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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回 皮相下的真相(上) 文 / 燕雲小阿摸

    鳴金是收兵是撤退,但是鼓聲傳出的命令則意味著進攻。

    可是普通凡人,雙腳立於地面之上,又能對天上那些神仙做什麼呢?

    木宛追到了石泉身後,看著他一下一下敲擊著鼓面的舉動,心中雖有疑問,但還是用力抿了抿嘴,一抬手,便為石泉施展了一個千里傳音的法術。

    鼓聲猛地激盪了起來,戰場之上,只要還活著的人,就一定能夠聽到這城頭之上微弱的鼓聲。

    於是那些茫然的凡人士卒們的眼眸之中,漸漸有了焦距,那些曾經與石泉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將領,更是被激勵了起來,猛地挺直了腰身,戰場之上瞬間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哨聲,本已散亂成一片砂礫的軍陣,居然合著鼓聲,重新凝聚,規整,並移動了起來。

    「咦?」鬼王注意到了下方的動靜,拼著與昆霆砸下的天雷硬撞了一記,卻也停下身形看了一眼下方境況,在發現城牆之上掄錘擊鼓的是個什麼修為都沒有的凡人之後,竟放聲笑了起來,「好,好極了,沒想到時至今日,這些凡人之中,仍有可與我當年的野心媲美之人。」

    鬼王的開懷大笑只能讓對峙的三人越發緊張,在這互相交手幾輪之後,雙方的實力差距,已經深刻地讓清瑤等人體會到了什麼叫生死一線。

    「我不會讓你繼續對那些凡人出手。」圓覺一聲大喝,聲音如同雷聲一般隆隆而下,竟是用上了佛門獅子吼一類的神通,那鬼王本就虛幻的身影在這聲怒吼之下微微逸散,但很快便又恢復了原狀,飄忽不定之中,迅速貼近了一側意圖出手的清瑤,長長的黑色煙霧一般的尾巴輕輕一帶,便將清瑤凝出的那一片冰雪凝就的暴雨梨花給絞成了一鍋粥,而一隻尖爪亦趁著這團混亂直接一揮而下,將清瑤身遭以符菉激發的防禦靈光給扯下了不小的一團,那一層薄薄的防禦就此失效。

    被扯下的靈光猛地燃燒了起來,冷到極致的火焰跳動著,與那鬼王的手一同消融,但是隨著那團冰焰散去,呼吸之間,便又有一隻鬼爪於原處重生。

    ——這就是鬼王的難纏之處。

    不管是多麼威力巨大的招式,不管是將那鬼王的身軀擊散成什麼模樣,哪怕先前三人合力的一招幾乎就將這鬼王給扯成了一團碎屑,但是己方只要一時力竭,這鬼王便會重新凝聚出實體,並且,根本看不出來曾經受過多大的傷害。

    清瑤的臉色有些蒼白,稍稍往後退去,昆霆手裡的一團雷電聚成的圓球便已擦肩而過,封在了那鬼王閃避的方向上。

    鬼王嘿嘿一聲怪笑,身遭瞬時捲起了一陣陰風,在那雷球爆開之時,已然出現在了圓覺的身後。

    圓覺那光禿禿的腦袋,正處在鬼王張開的利爪之下。

    利爪的指尖猛地伸長,並長出了一個彎曲的弧度,剛剛好就抵在了圓覺緊緊闔上的眼皮之上,鬼物所具有的污穢之氣,正一點點地滲入他體表所流轉的暗金光芒。

    而圓覺似乎也是存了拚命的心思,足下金蓮猛地暴漲,繼而那些花瓣如同一張猛獸的大口一般,對著獵物猛地合攏,竟將自己與鬼王一同困在了那有些半透明的金蓮花苞之中。

    金蓮花苞瞬間凝實,成了一顆法寶難傷,完全封閉,毫無破綻的金色圓球。

    清瑤與昆霆一時竟有些愣住了——至少在這個時候,他們都還沒有拚命的心思,所以圓覺的這番舉動,竟讓兩人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升起了類似於「捨生成仁」的評價。

    而場中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他們有太多思考,方才三人一鬼相爭,鬼王控場,紫霞山的那些道士插不進手,如今鬼王暫且被困,這些奇形怪狀的道士便已經乾脆利落地出手,意圖將清瑤與昆霆直接拿下。

    而清蝠的那條水虺也在此時橫掃了過來,空中翻滾的濃厚黑雲,透著些腥臭難聞的惡毒氣息,正是水虺所特有的毒霧,這毒霧逼得同舟也不得不游離作戰,眼下更是直接攔在了那些意圖對清瑤和昆霆動手的紫霞山道人前方。

    清蝠發出了一聲呼喝,而昆霆與清瑤對視一眼,立即拋下了與鬼王一同困在金蓮之中的圓覺,左右交錯,懸停在了水虺的頭顱兩側,與清蝠形成了一個三足鼎立的姿態,正與紫霞山那些道人對峙。

