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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文 / 祈泉安

    聶瑤剛進到商場裡,就接到了老家的電話。

    聶瑤基本不主動給父母打電話,這個時候接到父母的電話,她本只想寥寥幾句便掛掉,因為父母在電話裡素來除了提錢就沒別的事,問得最多的就是她漲工資沒有?現在一個月能拿到多少錢?

    可這次她沒有很快斷掉,因為電話裡聶母說的事情足夠吸引聶瑤的注意力。

    父母住的老房子要拆遷,這事已經吵吵嚷嚷三年多了,聶家父母為了多要些拆遷賠償,一直不肯在補償書上簽字,足足做了一年半多的釘子戶,這會兒打電話來說剛剛簽了字,多熬出了五千塊的補償,一共得了三十六萬五千塊。

    這對聶家來說真是一筆不小的款項。

    聶瑤生氣又無奈地問:「撐了這麼久就多得了五千塊?」

    聶母在電話那頭嘴像爆豆子似的說:「你不知道,整棟樓現在就剩下咱們家了,我和你爸真是怕了那群活閻王,萬一像新聞裡說的那什麼,什麼出門買個菜,回來房子就給人拆了,或是半夜被放個火什麼的。你弟可是高三生,最關鍵的時候,哪能受這個罪?」

    聶瑤聽得頭痛,手指在商場的一個玻璃櫥窗上不斷地畫圈圈,聽到最後問:「那你們現在給我打電話想要什麼?」

    聶母立刻換了語氣,緩聲說:「瑤啊,你從小就有主見,現在又在外面見多識廣的,幫爸媽拿個主意,你說我們現在是拿這筆錢再買個房子,還是留著錢再等等。」

    聶瑤馬上答:「現在就買,不然你們住哪?」

    聶母顯然很滿意這個答案,語氣裡似乎也帶了些笑意,說:「我和你爸商量過這事,以你弟目前幾次摸底考試的成績,肯定能考個省城的大學。」

    「嗯,所以呢?」聶瑤的手指繼續在櫥窗上虛虛地畫著圓圈。

    聶母暢想道:「我和你爸想啊,不如就去省城買房子,既能陪你弟,又方便你弟畢業後在省城落腳找工作,還有將來你弟成家也省不少事。」

    「什麼?」聶瑤的手指定在玻璃面上,輕微地抖了下。

    聶母緊跟著唉聲歎氣:「你說就這麼點賠償款哪裡夠啊。」

    聶瑤嚥了嚥口水,用不帶任何感□彩的語調說:「有多大能耐辦多大事,既然錢少力弱,就別想那麼高遠了。」

    聶母語氣突然嚴厲起來:「我就不明瞭,你說你都去大城市打工好幾年了,怎麼就賺這麼點錢,你看從前廠子裡的老徐,他們家那大丫頭,比你還晚半年去大城市呢,人家現在可有錢了,前些日子回來穿金戴銀的,大把大把的往家拿錢,她弟要是想在省城買房子肯定用不著像我和你爸這麼愁,你說你怎麼照她差那麼多?啊?我看你就是和我們藏著心眼呢你!」

    聶瑤平靜地回道:「我沒她那個本事,我學歷這麼低,能找到份像樣的工作就不錯了。」

    聶母聞言勃然大怒,吼叫道:「低什麼低?低什麼低?你這是怨我們沒讓你考大學還是怎麼的?啊?人家那丫頭才初中畢業,好歹我和你爸還省吃儉用供你讀了個中專,就怕你拿不出手,你說你現在哪點拿得出手?」

    聶瑤不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用腳底蹭著地面,她現在心裡不難受,一點都不,這種事自從十歲那會兒回到父母身邊,到十五歲離開家,就沒少遇到過,她覺得電話那面的女人是個陌生人,從來就不認識。

    聶母見電話那頭沒了聲,心裡發虛,趕緊放軟語氣說:「我和你爸將來是要靠你弟養老的,不能離他太遠,」聶母使出殺手鑭,帶著哭腔說,「你已經離我們那麼遠了,要是連你弟也不在身邊,你讓我們兩個老傢伙可怎麼活啊?」

