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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回 10方幽冥旗 文 / 燕雲小阿摸

    白玉的塔身四分五裂,上面還殘留著一些雕像,依稀彷彿是仙女飛天的模樣,卻是少腦袋的少腦袋缺胳膊的缺胳膊,只能依稀遐想一下當年高塔完整之時的精緻優美。

    羅關只是隨便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景色,而後便選定了腳下一塊略為平整的白玉地面,從懷中掏出了一些東西——空白的令旗,墨斗,硃砂,紅線,以及一柄比尋常匕首還要小上一圈的七星寶劍,就這樣佈置了起來,忙忙碌碌了半晌,竟彷彿是在地面上憑空畫出了一個法壇。

    羅關盤膝坐在了法壇的正中,取出了一張清心符小心地壓在了心口之處,而後取了一滴精血滴在了手中銅鏡之上,隨即閉上了眼睛,將手中的銅鏡往自己的前方一拋,那銅鏡上升了一段距離之後,彷彿虛空之中有一隻手捏住了鏡鈕,於是那銅鏡微微一顫,居然就那樣定在了半空之中,鏡面下斜,照著羅關身前不遠處的一片空地。

    一個個只有圓滾滾的頭顱,並且上面眼睛嘴巴全是黝黑空洞的鬼物擠擠挨挨地從虛空之中現出了身形,竟是變得讓凡人肉眼可見,而隨著形體的漸漸明晰,那一處的冤鬼幽魂似乎也察覺到了大難來臨,猛地掙扎了起來,彷彿是想從那銅鏡的映照之下逃開。

    那銅鏡卻是紋絲不動,那一道鏡光更是彷彿直接扎根在這地面之上一樣,甚至從地下拉扯出來了更多潛藏著的冤鬼幽魂。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鏡中玄虛,爾等歸鄉……」一根細細的血線牽連著羅關掐著咒訣的指尖與那面銅鏡,而隨著他持續地念誦著咒語,那條血線越來越清晰明瞭,紅中帶黑,粗細與分佈在羅關身旁起護衛之責的紅線相差不大,而那些被銅鏡定住的冤鬼幽魂,也漸漸平息了掙扎,繼而爭先恐後地往那鏡子之中鑽去,彷彿那鏡子裡面便是這些鬼物重新投胎轉世的希望。

    而那根血線的色澤漸漸地由紅轉黑,最後成就了烏金一般的色澤,在單烏的眼中,竟是越來越像自己曾經用過的天羅絲了。

    ——單烏正藏身在那殘破的白玉塔身之後,他兜了極大的一個圈,方才在羅關專心致志地施法的時候,找到了靠近的機會。

    「這又是什麼手段?」單烏透過塔身上的裂縫,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他的身上也飄散著一層黑煙,卻不是什麼鬼物穢氣,而是從閻羅王那兒學會的隱匿之術,眼下這陰氣森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正是合用。

    那條變得烏黑發亮的血線開始在羅關的指尖勾勒出了一面令旗的形狀,開始只是一個邊緣纖細似乎隨時都會斷開的三角,而後彷彿有人執筆在那邊緣之上不斷地加重著色澤,並且畫出了旗子的鋸齒邊緣,直到這個時候單烏才看出來,原來並不是那組成三角形的那一根細線在膨脹舒展,而是那根牽連在銅鏡之上的血線,正源源不斷生長延長,填充進這個三角的範圍之中。

    「這是在織旗子?」單烏心中有所猜測,而他此時也感覺到了周圍那些冤鬼幽魂們的不安與煩躁,並且這種不安與那一面銅鏡有關。

    那面銅鏡的光芒照射到的區域似乎又寬廣了些,那些鬼物進入鏡面輻照的範圍之後雖然會變得乖順,但是四面八方那些正在身不由己地被拖拽進銅鏡輻照範圍的鬼物之中仍有恐慌的情緒傳遞開來,有一些冤鬼似乎是慌不擇路地四處亂串,甚至包括單烏身邊的那些,很有一些鬼物就那樣直直地穿過了單烏的身體,弄得他只覺得體內有一陣陣陰寒之氣,冷得讓人麻木,不過好在文先生賞下的那枚辟邪符仍在兢兢業業地散發這溫暖的光芒,將單烏從被凍僵致死的邊緣一次次地拉了回來。

    單烏只能默默調動著自己右手之中的靈力漩渦,意圖抵抗一二,而他這個時候也已經發現,頭頂上的天空似乎又黑了一些,明明沒有雲彩,但偏偏就是什麼光亮都看不到。

    ——似乎是整片荒草地的冤鬼幽魂都在往羅關的那面銅鏡之下匯聚。

    「他還能撐得住麼?」單烏明明期待著的是羅關的自作自受好讓自己能撿個現成便宜,然而現在感受到了那些陰寒刺骨的鬼氣之後,竟不由自主地也為羅關捏了把汗,不知道萬一那面銅鏡出了什麼岔子,這麼多的鬼物究竟是會四散離開呢,還是順便就將呆在這裡的兩個活物都給解決了?

