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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老狂生 文 / 郁榕

    想在人群之中找到張春和麗質很容易,一群被陽光曬得黝黑的大人小孩中間,王自立和周欣算是比較特別的人,因為化工所大多數時間都在實驗室,所以還算白淨。

    但是和張春與麗質這兩個粉妝玉琢的小娃娃相比,那就差遠了。

    兩個人的身形其實和同齡人差不了多少,但是皮膚稚嫩得像小娃娃,直接拉低了兩個人給人的年齡印象。張春長相不算出眾,但是斯斯文文,特別是笑的時候很有感染力。他的目光總是不卑不亢,和氣,給人一種天然的親近感。麗質則是書卷氣極濃的秀氣女孩子,小孩子剛剛開始發育,就算是美貌,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但是現在至少看不到什麼明顯的缺點。

    碼頭上,李文貴和孩子們十分親熱,對張春和麗質更加是有對自己子侄輩的感覺。

    但是卻刻意忽略了一旁明顯帶有軍人氣質的顧明。

    毫無疑問,李文貴雖然是個舊文人,但是為官多年,感覺是敏銳的,這一點,他身後的辛寶久也不得不佩服。

    就算是迎接李文貴的人中,沒有護衛隊的隊員,甚至大多數人都還在自己的研究崗位上沒有出動。如果不是王自立是副校長,他也不會出現在迎接的人群中。就算是迎接李文貴的只是小學的學生,但是長期進行軍事化訓練的氣息還是讓李文貴心裡不太舒服。

    這裡的一切都與外界不同,整潔,有序,所有人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和無所畏懼,讓習慣了下人們低聲下氣,謙卑有禮的李文貴知道,如果這群人真的要做什麼,恐怕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也難怪一個小孩子能夠直接喊自己的名字,說得好聽一點,是年幼無知,但是說得不好聽,那就是目無尊長。這並不是說這些孩子中沒有那種對人的尊重,而是這是一種相互平等的尊重。什麼時候老師和學生是平等的?什麼時候,主人和奴才是平等的?什麼時候,地主和泥腿子是平等的?可是在張家嶺,隨處可見。人們也許是無意為之,可是李文貴卻一一看在眼裡。

    蒙學堂的剪綵儀式中規中矩,李文貴一直微笑著聽從辛寶久和顧明的安排。

    但是末了卻拒絕了在學校食堂和孩子們一起吃飯。他要到張春的新居看看。

    山下的路十分平整,不過道路修建時十分講究,幾乎沒有破壞兩邊的樹木。一些被破壞的山體,也種上的樹木和草。道路兩邊的水溝使用石頭砌起來的,水流不斷。

    整個森林水汽充沛,植物群落發育良好。路邊的林業站有砍伐的樹木,但是卻看不出對森林有什麼影響。

    林業站裡的傢俱加工廠的工人正在工作,但是卻沒有看到什麼鋸末木屑。原來這些都收集起來,擠壓發酵成團,當成了香菇木耳的培養基。林業站旁邊樹林裡道路兩邊,灌木叢裡,擺的到處都是。

    林業站的曬場上,也曬滿了這些山貨。一些工人正在挑選並包裝。

    這些人有一半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小伙子,也有年紀不小的村民,帶著明顯河南口音。

    李文貴一路看過去,新奇不斷,但是心裡的惡感卻越來越濃烈。不是說這裡的發展不好,而是這種變革暗合了亂黨的理論。李文貴是湖南人,算是半個江南人,他就要回鄉養老,所以對於江南的事情多有留意。發展經濟是好事,但是如果背後是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文貴不懂聲色,臉上半點驚奇也沒有,彷彿所有的事情都理所當然。卻以長者的身份對張春進行著說教。

    「日本和俄國在美利堅和談,日俄戰爭總算停下來了,日本和俄國交戰,交戰地卻在旅順和奉天。大清帝國羸弱如此。」

    李文貴說這些話是面帶微笑,似乎只是在講古。

    辛寶久和顧明都默默地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張春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聽著。