    聶瑤用頭抵著面前的玻璃櫥窗,聲音低低地問:「大概要多少錢?」

    「三十萬,有個三十萬足夠了,要是沒有,那二十萬也行。」

    聶瑤顫聲答:「我真沒那麼多錢,不騙你。」

    聶母在那面來了精神,忙說:「媽知道你有本事,這事不急,等你弟高考完再說。」

    聶瑤掛斷電話,望著面前的櫥窗發呆,她心裡清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因為每次母親打電話來要錢她都想盡一切辦法地去弄錢寄回去,哪怕連方便面都吃不起,一天肯一個饅頭,也一定會寄錢回去,才漸漸慣出了父母的這個毛病,認為她一定弄得到錢的毛病。

    身後傳來靳恆遠的聲音:「你喜歡這個項鏈嗎?」

    聶瑤轉過頭看靳恆遠,又轉回來看面前的櫥窗,這才發現自己面前的櫥窗裡展示著一條紅色的項鏈,大顆大顆的紅寶石鑲嵌在鑽石包圍的金飾裡,璀璨耀眼的驚人。

    聶瑤並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喜歡首飾,她不喜歡,不僅僅是因為貧窮買不起,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性格因素,她骨子裡就不愛這些玩意,從小就不喜歡在身上佩戴任何裝飾品。

    不待聶瑤回話,珠寶店員走了過來,滿面笑容地對靳恆遠說:「先生真有眼光,這條項鏈叫『暗夜之光』,其中的每顆紅寶石都是採用來自緬甸抹谷的『鴿血紅』,是最頂級的紅色,最大的這一顆為三點六克拉,是紅寶石中的珍品。」

    聶瑤像沒聽見旁邊有人在講話一樣,對靳恆遠說:「抱歉我講電話講得久了,我們走吧,衣服我不想買了。」

    靳恆遠歉意地對珠寶店員頷首,然後提起手裡的背包,示意聶瑤說:「我都給你買好了,尺寸應該沒問題,她們店員都擅長目測。」他指了指櫥窗裡熠熠生輝的項鏈,「這個要嗎?我看你看了很久。」

    聶瑤只當他在說笑,並不在意和追究這說笑裡有沒有戲謔的成分,毫無興致地搖搖頭:「不要,你不是趕時間嗎?那就快走吧。」

    聶瑤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和靳先生說話越來越隨意了,大多時候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畢恭畢敬。

    聶瑤頭次坐飛機,坐的就是頭等艙。

    靳恆遠很紳士地照顧她坐好,幫她繫好安全帶。

    拋開先前接過的那通讓人煩惱的電話,此刻聶瑤心裡滿是難掩的興奮和新奇。

    飛機加速飛離地面時,聶瑤感覺自己整個人,整顆心都跟著一起飛起了,這感覺真是美妙。

    她轉頭去看靳恆遠,想看他此時的神情。

    靳恆遠看了眼腕表,說:「晚起飛了四十分鐘,我們下飛機時應該已經黑天了。」

    「飛機晚點什麼的,是有賠償的吧?我看到過相關的規定。」聶瑤說。

    「你看到的是哪國的規定?」靳恆遠笑問。

    聶瑤微窘:「沒有嗎?」心說:幾大千塊一張的機票,服務應該很高級的吧?

    「中國航班晚點是常態,能那麼容易承諾賠償嗎?」靳恆遠說,「航空險裡是有說延誤四小時以上有賠償,不過中國的保險大多不靠譜,操作起來一道道手續麻煩至極。」

    聶瑤不解地說:「飛機又不能像火車那樣受天氣制約小,總有些不可抗力的。難道國外的航班就沒有延誤嗎?」

    靳恆遠說:「當然都有延誤的時候,但是乘客與機場人員吵架,打架,甚至聚眾鬥毆這種事,在中國機場裡倒是發生的次數比較多。」

    聶瑤小心地問:「你是想說中國人的素質差嗎?」

    「不是,我沒這個意思,我自己也是中國人。」靳恆遠好脾氣地說:「事實上,中國消費者對缺憾服務的忍耐度極高。在美國,人們買衣服穿了一個星期發現不喜歡都可以去退貨,不會出現我們所見的推諉懈怠,就航空業來說,中國業內所為乘客的設想遠遠稱不上體貼。」

    「比如說?」聶瑤感興趣地問。

    「比如照日本航空就差很多,有一次我乘坐日航……」

    聶瑤聞言不悅,心說:拿誰舉例不行,你非拿小死日本舉例。

    飛機也感應到了,憤憤不平地開始顫抖身體。

    聶瑤嚇得抓緊了扶手,滿眼緊張,她有意側偏過頭,不讓靳恆遠看到她此刻的樣子,怕被取笑沒見過世面。

    可飛機的顫動越來越嚴重,頂燈都一閃一閃的,聶瑤嚇壞了,心說:不會這麼走運吧?第一次坐飛機就趕上墜機這種足以震動世界的大事件?

