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鄭重其事 文 / 七月龍妞
林家上京城的隊伍,終於啟程了，因為帶的東西太多，也為了分散各方心懷鬼胎勢力的注意力,是分成兩批由兩條路線上京的。一條內河路，林如海帶著小老婆和四個兒子,包了一整條船，通過京杭大運河，從蘇州直達京城。另外一條海路,由林府二管家林進壓隊,帶著大部分的行禮包裹家什物件等等,也是包了一條大海船，從上海港口開船，到天津登岸,然後再由天津到北京，用馬車慢慢運送。
一路上，林家四兄弟是高興壞了。之前從未出過遠門，可以說連家門都很少出的，偶爾幾次還是林如海休沐閒暇，帶著幾兄弟上街逛店。就那幾次，還因為害怕小主子被弄丟或者被人群擠著等意外傷害，嬤嬤僕從們都是一層層緊緊圍著抱著牽著，就是不讓自由活動···
現在終於好了，整條船上都讓他們兄弟自由行了。當然，不可避免的，一定還會有林如海安排的小廝陪同護衛。而且風景一直在變，還因為是七月下旬，兩岸樹茂草豐，不時還會有小動物穿梭其中。還有垂柳輕拂，曉風殘月，尤其是日出晚霞，河面上金光萬道，美不勝收。來往的貨船客船，川流不息，不時有傳來笙歌蘆笛，或是船夫們粗獷的號子聲···
更讓林衍兄弟滿意的是，他們不僅可以有娘親一直陪伴著，還可以一整天都能見到爹爹。以前他們兄弟睜開眼醒來時，林如海早離家去衙門了，晚上若是不巧碰上林如海加班或是有應酬，等到林如海歸來，幾兄弟早又睡著了，也是見不到的。所以，現在可以每天睜開眼就見到爹爹，有爹爹陪著一起吃飯，去爹爹的書房學習，還有爹爹陪著玩遊戲，晚上若是撒嬌耍賴，還會有爹爹來哄睡覺。兄弟四個都覺得他們太愛船上的生活了，除了會有些想念奶奶···
吳謹也覺得船上的這二十多天，是她最輕鬆最滿意的古代生活了。首先，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都是在自己的身邊，可以不用再忌諱這顧慮那的，隨時可以親近自己的孩子，和自家的男人，當然，吳謹也很有分寸的，絕不進入林如海的書房。
其次就是，船上的女人堆裡，她的身份是最大的，上面沒有太歲太座們壓在頭上了。雖然之前也沒有什麼對她不好的，但是心理上的壓力那是一直都頂在頭上的啊。現在嘛，就連林嬤嬤都放鬆對她的禮儀規矩的約束了。
有一回，對面駛來一艘非常豪華的船。林家的這艘船在吳謹眼裡，已是建造的很是工藝精良了，連閣樓旋梯細節處，也是清質素雅得很有韻味。可是被那艘豪華船一比，林家的船只能算是小家碧玉的了。人家那艘船一看就是輝煌富貴，氣派非凡，尤其那船上三層建築，像是一座軒峻壯麗的殿宇，遠遠看去，似乎是河面上移動的宮殿，其中廊回路轉間，還有纏枝籐蘿，清新秀麗。穿梭其中的侍女丫鬟們娉婷婀娜，皆是盛裝麗服，插金帶銀。
引得林府的小丫鬟們爭相觀看，吳謹也被勾得心癢癢的。按說身為林府家眷的吳謹，是不許出外露面的，且還是整條船上女眷地位最高的，更需穩得住，做出好榜樣。可是好不容易出來一回，下一回再有這等好機會，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所以按捺不住的吳謹，乞求的哀戚的看向林嬤嬤。
林嬤嬤對那樣的眼神歷經的次數太多，已經可以免疫了。只是這樣的機會確實不多，而且吳謹因為只能在船上的幾間房間中來去，一直穿著家居服，頭髮也只是簡單的將發攏結，挽了個半弧，只在上面插著兩根玉簪點綴，很是平常，再被層層的丫鬟們圍住，嗯，相信，人家也只當她是眾丫鬟之一了，或許是壓根就注意不到她。所以，吳謹得到一次自己都沒想到會被批准的「放風」機會。
