看起來都是空空如也,讓夜叉有些心驚,卻更加鬥志昂揚,甚至開始收縮起這滿地的火焰,想要對這礙眼的黑影來一個致命之擊。

    卻沒想這寶塔之中的火焰只是略微稀薄了一眼,那黑影便已停下了閃避,挺直著身體站在一處空蕩蕩的所在,剛好與正在蓄勢的夜叉面對面地遙遙相望。

    「怎麼?不逃了?」夜叉冷笑著,手裡的金叉遙遙地指向單烏。

    「沒必要了,已經可以收網了。」單烏笑道,「你對我的這一番追擊,鬥志昂揚,心跳加速,血液流速亦隨之加快,難道就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麼?」

    「什麼?」夜叉那青色的面龐一瞬間竟顯出了有些灰白的色澤來,而他在這個時候終於感受到了,自己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之中,一根纖細的陰影正在緩緩膨脹。

    夜叉覺得自己的心口,繼而整個胸腔以及後背,都因為這一團漸漸膨脹的陰影而產生了一種極為沉重的疼痛,這疼痛讓他的手腳都逐漸麻痺僵硬,繼而完全無法站立,更無法控制足下的金蓮法器,於是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之後,直接大頭朝下,眼見就要栽倒下去。

    周圍的火焰似乎是輕輕地跳動了一下,一些黑紅混雜的色彩淡化了下去,露出了內裡銀亮的本質——這是一張不知何時已經將夜叉給團團包圍住的蛛網。

    單烏就是靠著這一片蛛網,方才在這塔內的空間之中來去自如。

    ——單烏在扔下那夜明珠之後,便已經潛入了塔內,並做了一些手腳。

    寶塔頂層的地板,在夜叉追進來之前,便已經在單烏的手下千瘡百孔——為的不光是偷襲之後靠著驟然下落脫身,更是為了在整整一層地面都坍塌的時候,排布好那些碎塊下落的位置,以便於空出一個讓自己能夠在不觸碰到任何一塊碎屑的情況下,無聲無息逆向而上的空隙。

    正是因為在地板坍塌的時候,夜叉沒有感知到那些石塊有什麼不自然的碰撞之聲,所以他只會默認單烏躲到了更下一層的地面,而不會想到自己的敵人居然就懸掛在他的頭頂並且開始織網了。

    ……

    夜叉的手腳,脖頸,身軀要害,甚至手裡的金叉之上,不知何時黏附上了這些被偽裝過的鬆鬆垮垮的銀亮的絲線,而這些絲線在偽裝散去的那一剎那,終於掀開了無害的表象。

    瞬間抽緊的力量,以及這些絲線上突然爆發開來的已然被壓制了許久的三昧真火,使得這一個剎那之中,似乎有無數貼在夜叉身體上的利刃左右交錯切割,將他裸露在外的皮肉給切出了一條條深深的溝壑。

    這些創口中並沒有血液流出,因為在三昧真火的灼燒之下,這些創口幾乎是一出現,便已成為了一團燒得赤紅了的焦炭,並努力地將熱量往那些完好無損的肌肉筋骨的部分傳遞而去。

    「啊,果然。」單烏輕歎了一句,那些如意金織就的火網切開了夜叉的**,卻沒能切斷他的骨骼——那些骨骼在成型之時,似乎是為了保證在強制延伸長度之後依然足夠堅硬,往裡面摻雜了別樣的金屬,所以其在如意金切割之下的表現,竟是比一般的法器都還要堅韌一些。

    於是夜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越來越緊的銀色絲線切削得只剩下了骨頭架子,卻偏偏還吊在半空之中,心臟亦彷彿被人捏緊一般,本能的跳動都被抑制——他現在能做的,只有惡狠狠地盯著單烏,並動用最後的那點力量,發出詛咒。

    就在塔內那些黑紅的火焰漸漸淡去,寶塔之外人聲沸騰,眼瞅著就要一擁而入的時候,一團火焰從夜叉已經暴露在外的心臟之上燒了起來,瞬間便將那骨頭架子之上殘餘的肉渣給灼了個乾淨。

    一縷有些茫然的魂魄抬起頭來,在發現了單烏的所在之後,齜牙咧嘴地似乎是威脅了一番,隨即便晃晃悠悠,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地面蕩了下去,倏忽穿過了幾層寶塔,消失不見。

