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立身要正 文 / 七月龍妞
賈家接到林如海的拜帖,很是慎重對待。賈家的兩位老爺,一個是空有爵位在家死宅還只會抱小老婆，一個是蹲在從五品工部員外郎的位置十多年就是死活不挪窩,就沒有一個比這個妹婿還會做官的,並且還簡在帝心，被皇帝親下旨意，從外放的地方官，轉到京城中央。雖說是平級調職,可從外圍到中央,已是一種上升了。所以前一晚收到拜帖後,賈赦賈政兩個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一起聚到賈母處商議此事了。
賈母是早已從閨女賈敏的書信中知道,林如海要來了,且還知道帶了四個庶子，以及庶子的生母。對於林如海這個女婿，賈母是滿意的，不僅溫文爾雅文采風流，做官也很有一套，且還對待賈家這個岳家很是仁厚。就她女兒那個送節禮的厚重，一般的女婿早就不愉快了。可人林如海壓根就不在乎，要不賈敏也不會把那樣厚重的節禮一送還送了十多年。就這一點來說，林如海這個女婿真是難得的好了。只是賈母唯一遺憾的是，林如海的四個兒子，並不是與自家女兒生的。所幸，現在也快沒有這個遺憾了，女兒已經懷上了，即使這胎是個女孩，也沒關係，賈敏既能生第一胎，也就能生第二胎，反正已經證明了是有生育能力的了。
賈母翻看著手裡的拜帖，看著那「攜子同行」四個字，反覆琢磨，最後決定，對待林如海，賈家當然是假以辭色敬若上賓，對待林家的庶子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吧，賈家就是善氣迎人賓至如歸了。
第二天，賈家少有的大開正門了一回。林如海帶著兒子們到達賈家門口時，賈政已經站在那兒等候了，林如海趕緊下馬迎上去，兩人一番客套外加噓寒問暖，又讓兒子們上來見舅舅，又是一番折騰後，方才進門。林如海對這個二舅兄印象還不錯，是個讀書人，雖說只是秀才的功名，可據自家大老婆說，至今還一直在家讀書不輟的，看著也是端方正經的人，眼下還對自己的到來熱情相待，林如海言語間更加親和了。
賈赦覺得自己怎麼著也是正三品的一等將軍，雖然這個妹婿有才華些，有官運些，可畢竟還是妹婿吧，怎麼能讓自己這個當大舅子的去親迎呢，不能如此掉份，就讓那個從五品的假正經獻慇勤去吧，反正他官位低麼····
賈母如今已對這個頑固不通還食古不化還只會癡迷酒色的大兒子已經徹底失望了絕望了，見他並沒有向二兒子那樣聽話的去迎客，也撒手不管了。不去看那個已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糟老頭，一轉頭，把侍立一旁的大孫子拉到自己身邊，交代道：「珠兒要好好的表現，知道麼，你這個林姑父頂有才華的，當年可是欽點的探花，明年你考童試，雖說你已熟讀詩書對院試很有信心了，可若是能讓你林姑父指點一二，許是能拿個頭名案首呢」。
年已十三歲的賈珠已是偏偏少年郎，因為打小詩書培養教育，青蔥稚嫩的身軀也很有一股書卷氣質了，看著就可親可愛。來之前已被父親賈政厲言訓誡過了，此時聽到祖母又交代一回，心裡對這位素未謀面的林姑父好奇到了極點，幸好很快也就要見到了，趕緊上前躬身應是。
賈母摸摸乖巧的大孫子的頭，心中很是欣慰，又思索道：珠兒讀書有天賦，寶玉現今雖小還看不出什麼，卻天生異象，必是有後福的，日後兄弟倆在朝堂上攜手並進，相信賈家一定會重蹈輝煌的。只是在這之前，需要能幹的林家女婿從旁輔助了。誰養的兒子誰知道，賈母也深知自己的兩個兒子，大兒子確認已是廢物，二兒子背靠四大家族的大樹十幾年來都沒能在向上走一步，已證明官運亨通什麼的就不要指望了。
王夫人卻在一邊糾結無比。她不喜歡那個小姑子賈敏，非常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當然，她也深知，賈敏也看不上她。要說起兩人的不和，不僅僅是從她當賈家婦開始，卻要更早，早到兒時閨閣時期說起。
同是四王八公的女孩子，自是打小就相識。且因為賈史王薛關係更緊密一些的緣故，所以王家與賈家也就過從甚密，許多大事小情的活動還會往往一起參與。這樣女眷聚集的場合，自然少不了把各家的女孩子們一通比較，同為家裡嫡長女的她們更是常常被比在一起。可是王家與賈家對於家裡的女孩子們的教育，從方針到目標，不說差異甚大，有時候方式都相反。