    「大清帝國以農業立國,是禮儀之邦。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但是來的不是朋友,全是強盜。帶來的是**,帶走的是金銀,是絲綢和瓷器。林則徐大人虎門硝煙,卻沒能守住國門。國門洞開,到處是教堂,到處是租界,到處是國中之國。前些日子,湖南發生了教案,抓起來的是國人。興洋教,滅禮儀,廢科舉,南北殊異。朝廷已經不是過去的朝廷,所以太后只能用義和團抗擊洋人,可惜敗了。」

    辛寶久忍不住叫了一聲:「大人。」

    李文貴揮了揮手:「老朽已經老了,無非解甲歸田。這話還不讓說了?」

    辛寶久只好閉上嘴巴。

    李文貴一手牽著張春,一手牽著麗質。

    張春心裡發寒,但是卻不能不說,李文貴的觀點不一定正確,但是憂國之心卻同。

    「你這裡不錯,怎麼上山的路還沒修好?」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山下,上山的路沒有大動干戈,而是十多個村民挑了很多條石在路旁,準備修建一級一級的台階。

    「過段時間就好了,人手不是太夠。」張春也不想解釋。

    「是啊,過段時間就好了。南方出了亂黨,說要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可是卻勾結東洋,對東洋人和俄國人在大清的國土上作戰視而不見。最近有講什麼三民主義,亂黨的民報和梁先生的新民報吵得不可開交,讓洋人們笑話。與其吵吵鬧鬧,還不如回來辦幾所學校。張春你做得很好,只是不要忘了老祖宗在天上看著。洋人的東西要學,可是也要洋為中用,而不是中為洋用。」

    李文貴也不管大家是如何臉色,只是自己說自己的。

    「致之跟我講了,要你去新軍學幾天,回來當守備隊的隊官。這是對的,男子漢就應該守衛一方,讓老百姓安居樂業。過些日子,你這裡安頓好了,就到曹武新軍訓練營去報到,你年紀小,吃點苦不礙事,國家用你的時候還在後面。」

    張春回頭看了顧明一眼。

    顧明只是低著頭走路。

    辛寶久的臉色尷尬。

    李文貴很顯然感覺到了張春的小動作。

    「明年你十六歲了吧,十六歲,當年我在做什麼?」李文貴似乎陷入了回憶,只是成了片刻就笑了。

    「十六歲,我中了秀才,家裡給說了一房媳婦。十六歲,很值得讓人回憶的年紀。我明年這一代人是讀書讀出來的,到了你們這一代人不行了,光讀書不行,盛世好讀書,亂世好當兵。當兵就要當好兵,要當岳飛,不要當吳三桂。」

    李文貴歎了口氣:「你比我當年要強,懂得踏踏實實做事情。想當年我只是意氣少年而已。」

    氣氛一直很尷尬,這讓上山看什麼變得不重要。(http://.)。

    山上的園子十分簡陋,張春給它起名為新苑,很簡單的名字。李文貴興致勃勃地書寫了園名。老傢伙一手渾圓大氣的顏體字,絕對稱得上是書法家。這個時代能考上進士的,書法都不弱,只是強到李文貴這樣的,還真不多。只是,為什麼後世沒聽說過這種人物?

    李文貴的用意真真假假,但是講的話卻實實在在挑不出毛病。

    可是警告的意味濃重。而且並不是對張春,因為他面對張春的時候都是和顏悅色。卻從沒有拿正眼瞧過應該是半個主人的顧明。

    山上的飯菜,略有些清淡,但是絕對精緻,春丫這幫女孩子除了練武,大概心思都用在吃上面了。

    李文貴一看這些女孩子,就知道這些孩子恐怕是張春的底牌的一部分。軍人,還是非常厲害的軍人。張家嶺絕對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不過有所謂嗎?大清的天下已經變了,只要不亡國亡種就行了。

    李文貴吃得很好。然後心滿意足地帶著辛寶久和隨員揚長而去。

    辛寶久臨走時只能苦笑著示意有事以後再說。

    張春目送一行人上了船。然後轉頭沖顧明一笑:「你看吧,縣令大人明擺著把你當亂黨看。」

    顧明陰著臉說:「老傢伙一把年紀還裝什麼狂生。」

    說完又笑了:「不過他挺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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