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回 閻王也會死 文 / 燕雲小阿摸
單烏的屍體往上飛到半截,撞在了一根枝椏上,喀啦喀啦的聲音傳來,單烏的整個人都撞得往後翻折了過去,整個身體都因此發生了變形,胸口處甚至有斷裂的肋骨刺破了胸膛戳了出來,而尚未凝固的血液也因此噴湧而出。
這一撞,更是撞得上面那堆鬼燈籠紛紛爆開,濛濛的螢光瞬間籠罩了單烏的全身,昏暗之中,那些螢光襯得單烏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一片青白,彷彿不知道死去了多久的冷硬屍體。
平等王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爆開的鬼燈籠,他大跨步地往前追了上去,打算再給單烏來上那麼一下。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被單烏撞到的那根枝椏上方傳來了輕微的沙沙聲,隨即,數團陰影便咕咚一下,從那枝椏上方墜落了下來,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向著平等王的面部就撲了過來。
平等王反應敏捷,迅速地向後退了一丈左右的距離,同時一掌護住自己的門面要害,另一掌便放過了單烏,直接對著那幾團陰影揮了過去,雖然內力的鼓蕩讓那兩團陰影幾乎在撞到掌風的那一瞬間便往後方飄飛而去,但是那些惡臭彷彿擁有實質一般,讓平等王只覺得自己揮出去的手掌彷彿在一片濃稠的爛泥塘裡攪過了一番。
單烏直接摔落在了地面,雖然沒有四分五裂,但是仍呈現出了一副軀體凹陷四肢扭曲不成人形的場面來,他的臉向著地面,更是砸得是結結實實——那一副破爛的軀殼要是人還能活,平等王覺得自己切了自己的腦袋大概也不會死。
陰影並沒有繼續追擊,反而像是幾團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打轉,有兩個甚至直接糾結在了一起,可是那惡臭之味現在已經縈繞在了平等王揮出去的那隻手上,怎麼甩也揮之不去。
平等王定睛往那幾團仍在晃動的陰影看去。
其中幾團陰影呈圓形,人頭大小,仔細看去發現居然真的就是個人頭;居中的一團陰影則大了不少,有頭,有脖頸,有肩膀,有胳膊有雙手,還有半拉子的軀幹部分,不過這軀幹部分顯然只剩下了外面的一層皮,裡面的內臟都不知道遺落到了什麼地方。
這幾個人頭和半截人身子的頭髮都被天羅絲綁著,而那天羅絲的另一頭則繫在了上方的那根枝椏上,天羅絲的隱蔽性很好,不易被人察覺,於是乍看起來,就彷彿這一群殘軀是懸浮在半空之中一樣,更被平等王方纔那一掌推得前後亂晃,再加上單烏撞在樹上後引發出來的那些鬼燈籠的光芒,更是讓這樣的場景增加了一絲詭譎陰森的氣氛。
這堆東西顯然是早就被人藏在了這棵樹上,微妙的平衡讓他們得以在受到輕微震動的時候滾落下來,造成一種突然襲擊的效果,而這堆東西的腐爛程度,也都表明這些人其實已經死了有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他們的面目幾乎完全化成了一灘爛泥,黑黑紅紅的腐肉堆積著,顴骨鼻樑這些比較凸起的地方更是露出了底下的骨質,根本看不出本尊都是些誰,眼眶的位置上也糊滿了血肉,半遮半掩著其下黝黑的空洞。
平等王依稀記得,十來天前那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於是前後一串聯,平等王立即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些個腐爛的肉團,十有**,也是單烏在那個時候就留下的後手。
「又是你做的?」平等王手上的惡臭終於被他甩得淡了一點,於是他皺了皺眉頭,屏住呼吸,靠近了那幾個被懸掛的人頭,心裡疑惑著,同時一腳踢在了橫屍在地的單烏身上,將他的屍體給挪到了一邊,省得礙事。
「難道你以為這種東西能嚇到我?」平等王揣摩著單烏一路逃竄到這棵樹下而後乾脆利落地自殺的舉動,又抬頭看了看這棵樹的位置,不由地啞然失笑,原本被單烏激怒的心情居然平復了下來,只覺得這小子也著實不容易,死都死了,還要來這麼滿是不甘心的最後一下。
「罷了,本王就大發慈悲,就留你一個全屍好了。」平等王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開始有些遺憾這麼有趣的一個小子居然因為自己一時失控,這麼快就玩死了,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茫茫黑暗,發出了一聲長歎。
可是平等王的這聲長歎還只歎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的氣仍堵在胸口,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卡卡的骨節撞擊聲。
平等王猛地回頭四顧,視線在週遭林子裡的那些陰暗處來回掃視,卻沒有發現這種聲音的來源,偏偏這聲音離自己又非常近,近得彷彿有人就在自己的耳邊磨牙,這讓平等王疑心這林子裡是不是又出現了什麼異象,或者是自己的神智已然不清?