吳謹這裡興致勃勃的觀賞古代的豪華輪船，還時不時的與丫鬟們小聲討論幾句，八卦嗨皮的不得了。林如海這裡卻看得激忿填膺，從不知官宦之家還會如此奢靡，尤其是鋪張浪費不說，還不知低調內斂，竟敢如此高調宣揚恣意妄為，就怕別人不知道你家有貪官污吏嗎？其淺薄無知的形狀與那些粗俗好利的商賈形同何異？
大家要理解，林如海作為一個文化程度很高的文人儒士，打小的教育還都是內斂低調，他看不起那些囂張跋扈，還高調肆意的暴發戶似的人物，簡直是太正常的了，太可以想通了···
他還知道那艘船是誰家的，那是赫赫有名的金陵甄家。在熙康皇帝南下江南時只有他家接駕四次，說是榮寵盛極也不為過了。
這話不假，宗室王親朝中臣工都知道的，熙康皇帝極其愛護寵信甄家，原由還在甄家老太太。據說當年熙康帝還只是皇子時，其妃母只是失寵后妃，本人也並不得其父皇的重視寵愛，只有身邊的乳母甄家婦郭氏對其護佑珍重，及至後來熙康帝登基後，就對甄家大加封賞。甄家現任當家人甄應嘉，依仗著是熙康皇帝的奶兄弟，當上了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的妹妹甄氏女，還被熙康帝破格收入後宮，從初入宮的正七品采女，一路高昇到尊二品貴妃，可見聖寵之深。這位甄貴妃自己也很爭氣的誕下兩位皇子，九皇子與十皇子，九皇子現今已經十一歲了，十皇子還不滿五歲，據傳聞這兩位皇子都很得皇帝寵愛。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吳謹此時就深有感觸，她都不想上岸了，恨不得調轉船頭再回去，可是不行，她男人可是有正經事，是來京城任職的。和吳謹一樣心思的林衍兄弟們，也是覺得船上的生活美好的意猶未盡。林衍在弟弟們面前，因為覺得身為大哥必須得端方穩重，要做個好榜樣，倒還穩得住，可是他的三胞胎弟弟們卻沒那個要學習哥哥的意識，仗著年紀小，直接耍賴上了。
林如海頭疼的看著小兒子們，四散躲逃，就是不下船。各自的嬤嬤丫鬟們，在人家爹娘面前也不敢狠管，只是伸著胳膊攔一下，小少爺們衝過來時，還怕傷著這些嬌貴的小祖宗，趕緊把胳膊放下躲開···
林如海這個標榜自己是「嚴父」的爹爹，至今為止卻從未在兒子們面前疾言厲色過，更別說什麼怒罵呵斥了。此次被小兒子們鬧得腦仁疼，很想發火生氣了，可是對著活潑得上躥下跳的小兒子們醞釀了半天，還是狠不下心板起臉來訓斥，只好對吳謹使眼色：你來吧。
吳謹要不是顧及到大庭廣眾下，不好對當家老爺做出任何以下犯上的不雅舉動，吳謹都想一個白眼還給林如海，之前都不知道林如海還有如此不著調的時候啊。吳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有什麼好的有效的辦法，再說她扮演的可一直都是「慈母」，乾脆也不做那個壞人了，一轉頭對著旁邊的大兒子眨眨眼睛：好兒子，靠你了。林衍····
林如海也很無辜，他是有理由的，小兒子們一路都是被困在船上，卻從未鬧過煩過，去打聽打聽，誰家的孩子有他的兒子們這樣乖巧懂事？還有，雖說是坐船，不像坐車有顛簸，可畢竟還是有氣溫變化，水土不服什麼的吧，可他的兒子們竟從未生病過，一直健壯的倍兒棒。要知道，他還提前請好了大夫跟船隨行呢，到最後竟白養著人家一場了。兒子們如此懂事省心，臨結束才調皮淘氣了一下下，完全可以理解以及准許的嘛。況且，要不是真是有正事在前面等著他，他絕對會任由兒子們在船上過到膩煩的····
大哥親自出馬，三胞胎很識時務的就自動歸隊了。三胞胎：大哥雖然一向疼愛他們，可是惹惱大哥的話，會被真打屁屁的···