    ……

    就在單烏在鬼氣的壓迫之下瑟縮得如同風中燭火一般的時候,羅關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嘴唇已成青紫,連冷汗都冒不出來了——他現在只覺得自己的骨頭縫裡或許都是冰渣子,甚至連自己的腦袋似乎都要被滾滾而來的鬼氣給侵蝕了,周圍布下的那些單薄的防禦根本抵擋不了這鋪天蓋地而來的鬼氣,而每一次被鬼氣侵蝕到全身僵硬的時候,羅關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成了一具被鬼物附身了的行屍走肉。

    羅關甚至想到了九幽噬魂**中,那種據說是讓完全無法修真之人,借助鬼氣突破境界成就陰鬼之身的方法——那樣他便不會再懼怕這陰寒之氣——幸虧心口那張清心符仍在發揮作用,使得羅關還能記得那樣做的後果,方才咬牙挺住了最後一絲清明。

    羅關低估了這片荒草地中鬼物的數量。

    「死地逢生,現在是死地,挺過去便是生路!」羅關咬牙切齒地對自己這樣說道。

    銅鏡的邊緣有些微微得顫抖,在周圍的鬼哭之聲中,發出輕聲的嗚咽,然而羅關已經顧及不到這些,他只能勉力控制著懸浮在自己眼前的這面旗子,讓那些由鬼物凝練而成的魂絲一根一根地引導到該在的位置之上,在那個三角形的區域之內,漸漸勾畫出一個四隻手臂托舉著太陽的鬼物。

    羅關意圖凝練而出的這面旗幟,正是百鬼吞天陣之中,作為陣眼的十方幽冥旗之日旗。

    就在那個托著太陽的小鬼出現了一個輪廓之後,情況突然又是一變。

    那個巴掌大的小鬼似乎從誕生開始便有神智,居然擺脫了羅關的控制,從那旗面之上站立了起來,手中托著太陽開始手舞足蹈,彷彿在跳著遠古年代祭祀的舞蹈,而那顆小小的太陽圖案居然在這舞蹈之中,從一個虛幻的圓,漸漸凝實成了一個黑中帶紅的圓球,向周圍瀰散著黑色的霧氣,卻並沒有像真正的太陽那樣發出光來。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小鬼的身形也從那幾筆快要斷開的線條上開始增長出骨骼肌肉皮膚,繼而是皮膚表層的猙獰盔甲,肩膀手肘處的鋒利骨刺,以及面目之上那怒睜的大眼與獠牙突出的血盆大口。

    那些從銅鏡之中牽出的黑色魂絲,纏繞在這個小鬼的身上,一邊飛舞得如同雲霓,讓這個小鬼以及那輪小太陽變得越發地凝實清晰,另一邊同樣也是飛快地填充著那面三角形旗幟中心的空白之處,而整個過程,甚至都不需羅關廢上什麼神,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維持住那面銅鏡的平穩以及保證凝練魂絲的速度。

    而隨著這隻小鬼的出現,一種無形的威壓四下裡散了開來,那些煩躁不安的冤鬼幽魂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似乎是天敵出沒,抑或是這些鬼物之中的王者降臨。

    「這玩意要成型了會是大麻煩!」單烏的心頭閃過了非常不好的預感,於是他掐滅了自己心頭對這面旗子的那絲好奇與貪婪,捏著手裡的那團通靈如意金,一咬牙,便乾脆地從斷塔後面跳了出去,如意金變成了一柄揮擲出去的弦月狀彎刀,以一種飄忽不定的軌跡,便往羅關的咽喉之處攻去。(http://.)。

    羅關猛然驚覺,抬眼卻只看到一團黑霧裹挾著前方一道銀亮的光芒向著自己撲面而來,於是厲聲喝問:「你是何人?」

    那柄小得跟玩具一樣的七星劍被羅關捏在手裡,左右指點了一番,那些密佈在地面之上的紅線猛地彈起,崩散的紅光形成了一張細密的漁網,攔截在了那道弦月之前,而那旗面之上的小鬼顯然也已經察覺到了自己所面臨的威脅,竟隨著羅關的動作一起,左右揮舞了一下拳頭。

    那小鬼的威力顯然更大,就在單烏控制著如意金閃避到了自己的身後,並以右手之中的觸鬚扯上那張漁網,眼見就要將那漁網扯開一個洞的時候,那些應了旗面小鬼之命的種種鬼物,也都鋪天蓋地地湧了過來,短短一個呼吸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鬼物鑽進了單烏的軀殼。

    單烏的身體微微一僵,左肩之上的辟邪符跳動著,散發著暖意,一方面驅除著單烏身體裡的那些鬼物,另一方面卻彷彿這黑暗之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跟多的鬼物找到攻擊的方向。

    那旗面小鬼在驅使完週遭這些鬼物之後,便開始放聲大叫,聲音淒厲,雖然是誰也沒有聽過的鬼話,但是身為這面十方幽冥旗的煉製者的羅關,發現自己已與這旗面小鬼心意相通。

    「只有拿他祭旗,十方幽冥才可大成!」那鬼物就這樣在羅關的腦子裡,指著前方的這一團黑影迫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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