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5章 宿命 文 / 素若白
南潯聽著老太太像是交代後事一般,不由得是熱淚縱橫。
她伏在老太太的身上,哭的是撕心裂肺。
「外婆,我不許您這麼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您陪著我,外婆,我捨不得您。」
老太太輕輕的拍著南潯的後背,快慰她道:「外婆年紀大了遲早是要離開你的,潯兒,不要難過,你應該堅強一點,不然就是外婆走了也會傷心的。」
南潯噙著要湧出來的眼淚,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墨竹掀開簾走了進來,她見老太太與南潯皆是剛剛哭過的樣,先是一愣,隨後才福禮稟告道:「老太太,大太太來了,人在門外候著,要請她進來嗎?」
老太太道:「請把!」
南潯慌忙抹乾眼淚,然後將手裡的玉珮塞到了懷裡。
她剛做好這一切,大太太就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
大太太見南潯哭的眼睛都紅了,忙上前關切的問道:「潯兒,你怎麼哭了,可是在這裡住的不好,要不就是底下的丫鬟欺負你了?」
南潯強顏歡笑的朝著大太太福了禮,而後道:「多謝大太太關心,潯兒一切都好,只是適才與老祖宗說起兒時的事情,不免有些感傷罷了。既然大太太來找老祖宗有話要說,那潯兒先行告退。」
「潯兒留下就行了,我來找老太太也不是什麼大事,潯兒在一旁聽著也無妨。」大太太微笑著說道。
南潯見狀也不好再提走的事情。索性站在了老太太的身側。
老太太問道:「不知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所以有些事想來向娘求證一下罷了。」
老太太對大太太的問話顯然有些不滿意。她微微蹙眉。
大太太什麼時候說話竟然也像那般迂迴曲折了,當年那般爽利,直來直去的大太太怎麼變成了這幅樣。難道當真是在大宅裡頭時間久了,會磨滅一個人的心性不成。
大太太見老太太一言不發,有些拿捏不定老太太的意思。
只是她迫切的想知道二太太當初臨死前對她所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眼下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娘,我聽說您有一個女兒叫南霜,而潯兒便是南霜留在世上的唯一女兒。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老太太沒想到大太太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面上有些陰晴不定,但隨後轉念一想便有些釋懷。
站在她一側的南潯此刻則是神情緊張。她惶恐的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並未與南潯對視,她只是微微一笑。
大太太見老太太竟然對著她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不知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有一個女兒。只是這女兒並不是我親生的。而是我與一清當年所收養的一個義女,後來義女身遭不測,這才將潯兒托付給我照管。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知道這麼隱秘的事情,要知道這件事就連劭澤都不知曉呢!」
大太太沒想到老太太竟然會這麼坦然的承認,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
她原本早就想好的說辭,此刻沒了可用之地,就連說話都變得有些支支吾吾。
「我不過是聽府裡的一個老人說的,前段時間在街上遇見她。我同她說了會家常,這才得知這個情況。」
這話明顯能看出來是大太太剛編的。不過老太太對大太太的話並未深究,只是端起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
越是難對付的敵人越要時刻保持冷靜的頭腦。
她不管大太太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總之這樣的秘史絕對不能任由別人揣摩。不然的話遲早會露出馬腳,讓敵人有了可乘之機。
南潯對大太太的說辭並未放在心上,她的腦海裡反覆只有老太太說的那句話。
「我的確是有一個女兒,只是這女兒並不是我親生的,而是我與一清當年所收養的一個義女,後來義女身遭不測,這才將潯兒托付給我照管。」
原來她根本就不是南家唯一的一脈,怪不得當初要讓老太太與南邵澤滴血認親的時候,她竟如此的淡定,臨危不亂。
南潯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她一臉不相信的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當初還信誓旦旦的告訴她說,她是她唯一的一脈,而南邵澤根本就不是她親生的,是抱養別人的。
沒想到老太太竟然騙了她,竟然騙了她。
南潯不信老太太是會騙她的,可是老太太說話的語氣以及那運籌帷幄的神情又不得不讓她相信。
她不信。
可是在大太太沒來之前,老太太明明問過她,如果她有一天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會不會原諒她?
原諒?她為什麼要原諒她,難道她被害的還不夠慘嗎?