    單烏仍未離開,在有人已經將腦袋從破損的窗口伸進這寶塔的時候,淡定地收起了那四下繃起的如意金。

    那個將腦袋伸進來的和尚,就這樣丟失了自己的腦袋,以及自己的性命。

    一團殘餘著的原本屬於夜叉的黑紅火焰,被單烏彈出的符文推動了一下,剛好就跳在了那個和尚的殘軀之上,瞬間便將那個和尚給煉成了緊緊貼在白色塔身之上的一抹黑擦擦的影子。

    於是外界想要湧入的人群,就這樣遲疑了片刻。

    而單烏在失了如意金所提供的依憑之後,輕輕地落到了下方滿是狼藉碎石的地板之上,對著某一處坍塌的石板搭起的縫隙便鑽了進去——那縫隙只能勉強穿過一個人,但是爬進去後只要再稍稍轉一個彎,並將腳下的石頭推開一點,出現的便是通往寶塔下層的樓梯通道。

    而單烏又下了一層之後,卻沒有繼續離開,反而在塔身這一層的一個窗邊角落裡,安靜地潛伏了下來。

    ……

    人多有時候反而會混亂,故而那幾個護山羅漢互相對視了一眼,各展神通,一些人直接將那些靠得太近的和尚們都給推到了遠處,另一些人竟是直接將這座寶塔的頂蓋給掀了起來。

    暗金色的青銅塔頂在確定沒有被動什麼手腳之後便被隨意地仍在了地上,而後那只禿鷲與人頭馬身的怪物率先懸浮在了這開頂了的寶塔的上空,並低頭往內裡看去。

    「大鵬,佛奴,有何發現?」在周圍禁戒著的幾個護山羅漢開口問道,他們警惕地看著四周,關注著任何可能有人逃逸的風吹草動。

    夜叉那特有的火焰此刻終於緩緩熄滅,露出了塔內那一片狼藉的殘破碎石,以及中心一片大概是被突然爆發的勁力掃蕩乾淨的地面之上,扭曲散落著的,應該是屬於夜叉的怪異骨骼。

    夜叉所喜愛的那些金飾也已被燒熔,一團一團地糊在那些散亂的骨骼之上,正漸漸開始凝固。

    「至少還留了具屍體。」大鵬,也就是那貌似禿鷲的怪物開口說道,並緩緩地落了下去,而人頭馬身的佛奴遲疑了片刻之後,也一同下落。

    「全是夜叉的痕跡。」大鵬靠近了觀察那些牆壁,卻只能感受到殘留著的曾經屬於夜叉的靈力。

    「這個人用的也是火,只是比夜叉內斂得多,所以混雜在一起,才顯得難以察覺。」佛奴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在嗅著這空氣中殘存的氣味。

    「有一些切割的痕跡。」大鵬此時已經拾起了夜叉殘留的一截腿骨,上面有一道嘗試切割但是到底還是沒能成功的劃痕,「看起來這人用的也只是普通的法器。」

    「方纔並沒有人離開這座塔,是吧?」佛奴走進了大鵬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

    「也就是說,他仍滯留在這塔內,如果眼下這一層我們發現不了他的話……」大鵬與佛奴對視了一眼,目光閃爍。

    「那就把他逼出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了這一句,頓時心領神會

    大鵬身上那滿是羽毛的大氅猛地張開,帶著他如同真的大鵬一樣沖天而起,而佛奴的手中則出現了一把箜篌,隨著他的手指彈動,叮咚如流水一般的聲音如珠玉一般敲在了這已經半殘了的塔身之上,讓一些已存的裂紋漸漸擴大,只不過這些擴張的裂紋似乎只是為了方便琴音的傳播,並不是真的想要這座寶塔徹底坍塌。

    這琴聲之中,更有一絲隱約的魅惑之意。

    卻並非美色金錢的誘惑,而是在勸人向善,勸人放下心結,勸人看開恩怨……這是一種想要將人引導入平安喜樂之境的誘惑,越是得道之人,越是難以抵擋。

    這琴聲滲入塔身四壁,將這座寶塔的其他樓層,都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而大鵬停滯於半空之中,伸展了脖子,亮開了大氅,羽翼之下竄出一隻隻形態各異的鳥兒,開始圍著這座寶塔,依著佛奴的樂聲,上下翻飛,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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