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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回 主與奴 文 / 燕雲小阿摸

    羅關一驚,回頭看那面旗子,這才發現那旗子居然已經完全成型,上面漂浮著一個巴掌大的鬼物,頭角崢嶸,將一個黑色的圓球在身邊滾來滾去,而那鬼物的下半身有些虛幻,似乎有那麼一根若有若無的線將其與那旗面連綴在了一起。

    那鬼物見羅關回頭張望,居然伸手指著那面懸浮在空中的銅鏡,順手一揮,那銅鏡立即呼嘯著落進了羅關的手裡。

    「拿下他!」那鬼物有些急促地在羅關的腦子裡叫道。

    羅關甚至來不及反應,直接捧著鏡子就對單烏照去,原先那些被鏡子吸收了的鬼物,眼下捲著妖風,呼啦啦地爭先恐後,其中更有數條惡靈,齜牙咧嘴,彷彿不去擺平眼前這個人,下一刻便是自己永世不得超生的結局。

    單烏的狀態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遭,雖然被鬼物纏身,甚至時不時有些鬼物鑽進他的身體讓他全身僵直那麼片刻,但是一方面有辟邪符作為護體的根本,另一方面,單烏右手之中的小章魚,也已經變得越發地靈活,似乎是找準了那些鬼物的本性,甚至可以做到對身前一尺左右空間的鬼物進行絞殺了。

    鬼物崩散之後是大量的穢氣,但是其中同樣會有些細微的靈力,或許是因為這些靈力已經經歷了那些鬼物的修煉加持,在被單烏一根根地抽取出來,並餵食右手之中的那隻小章魚的時候,效果竟比直接使用靈石還強上一些。

    而且更讓單烏詫異的是,那團通靈如意金居然也能找到「食物」——那是一種單烏更加難以理解的能量。

    「靈,鬼,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同一類。」單烏感覺到了如意金傳來的解釋,好像自己與這團蹦蹦跳跳的金屬真的能夠平等對話一樣,「冤鬼幽魂會成為惡靈,也可能像我這般成為器靈。」

    「你吃的是什麼?」單烏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被你打散的魂魄之力,這是讓我壯大的基礎。」

    「有趣。」單烏只能這麼感歎了一句,而在這個時候,更加洶湧的一波鬼物已經到了單烏的身前。

    「來,試一次。」單烏攤開了右手,平舉在胸前,掌心向外,而那團如意金蹦躂著就跳進了單烏的手心,而後瞬間如同開花一樣膨脹了開來,十來道蜿蜒的銀色觸手便是花瓣,而花心正在單烏的手心之中。

    這是單烏手心裡那小章魚,第一次以肉眼可見的形態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這朵花被單烏前往前方一推,正正地就撞上了那一波洶湧而來的鬼物。

    靈力與如意金結合之後的威力果然劇增,不但那些觸鬚不再存在有被鬼物撕扯斷裂的風險,那些崩散的鬼物在魂力的飛速流失之下,同樣也會難以再次凝聚成形,以做糾纏,原先單烏需要兩三次攻擊才能徹底解決的鬼物,如今只需那銀色觸手的輕鬆一擊。

    羅關看到自己的攻擊被那團黑影用手中那奇形怪狀的兵器攔下,臉色不由地有些凝重,而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的那隻小鬼居然又在他的腦海之中責罵了一句:「你這個廢物,徹地鏡用成這樣,怎麼不去死啊!」

    「你他媽說什麼?」羅關憤憤然回過頭,對著那面旗子便是一招手,那黑色旗幟連同那小鬼都被他一把抓在了手中,「看到沒有,我才是主人!」

    「對不起,你是主人。」那鬼物在羅關的手中突然變得乖順非常,甚至還討好地用手為羅關捏了捏指頭。

    「哼。」羅關一聲冷哼,「還不速速歸旗?」

    那面黑色的旗子往上一卷,便將那小小的鬼物給兜了進去,再次展開之時,那鬼物已然成了旗面之上的一幅繡像。

    羅關看了看這面十方幽冥旗,心知這旗子並沒有全部完工,暫時還無法使用,因為正如那小鬼所言,眼下還差一個祭旗的。

    「哼,以為一身黑霧遮掩,我就看不出你的來歷了麼?」羅關抬頭,看向前方那道破開了黑暗的明亮刀光,咬牙切齒地冷哼了一聲,將令旗塞進懷裡,伸手在銅鏡邊緣劃過,留下了數滴精血。

    鏡面上浮現了一層虛影,轉眼之後,那銅鏡虛影立在了單烏與羅關之間,已經有了一人來高,而銅鏡的本體仍在羅關的手中。

    單烏此時已經揮散了身前的那些鬼物,甚至也散去了身上那層遮蔽的黑煙,手中的觸鬚匯合成一束,成就一柄短劍的形狀,反手便是一劍,削向了那面正在越變越大的銅鏡虛影。

    單烏原本以為這種虛影一樣的存在,或許都與厲霄那劍光虛影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一劍揮出,居然揮了個空。