王家的女眷信封「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身為王家嫡長女的她，統共讀的書也不外乎就是三字經與列女傳，識得字自然就不多，連看賬本都有困難。而賈家的嫡長女賈敏，飽讀詩書才華橫溢，詩詞歌賦都能信手拈來。往往一堆女孩中，賈敏就是鶴立雞群。當然，鶴是賈敏。這就讓自尊心極高的王家大姑娘心裡就不樂意了。
再有，賈敏長得也是玉貌花容，還出塵脫俗，姿容也是裊裊婷婷千嬌百媚。而她呢，面若銀盆，體態豐盈，雖說人家也誇是端方秀麗，可她明白，比起美貌她又輸了賈敏一截。
才華美貌都比不過，也就罷了，更可氣的是，家裡的愛寵地位也比不過。賈敏被賈家視為掌上明珠，捧到心尖，而她雖有王家嫡長女的名頭，可在王家卻並不值什麼。賈敏是榮國公與史夫人的老來女，還是唯一的嫡女，從出生那刻起就備受榮寵，愛若珍寶。她呢，上有兩兄，下有一妹，父親更重視兩個兒子，母親也更看重長子王子勝，二哥王子騰刻苦勤奮，從小就文武雙修，且還成績都不錯，雖比不得長兄得寵，也是很得母親關注的。
及至出嫁，她是賈家婦，賈敏是賈家姑娘，她得侍奉小姑子。賈敏那挑剔愛嬌的性格，每每折騰的她苦不堪言，淚往心底流。又後來，賈敏終於也出嫁了，嫁的是鐘鼎之家出身的探花郎，還是林家的獨子，進門就掌家理事，做了管家太太。她嫁的卻是賈家嫡次子，即使夫君更得公公婆婆的喜愛，可她依舊是被長嫂壓一頭。現今的填房嫂子出身不高門第不顯，可卻依然是一品誥命，她還是五品宜人。她雖然住進了榮禧堂，是賈家的管家太太了，可卻名不正言不順，她都不能挺起腰說出口。賈敏的夫君不僅讀書讀得好，做官也是步步高陞。她的夫君都說書讀的怎樣怎樣好，考個秀才還勞動了金陵的親戚，官也做得讓人開不了口說。
唯一還能讓她心有安慰的就是，賈敏無子，她卻生有二子一女，還個個聰慧有加福運加身，還皆得賈母疼寵愛護。因為這點安慰，多年扭曲糾結的心都慢慢撫慰平了。可是現在，賈敏的夫君要上門了，她的長子卻要祈求林家姑爺能恩典指教一二。王夫人已經熨平了的心，又開始糾結了。她覺得她又輸給賈敏一招了。有時候，王夫人也會想，或許賈敏與她，就是諸葛亮與周瑜，就是命中的剋星。
不管王夫人如何糾結憤懣，林如海到了，她得起身避入隔間。
林如海這一路走來，怎麼說呢，有些失望吧。不說賈政滿口生搬硬套的之乎者也，讓人哭笑不得，就是來往的滿身綾羅綢緞丫鬟侍從，也是眼睛飄忽浮華，看著就不那麼規矩本分，且這還是主房服侍的下人，可見賈家的規矩已是鬆散到何地了。
被引到了外書房，見到大舅兄，未及客套，先被這位多年不見的大舅子的蒼老程度嚇一跳，這位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也才四十出頭，怎麼看著像是可以當他爹了。於是林如海的客套就添了幾分噓寒問暖的慰問之意，賈赦只覺得妹婿很是溫和可親，對他的態度也是如沐春風，還很得意的瞟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瞧吧，知事的都清楚我才是賈家的當家人，你去親迎又如何，還不是要對我親熱幾分。賈政低頭默····
林如海讓兒子們再上前見大舅舅。賈赦由於心情好的緣故，不僅送了提早準備好的見面禮，還額外的從懷裡掏出洋金錶一個，又從身上找出映藍寶石一塊，玉磬一塊，玉如意一柄，一一分給林衍兄弟四個。林如海很驚訝，並不是驚訝於賈赦的大方，而是賈赦為什麼是從身上先找出來，這裡不是榮禧堂的外書房，他的書房嗎？馬上林如海有答案了，確實不是，是賈政的。因為賈政看著大哥忽然增加禮物，也不得不跟著加厚見面禮，而他卻是從這書房的博古架上直接拿的。林如海不得不得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那就是賈家長幼顛倒尊卑不分，賈政竊據正堂了。
林如海看著面前似是正氣凜然的的二舅兄，有些費解也有些不敢置信。賈家是怎麼了，賈政你又是怎麼了？你不要名聲了嗎？你不要仕途了嗎？怪不得你十來年官位都沒提升，原來不只是能力的問題啊。他之前還納悶呢，就是賈政能力不夠，可是只憑熬資歷也能提升幾個台階了啊，況且背後還有四王八公的老牌勳貴們的支持，也沒人敢壓他十來年吧，原來根子在這裡呢。
賈政這事，雖說悶在自家並沒有搬上檯面，可是京城說大也不大的，上層圈子更是這麼一點，誰家有個什麼事，大家不是很快就知道了的。你自己立身不正，人品有問題，還指望別人怎麼賞識你？看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