棄船登岸上馬車，吳謹帶著三兒子四兒子一輛車，林嬤嬤帶著林衍和林律一輛車。林如海自是騎馬在前面帶隊，行禮包裹等自然就交給隨行的管事們了。進了城，喧鬧交談聲漸漸多了起來，吳謹按住兩個好動的小兒子，自己卻從紗窗向外偷瞧，繁華的街市，琳琅滿目的商品，來往的人流，一點兒也不比現代集市的熱鬧少一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馬車才慢慢停住，吳謹向外一看，高高的院牆，威武的石獅子蹲坐門兩旁，氣派的大門大開，僕從侍衛分列兩邊，林如海已經帶人進去了。吳謹沾了懷裡兩個兒子的光，又有林如海帶路，進了側門，若是她自己進門的話，就只能進角門了。一直到了二門外，馬車又停住，有僕婦過來打開門簾，請吳謹換乘轎子，兩個小兒子也被健壯的僕婦抱去跟林如海會合。吳謹從轎子裡的紗窗一角看出去，林如海已經帶著四個兒子率先進入主院了。
原本的林府是作為侯府建造的，所以不僅規模宏大，工藝構思也是巧奪天工，那些亭台樓閣，假山活水，也都是應有盡有的。只是現在到了林如海這一代，沒了侯爺的爵位，只好按照規格體制封存改建了一部分，現在的規模也就相當於一座五進的四合院了。
賈敏沒來，正堂只好空置。吳謹住進了東跨院，即正堂東面，從內儀門穿堂而過，再向北進入垂花門就是了。這院子規模不大，確是佈局嚴謹，廚房庫房不僅都有，西北角落還設有一個簡單的花園。這倒不是吳謹自己選的，是林老太太拿著林府圖紙給安排好的。因為這院子前面還有一個規格稍大些的的院子，可以住進去林家四位少爺。再前面就是林如海的外書房，很是方便林如海與吳謹照顧孩子們。
因為路上並沒有耽擱時間，所以等到一切安頓就緒，林府主子僕人都進入正軌後，也才八月下旬，距離林如海上任就職還有一個月，於是很有盈餘時間的林如海開始了正式的走親訪友。第一站，毫無疑問，林如海的岳家賈家。林如海前一天送的拜帖，約好第二天帶著四個兒子一起去。
插句題外話，走海路的林進二管家他們，也在林如海到京的五天後進京城了，然後林如海安排之前來修整房屋的大管家林宏帶人回蘇州。他是大管家，辦事能力等各方面，也是得林如海肯定滿意的，所以安排他接著接管蘇州老家。京城林府由原本的二管家林進升為大管家，主持外院，這位可是夫妻倆帶著大兒子小兒子還外帶著各小家都上京了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吳謹就開始翻箱倒櫃，找出一看就是貴重無比的服飾配件，給四個兒子好一通打扮。雖說有違林家低調奢華的家風，可是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們被賈家的富貴眼們看成是打秋風的。以前讀紅樓，就覺得被下等的僕婦都能恣意嚼舌根的林黛玉，真是讓人心酸心疼得不得了，明明人家小姑娘身家幾億的，賈家哪個主子也比不了的，卻被說成是打秋風的窮親戚，太冤枉了。其他的負面影響，例如會招來聞風而動覬覦林家家財的小人，她相信，只要林如海站得高立得穩，也不怕什麼的，況且就目前來看，林如海完全很穩嘛。
吳謹打扮完兒子們，轉頭又叮囑林如海。林如海早就看得黑線不已了，卻只以為吳謹是鄭重其事，一想也好，四個兒子頭一回去外祖家，重視些也是應該的。等到他也接到要正裝出席的囑咐後，林如海無奈至極，卻也不忍拂卻吳謹的好意，遂也點頭同意，且還不等吳謹催促，自己也去找了一身華服換上。
林衍兄弟們被娘親拉著一直不停地梳妝打扮，已是不耐煩了的，連要出門做客的興奮勁都消影無蹤了：人家又不是小姑娘麼，我們可都是小子啊，堂堂男子漢呢，娘親你搞錯了呀，只有女孩子才要那樣的麼。可是一轉眼，英明神武的爹爹也被娘親拉去換衣裳，林家少爺們瞬間心理平衡了：爹爹都要聽娘親的話了，他們被折騰一下，完全沒有問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