    劍身之上沒有感知到任何東西。

    單烏知道這鏡面虛影必有蹊蹺,方想停下腳步,卻沒想那鏡面之中居然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並且那影子正伸出雙手,往著自己的肩膀上抓來。

    單烏橫劍當胸,封在了那影子兩手伸來的位置。

    然而那影子居然就這樣穿過了單烏手中那如意金形成的短劍,甚至穿過了單烏的身體,最後不知道抓在了什麼東西上面。

    單烏只覺得自己肩頭的辟邪符熱得有些發燙,而後他的眼前便是一黑,一亮,身體被猛地一推之後,隨即也是一輕。

    ……

    單烏有些遲疑地睜開了眼,前方是一片曖昧昏黃,而兩側林立的木板搭建的低矮房屋竟是如此地眼熟,熟到他一時之間,竟不知今昔何年。

    這是勝陽城,是他呆了十年的地方。

    天色看起來正是黃昏,前方蜿蜒的小道上安安靜靜,一點人聲都沒有,雖然滿地污漬,但是街邊沒看到有倒臥的乞丐,氣味也沒有騷臭腐爛反而乾淨得過頭——這顯然不是現實中所會發生的事情,所以單烏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回想起自己大概是中了招,被人給弄到什麼諸如幻陣一樣的地方來了。

    單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如意金並不在自己的手中,繼而檢查了一下身體,靈力抑或內力都已經消失不見,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枚辟邪符還在,非但在,還一直散發著淡淡的螢光,好像仍在發揮作用一樣。

    「我被自己的影子抓進了那面鏡子?」單烏默默地回想著方纔那一瞬間的感受,「那面鏡子在之前的時候,進進出出的一直都是鬼物……」

    「那我現在是鬼麼?」

    ……

    羅關看著單烏在那鏡面虛影之前,維持著一種橫劍當胸想要後退的姿態,就那樣僵直不動了,不由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

    羅關手中的銅鏡一揚,那鏡面虛影便開始縮小並倏地與那銅鏡再次合二為一,而後,羅關踱著步子走到了單烏的身旁。

    單烏的雙眼已然沒有了焦距,空茫地望著前方,來來回回的冤鬼幽魂仍在試圖佔據他的身體,卻沒想他肩膀之上的辟邪符居然如此犀利,硬是將這一具空蕩蕩的軀殼護得如此滴水不漏。

    「辟邪符?」羅關在看到那道符文的時候嘴角抽了抽,他看得出留下這符文的是個高人,並不是他太願意沾染上的因果,可是這種畏懼在他看到單烏的臉,想到自己正是因為這個妖物而無法回歸中桓山,便由此拋於天外,更開始咬牙切齒想將單烏給碎屍萬段了,不過好在他仍記得自己的那面十方幽冥旗,當下嘿嘿一聲冷笑,將那面黑旗在單烏的面前展開了。

    「你要的血食。」羅關嘿嘿一笑,伸手便以那柄七星劍在單烏的肩膀上斜斜一削,那片承載著辟邪符的血肉便跌落在地,而後他反手一抹,已然在單烏的咽喉之上切開了一個口子。(http://.)。

    那黑旗上面的小鬼聞到了血腥味,越發興奮,於是羅關一鬆手,那黑旗便迫不及待地覆蓋在了單烏的脖頸之上,甚至還呼嚕嚕地纏繞了幾圈,裹得死緊。

    單烏的呼吸就這樣弱了下去,而他的臉上,瞬間便透出了死氣。

    ……

    「是你,果然是你。」單烏在那空無一人貧民窟裡漫無目的地遊蕩著的時候,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頗有些熟悉的聲音。

    「誰?」單烏疑惑,四下裡張望,卻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

    「你這個小小的奴僕之子,當年你奪了我的長生,現在我會把它再奪回來。」那個聲音繼續嘶吼著,似乎全然沒有理會單烏的疑問,只是一味地發洩那些彷彿是壓抑了許久的痛苦與不甘,以及終於心願得償的欣喜與振奮。

    這聲音持續著,而單烏的記憶也漸漸呈現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他突然覺得自己已經猜出來這個聲音屬於誰了。

    當時他在那個金蓮花苞之中,聽到的可不就是這種聲音?嘶喊著,沙啞著,歇斯底里,祈求著上天垂憐,賜予一個長生不死。

    「梁……惠王?」單烏看過史書,他知道那個求仙問道最終葬身火海的國君的稱呼,一些記憶如同碎片般閃過,有明月有烈火,還有滿地紅得像血一樣的花朵,那些東西他看不清也抓不住,但是最終的結果是他得了這能夠死而復生的軀體,而梁惠王成為了天下的笑柄。

    「他在奪取我的身體?」

    「如果他奪走了我的身體,那麼我現在是什麼?」

    「我還算活著的麼?」

    「我還能不能再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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