她一直以為老太太是她的親外婆,所以才會在南錦瑟要挾她的時候重新返回南府。
所以才會從楊大娘家千里迢迢的來到南府。
這一切的一切都皆是因為老太太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唯一的親人。
可是老太太卻對她說,她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外甥女,而是她義女的孩。
南潯此刻好想放聲大笑,她好想親口問一問老太太,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編出這樣的謊言騙她?
大太太見南潯神色失常像是看著怪物一樣盯著老太太,忙起身寬慰道:「潯兒,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南潯一抬手把大太太推了個踉蹌。
大太太在倒下去的瞬間,嘴角露出一抹陰狠。
南潯望著老太太那飽經風霜的臉頰。她動了動嘴始終沒有勇氣問出那句話。
南潯不覺熱淚盈眶,然後捂著嘴跑了。
老太太見南潯這樣,內心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啃噬一般難受。
她就知道南潯會恨她。不恨她是假的。
「娘,潯兒這是怎麼了,要不要派人去把她給找回來。」大太太有些不放心的問老太太道。
老太太沉重的歎息一聲。
「不用了,她心裡有事等她想通了她自然就回來了。」
大太太娥眉微蹙,她隱隱地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這中間肯定還有別的什麼貓膩?
倘若南潯與老太太之間真的像她說的關係這麼簡單的話,南潯在聽到這些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反應的如此激烈。
這其中一定還有著她不知道的隱情。
為了能夠一勞永逸。她才不會像那般威逼利誘。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南潯從老太太的房裡跑出來之後,根本就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
天下之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因為跑的快,嗓裡灌了不少的風。此刻嗓裡火辣辣的。
南潯扶著一株桃樹慢慢的蹲下身喘氣粗氣。
大太太從老太太房裡出來之後,便派人一的打聽南潯的消息,因為她很快便在桃樹底下找到了南潯。
南潯的心裡此刻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若是再加一挑撥的話。不愁她不乖乖的滾出南府。大太太想著不由得計從中來。
「其實老太太並不是有意要騙你。她不過是怕你在府裡過著拘束,所以才故意說出你是南家唯一一脈這樣的話來。老太太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是知道的,雖說每次府裡一有事她就把錯推在你的身上,可你也該知道,她這樣做不過是希望能顧全南家的顏面罷了。潯兒,你是最懂事的了,可千萬別因此事與老太太過不去。」大掩著嘴角邊說邊笑道。
南潯直起身見是一臉慈愛的大太太。
她往大太太的懷裡一撲。然後哭訴著說道:「大太太,我不是恨老祖宗。只是……只是我心裡難受。」
大太太作勢摟著南潯,溫柔的說道:「我懂,我都懂。只是老太太她不懂啊!你想讓老太太明白你的心思嗎?」
南潯離開了大的懷抱,含著淚點了點頭。
「我想,我不想讓老祖宗誤會我。不管老祖宗做出什麼樣的事,她在我眼裡永遠都是那麼慈愛。」
大太太暗自一笑,然後過了半晌才道:「其實你與老太太之間的矛盾不過是關於你的身世罷了,你只要做一件事就能證明你到底是不是老親生的外甥女!」
南潯聽了大太太這麼說,不由得兩眼放光。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連你也知道我是老的親外甥女對不對?」
南潯說完又有些疑惑,「可是我既然是南家唯一的一脈,老太太又為什麼對你說我只是她收養的一個義女的女兒呢?」
大太太沒想到南潯的心思竟然如此單純,她只是稍稍說了這麼幾句話,南潯竟然不打自招了。
既然這樣,那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剛才老太太說那些話的時候,南潯會有如此大的反常舉措。
大太太不疾不徐的說道:「在雲陽鎮的城外有一個百丈崖,到時候我讓人在懸崖上面綁上繩,你只要往下面一跳,倘若你真的是老的嫡親外甥女的話,她一定會不捨得你跳下去,到時候你的身世豈不是就能真相大白了。」
南潯略微思了一會便喜滋滋的向大太太叩謝。
「多謝大太太相助,只是不知如何才能把她引到丈崖去?」
大太太見南潯上鉤心中自然歡喜。
「這很簡單,到時候我就說在丈崖發現了一株名貴的草藥,這種草藥能使人容光煥發,到時候不愁老太太不去。」
「如此,那就有勞大太太了。」
兩人商定好計策之後便分開各辦各的去了。
很快,這一天便到來了。
南潯按照大太太的吩咐站在丈崖前默默的等著老的到來。
她俯身彎下腰見懸崖下面果然有大太太安排的兩名健碩的男子,他們此刻正在扯著繩等著她跳的時候把她緊緊的接住。
南潯又重新檢查了一下繩索。若是她要是真的跳下去的話,這繩能不能承受住他們幾個人的重量。
待檢查完後,南潯拍了拍手對大太太辦的事很是讚賞。
老太太頂著山頂上的風。由大太太攙扶著往南潯這邊趕來。
南潯見到老太太,不覺得心裡有些堵得慌。
倘若老太太真的由著她跳下去而不攔著,那以後呢?