    這時靳恆遠握住了她的手,安撫她說:「沒事的,強氣流過了就好了。」

    就好了……這話在山頂消防屋裡靳恆遠也說過,同樣溫和的語氣。

    聶瑤看向靳恆遠,很勉強地衝他笑了笑。

    片刻後,機身終於恢復平穩,聶瑤不自在地縮回自己被握著的手。

    靳恆遠故作誇張地呼口氣,說:「其實我也很緊張。」

    聶瑤咬咬嘴皮,說:「靳先生,剛剛買衣服的錢,還有機票的錢……」她欲言又止。

    「我來付,」靳恆遠馬上說,「你現在屬於陪我出差,當然應該我出。」

    聶瑤沒有接話,在心裡鄙視自己,老話說的好,人窮志短,真是一點都沒錯。

    聶瑤又對自己說:嗯,我是和老闆一起出差的,這些都是應該老闆給報銷的。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裡,能堅強地生存下來已很不易,適當的心理麻醉是必要的。

    阿q的「自我精神勝利法」很好用。

    總體來說,聶瑤第一次坐飛機的經歷非常愉快,不只椅子寬大舒適,飛機餐也好吃,飲料還管夠。

    飛機降落在青州的上一級管轄市。

    下飛機以後,靳恆遠帶聶瑤去了租車行。

    靳恆遠拿著一輛suv的車鑰匙走出車行,隨口問聶瑤:「會開車嗎?」

    聶瑤為難地搖頭。

    靳恆遠本就沒想過她會,所以也沒再說什麼,他去檢查了下車子的情況,然後替她打開了車門。

    聶瑤坐進車裡,滿腦子想的都是靳恆遠剛剛的問題。

    說者無心,聽者留了意。

    聶瑤記得看過一個駕校的廣告,說的是「學好外語、電腦和駕駛,走到哪裡都不怕。」

    細想一點都沒錯,這簡直就是現代社會立足的三大基礎。

    聶瑤心想:如果去讀書拿文憑是件奢侈事的話,那考個駕照總還是屬於蹦一蹦就夠得到的目標。

    車子駛入青州地界,天色漸漸暗下來。

    中國西北的這座小城路況還算不錯,只是這裡位置偏僻,經濟建設尚不發達,建築物依舊保持著幾十年前的面貌。

    靳恆遠下飛機後接連接打了幾個電話,處理著公司裡的事。

    聶瑤看著車窗外陌生的街道,見靳恆遠掛斷了電話,便問他:「我們現在這是去哪?」

    「你挺信得過我的。」靳恆遠居然這樣答。

    聶瑤奇怪地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都和我走這麼遠了,才想起問我去哪。」靳恆遠的眼底都是笑意。

    聶瑤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很純很無害的東西。

    聶瑤笑說:「你也蠻相信我的嘛,就不怕我會謀財害命?我們在一起,顯然應該害怕的是你。」

    「為什麼?」靳恆遠很不解地問。

    「因為我什麼都沒有啊,沒聽說過人越窮,膽越大嗎?我根本就沒什麼可怕的。」聶瑤這樣答。

    靳恆遠笑起來,由衷地說:「聶瑤,你可真有意思。」

    「怎麼有意思?」聶瑤偏著頭看他。

    「想問題和正常人不一樣。」

    「我喜歡這樣的讚美。」聶瑤說完也笑起來,眉眼彎彎,笑容甜美。

    夜十時許,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使路況漸漸變得難行。

    路邊有一家小旅館,遠遠就看到閃亮的霓虹招牌立在路邊上。

    靳恆遠有點疑惑,這裡和他之前看到地圖上的顯示不同,但他確定自己沒有開錯路。

    他將車子停在小旅館門前,對聶瑤說:「一路都沒遇到加油站,車裡的油不能再往前了,今晚我們只能住這了。」

    作者有話要說:通知:停更三日,30號週四復更,喜歡這個故事的朋友請先收藏。收藏數量的多少對一個文很重要,編輯就是看這個來安排榜單的,這周的榜單任務是1萬字,寫到這都已經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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