平等王來回巡視了一圈,他的視線也終於從遠處的林間縫隙中,聚焦到了自己身邊不遠處,那些個腐爛的肉團上。
那些個肉團上,那些貼在骨頭上的腐肉,居然一抽一抽地在動,堆積在他們眼眶上的黑紅夾雜的爛肉,居然也往旁邊讓開了一些,讓那黑洞洞的眼眶直接呈現在平等王的面前。
而那含混不清的磨牙的聲音,居然真的就是從這幾團腐肉的口中發出來的。
平等王怪叫一聲,錯步退開,同時手掌一揮,將那幾團爛肉狠狠地拍了出去,本就不堪重負的殘發在平等王的掌風之下紛紛斷裂,於是這幾團肉翻滾著往遠處飛去,沒飛多遠,便撞在了一棵粗壯的樹幹上,而後反彈了回來,有骨頭破裂的聲音傳出,隨即便濺落了一地再也無法拼湊完整的骨肉渣滓。
平等王屏著呼吸,所以他暫時能夠無懼於這些四下裡瀰漫的惡臭,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這裡是不是又出現了文先生留下的什麼手筆,所以才會有這種種難以理解的詭異之事,而單烏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才選擇這裡作為了最終的喪生之地。
於是平等王的腦中滿滿的都是這些問題——文先生會不會出現?文先生把單烏這個人塞進十八獄有什麼目的?會不會早有伏筆已經埋在了自己的身邊?自己的命是不是還能留住?
但是讓平等王更加心虛更加冷汗直冒更加寒毛倒豎的事情仍在一點點地發生著。
有一個骷髏頭只剩下了下半截乾乾淨淨的一副牙齒,跌在地面上,翻滾了幾圈後,就在平等王的眼前,依然持續著一張一合。
平等王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退了兩步,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了背後的林子裡有輕微的人聲傳來。
人聲明顯還離得很遠,但是平等王仍是回過頭,彷彿敵人正埋伏在自己身後一樣,連接揮出了數掌,口中大聲喝問了一聲:「誰在那邊鬼鬼祟祟?!」
平等王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這一輪揮掌,揮出的最後三掌,已經完全耗盡了他僅存的那點內力,空有肉身的速度所帶動的風聲,卻並沒有相應的雄渾掌風。
密林之中的人聲停滯了片刻,而後一個少年的聲音遠遠傳來,語氣很是恭謹有禮:「宋帝王名下,王卅一,率眾兄弟參見平等王殿下。」
「呵呵……上來見禮!」聽到來人自報名號,平等王面頰一抽,露出一絲有些猙獰的笑容,捏了捏拳頭,便想等那些人上前之後,來一個殺人滅口。
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平等王的身後嘀咕了一句話,而同時,平等王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一涼,一截銀亮的箭尖,「突」地一聲,出現在他的胸口,帶起了一朵小小的血花。(http://.)。
「不好意思,這一回,似乎輪到你這個閻王爺先死了。」
……
胸口出現的尖銳凸起讓平等王的思維一時間竟停滯了片刻,而那個說話的聲音更是彷彿突然之間大了無數倍,如同一個巨大的銅鐘就這樣砸在了他的頭頂上一樣,轟得他腦袋裡頭嗡嗡直響,眼前更是一陣一陣地發黑。
身體裡那些受損經脈的疼痛,內力枯竭的虛弱,肉身上累積下來的暗傷,胸口這剛剛出現的一個往外噴血的洞穿傷口……以及怕死這一最基本的本能,這一切所帶來的痛苦終於衝破了平等王那自以為堅韌如鋼頑強如石的意志力,最終在他的心頭豎起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開始的時候還是一個中年文人的模樣,留著五縷長鬚,斯文儒雅且深不可測,而漸漸的,這個人影開始縮小,面目開始變得年輕,最終竟是呈現出一張少年人的面目來,咧著嘴露著白森森的牙,不懷好意地微笑著。
那張少年人的臉一浮現,平等王便只覺得自己的喉嚨突然被人扼住了一般,呼吸頓時困難了起來,而他只能本能地做出吞嚥的動作,發出一種彷彿是窒息之人垂死掙扎才有的荷荷聲。
平等王緩緩地轉過自己那龐大的身形,視線微微低了下去,於是他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看到了那張少年人的面目,雖然臉上還沾著塵土嘴角還掛著未乾涸的血沫,但是卻能夠站得那麼直,那麼穩,整個身體的動作之間流露出來的生機也是那麼的蓬勃旺盛,根本看不出來,這人方纔已經被揍得幾乎成了一攤子爛泥,橫屍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