真的要像大太太所說的那樣,從此離開雲陽鎮再也不會來了嗎?
正在南潯思考間,老太太問道:「潯兒,你怎麼也在這裡?難道你也是聽大太太說了這邊有名貴草藥嗎?」
南潯冷哼一聲,「這裡當然有名貴草藥。只是不知道老太太認不是認識罷了。老太太,我且問你,我當真只是你收養義女的女兒嗎?」
老太太看著南潯背風而站。她身上單薄的衣衫被風吹得在周圍搖擺,就連梳的紋絲不亂的髮髻此刻都顯得有些凌亂不堪。
老太太甚是心疼。
讓她心疼的不是南潯站在風裡凍得哆哆嗦嗦的樣,而是她所疼愛的南潯竟然中了敵人的圈套而不知。
大太太這是在逼她,不管她如何說最後的結局都不會是好的。
老太太只覺得天旋地轉。陣陣寒風刮在臉上徹骨的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潯只覺得她在等待老太太答案的時候,站的雙腿已經有些發麻。
老太太才緩緩的開口。
「潯兒,你是我收養的義女南霜的女兒。你與我南家根本就無任何血緣關係,所以你的名字裡才沒有一個『錦』字。」
南潯對老太太的回答顯然不相信,她口中連聲說著:「不,不,不」。邊說邊往懸崖處走去。
腳下的碎石呼啦呼啦的往下落,南潯看著老太太那逐漸模糊的面孔。放聲大喊。
「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老太太閉上眼睛不忍看南潯那發瘋的神情。
「我說的都是真的,潯兒你身上沒有南家的血。」
隨著一陣陣狂笑,南潯縱身一躍跳下了丈崖。
在懸崖下面並排的那兩個人根本就沒有想要抓住她的意思。
南潯見那兩人說了一句「蠢貨」之後便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了。
風在耳邊呼嘯,南潯不知道這丈崖到底有多高,她何時會落下去。
如今的她心已經死了,就算是繼續苟活在世上也只會不快樂!
既然這樣還不如死去。
在此之前她一直對老太太都是心存怨懟的,直到後來聽到綰娘的那番話之後才稍稍有所釋懷。
那日她與王妃一同去觀音廟上香,碰巧在那裡遇到了出家的綰娘。
南潯虔誠的雙手合十道:「住持!」
慧真聽見說話聲抬起頭,望著眼前熟悉的面容,過了許久才開口道:「貧尼不是住持,住持在裡面還請施主稍候片刻!」
南潯乍一見這姑子眉頭微皺,這姑子不就是剛才她在柱子後面瞧見的那個嗎?這人看著好生的面熟,就是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南潯將腦海裡那些閃現的人影搜索的一遍之後。才恍然大悟道:「綰娘,你是綰娘對不對!」
慧真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緣起緣滅。一切因果自有定數,貧尼法號慧真。」
此時的南潯才不管她是慧真師太還是綰娘,她只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
「慧真師太,沒想到竟還能在此遇見您,有關南府的事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問一問您。不知您是否願意告訴我?」
綰娘在看向南潯的時候目光中並未流露出太多的感情,「阿彌陀佛。過去的事情既然過去就過去了,施主又何必如此執著。真的有時候就是假的,假的有時候就是真的!不論別人說的是真是假,只要你的心認定是真就一定是真。不管是人還是事只要看開就好,何必拘泥於形式。」
南潯見綰娘始終不肯告訴她當年事情的真相,便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此時住持從裡屋出來。見到南潯後雙手合十道:「不知施主找老尼有何事?」
南潯淒然一笑道:「原本是有一事不明想要問住持,只是忽然又想通了。多謝住持!」
住持聽完南潯說的這雲裡霧裡的話,瞥了一眼站在一側的慧真。
南潯從屋裡出來。只覺得屋外的陽光格外的刺眼。
怪不得人人常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來她是入局太深所以才對棋局看不明白,上了壞人的當。
