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驚醒 文 / 吳亨

    難道太奶奶沒發現我就是她自己嗎？沒有看見我穿著一身拖地的紅色禮服？以她的性格，一定會讓我脫下來給她試穿下，但她為什麼對我今天的打扮沒有反應？

    而這時，太奶奶已經自己鑽進被窩開始打呼了，穿著我買的紅色睡衣，沉睡而安詳。而我站在孤零零的單人病房開始發怵，瘋狂地找起鏡子來，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此時自己的模樣，但偌大一個房間怎麼沒有鏡子，對了，衛生間！衛生間在房間內的一個拐彎處，此時的我居然有點害怕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就不敢走進去。

    可是好奇心還是佔了上風，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變成太奶奶的樣子？幻覺嗎？一切都是幻覺嗎？我將房間的燈全部打開，緩緩向衛生間靠近，閉著眼睛來到鏡子前。

    我知道，一睜開眼睛就會看見太奶奶的模樣，但始終沒有勇氣，心裡默數：1,2,3！

    鏡子裡什麼都沒有？

    是的！鏡子裡什麼都沒有！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瘋了一般跑到了床邊，太奶奶還是打著呼嚕，絲毫沒有受到我的影響，手機也沒帶，現在又出不去這棟大樓了，房間外都是精神病，只能在這裡，可是現在連太奶奶就睡得那麼死，難道我就是不存在嗎？怎麼會鏡子裡看不到自己？

    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鬧了一陣後，眼皮直打架。好困！要不先睡吧，管他什麼天大的事情，等睡飽了再說！可是看著床上有一個跟我此刻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還都穿著一身紅裙，實在有些詭異，如果我也這樣躺上去，會不會感覺像一張巨大的棺材上放著兩具化為厲鬼的屍體。

    不管了，先睡吧，實在支撐不住了！太奶奶抓了抓鼻子，一個翻身。繼續呼呼大睡。這樣剛好給我騰出了一個位置，我脫下高跟鞋，直接躺了上去，沒想到精神病醫院的特級病房還蠻舒服的。床好軟。被子也好軟。閉上眼睛，馬上就能進入夢鄉。

    剛睡著，太奶奶又醒來了。說我的衣服好看，非要與我換一件穿，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換就換吧，一陣折騰過後，我們倆又躺下呼呼大睡。

    「若藍，你怎麼在這裡？昨天晚上睡這裡的嗎？」

    昨晚居然一夜無夢，從來沒有睡得那麼香過，睜開眼睛已是天亮，馬醫生站在門口，一臉微笑。

    「是啊，昨晚想回去的時候太晚了，所以，只好睡這裡了，不過也好，陪太奶奶說說話」，我剛要說話，被旁邊的人搶先說道。

    我詫異地回頭看去，旁邊居然躺著我自己！是若藍的樣子！太奶奶呢？太奶奶呢？怎麼太奶奶變成我的樣子！

    我瘋了一般往洗手間裡跑去，鏡子裡是一個百歲老人，滿臉深一道淺一道的皺紋，如樹皮般吸附在全身，我依然還是太奶奶的樣子，不過穿在身上的是昨天晚上換的睡衣，而外面那個，則穿著紅色禮服，長著我的樣子！

    「太奶奶，你怎麼一大早就去照鏡子啦？」屋內傳來我的聲音。

    我慌亂得走了出去，只見和我長的一樣的另個自己，笑嘻嘻地和我說著話：「太奶奶，今天我們都穿紅裙子哦」。

    「若藍，你穿這件簡直太美了！」馬醫生對她讚賞道。

    「要你管啊」，她白了馬醫生一眼，轉而溫柔地對我說：「太奶奶，我要去學校了，下次再來看你吧」。

    她說著就往門外走，而馬醫生緊跟其後。

    「啊……」我忍不住尖叫起來，他們隨即原地停下，驚訝地回頭看著我。

    「你……」我抬起枯樹般的胳膊，指著她的鼻子：「你……太奶奶……你怎麼變成了我？我怎麼變成了你……」

    我欲哭無淚，站在他們身後瑟瑟發抖，而她們倆則是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她漸漸轉身向我走來，溫柔地握住我的手，並輕輕地將我的手放下，看著她纖細柔嫩的皮膚，和自己長滿老年斑的手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奶奶，乖，你好好聽醫生的話，學校一放假我就馬上過來陪你的」，說著，對我微笑了下，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發了狂一樣衝過去，大聲喊叫著：「你回來，太奶奶，太奶奶你回來」。

    剛到門口處，被馬醫生堵住，我像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對他嘶吼著：「馬醫生，我是若藍，我才是若藍啊！」

    馬醫生雙手插口袋，只是用身體將我堵在門口，一臉坦然地看著我，無論我怎麼又踢又打，巋然不動，忽然，他底下頭，在我耳邊，小聲地說：「我知道」。

    我漸漸平息下來，邊哭邊說：「馬醫生，救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覺醒來就變這樣了」。

    以前一直討厭馬醫生，甚至恨馬醫生，但今天穿著白大褂的他，在我眼裡簡直就是個白衣天使，可愛無比，從來沒像此刻一樣，覺得他是上天派來救我的王子！

    可是他管自己說完後，就一直微笑著盯著我，完全不管我剛才西斯底裡的哭訴，一直看著我淺淺地笑，笑得我心裡發毛，他怎麼了？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至少也要表示下驚訝吧？

    馬醫生又在我耳邊輕聲說：「若藍，我早就說過，你是我的，你屬於這裡，屬於我，你永遠也出不去了，哈哈哈」。說著和不遠處的護士眨了下眼睛，便轉身離開。

    「馬醫生！馬醫生！」我瘋狂地叫著，試圖拉住他，但旁邊的護士馬上過來攔住我，像哄小孩一樣哄著我，無奈我年事已高，沒折騰幾下就氣喘吁吁，眼睜睜地看著馬醫生漸漸走遠的背影，心裡慢慢沉下一塊大石頭，永遠也出不去？對著護士，我怎麼解釋都沒用，忽然恍然大悟，太奶奶是精神病患者呀！誰會信我的話？她們不就把我當一個瘋老太婆來看嗎！

    突然想起那個流浪漢，我終於信了！他說的都是真的！突然之間，換了身體，換了面容，換了身份，換了靈魂……難道……我要在這裡直到終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