    「這情況可不妙啊。」同舟嘿嘿地笑了兩聲,「不過清瑤仙子還請放心,我絕不會傷到你。」

    清瑤冷哼了一聲,而直到這時她與昆霆才注意到清蝠的狼狽之色,身上的護體靈光明顯已經黯淡了不少,而更糟糕的是,那水虺的一隻眼已經完全變成了赤紅,瞳孔的位置處一道深深的斧痕,原本的瞳孔已經消散不見,更有血痕從眼角流下,竟是已經瞎了一隻眼。

    ——紫霞山這些道人的圍攻,就算清蝠有水虺相助,也已是難以支撐了。

    「紫霞山居然傾巢而出……」清瑤的目光掃過了場中眾人的面孔,這才真正意識到了局面的可怖。

    而在下方,明顯中桓山的一方也已陷入困境,銅山關的城頭之上,甚至城內營地之中,凡人士卒死得已是屍橫遍野,只剩幾個紫霞山的弟子,以左手右手為首,將厲霄孫夕容等人團團圍困在中間,孫夕容,木宛,元媛三人勉力支撐起守護的屏障,而厲霄指揮著一柄飛劍左衝右突,與那些圍攻之人打得難分難解,雖然看得出這幾人手中不知從何而來的靈石的光芒正明滅不定,但仍是逐漸流露出了後力難繼的姿態。

    而那些在戰場之上還活著的凡人的士卒,早已經分成了無數細小的支流,趁著上方神仙們的不屑一顧,往銅山關周圍那些連綿的山林之中退去。

    ——活人著實不多,但只要面對的不是這些上師抑或鬼王,便仍有重振旗鼓的可能。

    「如此局面,那個凡人的戲早該演夠了吧。」清瑤皺著眉頭掃了仍在一下一下敲擊著鼓面的石泉,以及仍在努力護持他的木宛,心頭突然就閃過了一絲不安,「莫非他真想拖著我們這些人葬身於此?」

    「或者,這根本就是個陷阱?否則又怎麼能夠解釋這紫霞山的傾巢而出?」清瑤的視線落在了同舟的身上,念頭變得越發陰暗——昨夜那凡人出現的時候,據說正在為同舟所逼迫,可自己追尋而去,卻根本不見同舟的身影,這其中真假,著實值得商榷。

    「哈,你這徒兒對她的小情人護得可真緊。」同舟察言觀色,立即看出了清瑤心中所想。

    「不如這樣,我替你做件好事,讓你那徒兒徹徹底底地對那凡人死心,就當是對昨日仙子贈花的回禮,如何?」同舟的眼珠一轉,復又說道,嘴角的不懷好意愈發地深刻。

    清瑤還未想出應該如何呵斥同舟這不要臉的言辭,便已聽聞同舟一聲呼喝,於是下方那些圍攻的弟子立即停手,而左手右手同時對著孫夕容等人的屏障落下了最後一擊,並以此為掩護,帶著那一群弟子瞬間遠離了銅山關的城頭。

    兩道劍光,厲霄拼盡全力攔下了一記,另一記則狠狠地撞在了那屏障之上。

    彷彿一個氣泡輕輕地爆開,露出了其中疲憊不堪的四人,而那敲鼓的凡人也在此時停下了手回過頭來,滿臉戒備地盯向半空之中俯視而下的諸多神仙。

    木宛急急地看了一眼週遭戰場的情景,在發現那些撤離戰場的凡人並沒有受到那些上師的追殺之後,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然而那片戰場之中的屍橫遍野,以及半空之中諸位上師那審視的目光,卻依然讓她心頭發緊。

    而除此之外,一團巨大的彷彿一顆小太陽一般的金蓮花苞,孤單單地懸在一側,不斷地膨脹,收縮,似乎其中正發生著劇烈的變化。

    「小姑娘。」同舟嘿嘿地輕聲喚了木宛一句,似乎是想用盡可能溫和的語調,但是聽起來卻是無比的黏膩與噁心。

    木宛不由自主地往後瑟縮了一下,而石泉此時已經回過身來,輕輕地拍了拍木宛的肩膀。

    「哎呀哎呀,你們這對小情人啊,真是讓人不忍心拆散啊。」同舟怪笑著,斜眼看了清瑤一眼,「可惜啊,為了仙子,我不得不來當這個壞人了。」

    「小姑娘,你知道你身邊這凡人的真實面孔長什麼樣麼?」同舟在清瑤手中的冰稜成型之際,已然直接掀開了謎底,話音未落,他便已經向著石泉丟下了一個鑒魂術。

    同舟能看得出石泉面部骨骼肌肉上被人動過的手腳,以及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傷疤,其他人卻沒有他的這份眼力,而鑒魂術則是一種用來查探一個人是否奪舍的功法,可以將一個人的魂魄的真實面孔展示在他人面前,只有雙方實力差距較大之時才能使用。

    清瑤看出了這是無害的鑒魂術,手裡的冰稜雖是蓄勢待發,但到底沒有揮出,而木宛雖然想要阻攔,卻在看到清瑤投注過來的冰冷視線之中,遲疑了那麼片刻。

    石泉的臉色在同舟發話之時便已經改變,想要閃避卻已經來不及,在有些無奈地看了木宛一眼之後,終被那鑒魂術直接兜頭罩下。

    肉身在這鑒魂術之下漸漸變得透明,一張有些陌生的面孔,就這樣緩緩地浮現在了木宛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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