既然一直想要尋覓的答案有了一個結果,南潯覺得身上輕鬆了不少。
南潯在往昔的回憶裡想了許久,直到綰娘的最後一番話點透了她,她才搖了搖頭,「就像你說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也不可能有重來的機會。老太太當年對我的好我一直都銘記在心自然是不會忘記的,我對她如今只有愛沒有恨。要說恨那也是恨那些從中挑撥的人罷了!不過如今再說這些都已經晚了,老太太不會復活而我也再不能回到她身邊!」
南錦雪聽著南潯的話歎了口氣。「是啊,老太太人對每個人都很好,在她的心裡不管是我們這些毫無血緣關係的孫女還是你她都一視同仁,只是當年怪我們太年輕根本無法體諒她的好。害的她遺憾終老。」
南潯只覺得心裡被這些以前的事情糾纏的發酸。
想起老太太不免就會想起以前的人。想起那些人南潯只覺得心中隱隱作痛。
雖然那些人最終是罪有應得都離世了,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到底不是她一個人做的,更不是她一個人親手手刃了她們。
兩人又隨便說了會話,南錦雪便問起了南潯以後的打算。
南潯輕歎一聲,「既來之則安之吧!如果真的有緣的話或許還是會再相見的。」
南錦雪對南潯這些年所經歷的事情雖說不知道,但如今看到南潯這個神情便知當年南潯也是遭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沒辦法誰讓當初那些人實在是太心狠手辣了呢。
南錦雪此時像是忽然間想起什麼來似的忙站起身子交道:「光顧著和你說話了,我燉在鍋裡的鯽魚湯只怕這會子都已經涼了!」
南潯一聽南錦雪還給自己燉了鯽魚湯進補,便隨同南錦雪一道去了廚房。
南錦雪先是摸了一下鍋蓋見鍋還是熱的。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鍋裡的這條鯽魚還是她上回她用新做的一雙繡花鞋給人換的呢,她捨不得吃。專門騰出一個大的木盆養著就是為了把鯽魚養的大一些再吃。
如今南潯身子抱恙,她便把這魚給殺了給她熬湯喝,若是這魚湯涼了當真是可惜了。
南潯自然不知道這條魚對南錦雪來說意義重大,她見南錦雪如此寶貝不免覺得南錦雪有些小題大做。不過等後來南潯深刻的知道她和南錦雪所處的情況之後便再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在心裡嘲笑南錦雪。
隨著鍋蓋被南錦雪掀開,南潯只覺得心中一陣噁心,她還尚未朝鍋裡觀望便衝出了廚房開始吐了起來。
南錦雪見南潯這樣子很是狐疑,她先是朝鍋裡看了看然後又聞了聞味道,到最後又試嘗了一下覺得並無不妥之處,這才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嫌這鯽魚湯不合胃口嗎?」南錦雪雖然對南潯剛才的表現很是不滿意,但一想到南潯一直錦衣玉食的慣了,可能猛的一見這魚湯做的如此簡陋有些難以下嚥吧!
雖說什麼都沒吐出來,可是南潯覺得心裡已經舒服了很多。
她見南錦雪這麼問知道南錦雪這是誤會她了,她以前跟著周丹娘在深山裡住著的時候,廚房裡比她這簡陋的太多了,她剛才之所以想吐,不過是因為聞到了廚房裡的腥味罷了。
南潯直起身子擦了擦嘴角,一臉歉意的對南錦雪說道:「你誤會了,我不是因為這個,只是剛才猛的聞見廚房的魚腥味有些受不住罷了!」
南錦雪聞言吸了吸鼻子朝著廚房裡面聞了聞,然後笑道:「剛才我在廚房裡殺魚這屋子裡自然是有一股子腥味,不過這腥味不是很重若不是細聞的話是聞不到了,怎麼你對魚腥味過敏嗎?」
南潯搖了搖頭,「以前到時沒有,只不過這陣子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是最聞不得腥味見不得油膩膩的東西,一瞧見這些東西就覺得心裡難受的緊。」
南錦雪問道:「你這種情況有幾日了?」
南潯想了想過了會子方說道:「好像有差不多兩個多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