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文 / 祈泉安
靳恆遠一邊扣著腕表,一邊走到聶瑤面前,看了眼桌上的盒子,問她:「這是你帶來的?」他提起來瞧了眼,「哦,煲湯的鍋子。」靳恆遠面含笑意地看著聶瑤,「你很喜歡煲湯嗎?」
靳恆遠像完全沒看到旁邊還站著個人一樣,與聶瑤聊著家常話。
聶瑤用眼神示意了下,她覺得有點尷尬,並且明顯看到那女人正氣鼓鼓的樣子。
靳恆遠當然知道旁邊站著個人,他的修養使他沒法繼續假裝看不到,他側轉身對那女人說:「岳思思,你今天出去找房子可以讓李管家幫你拿拿主意。」
這是委婉到極致的逐客令。
是的,這個女人就是岳思思,原本在澳洲工作和生活,她一直密切關注著靳恆遠的生活現況,最近聽聞靳母去世,岳思思開心到立刻辭了澳洲的工作跑過來,心裡只覺真是天神開眼,居然讓靳家的人這麼快就死的只剩下靳恆遠一個人了。
岳思思認為靳恆遠一直不肯和她交往,並不是不喜歡她,而是礙於靳家其他人的反對。
可岳思思回國後,發現靳恆遠對她愛答不理的,當她是陌生人一樣,只肯客氣地應酬她幾句,找他單獨見個面他都不肯。
這顯然在岳思思的意料之外,於是在昨天雷電交加的雨夜,她像只落湯雞一樣跑到靳家別墅。
靳恆遠自然不會把一個這樣落魄狼狽的女人趕出門外,最後不得不安排她住在了三樓的客房裡。
此刻,聶瑤完全不明白岳思思到底是誰,見靳恆遠也沒有要介紹的意思,就全當與己無關,不必多問。
岳思思聽了靳恆遠的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我住進來就沒打算走。
靳恆遠站在聶瑤身旁,對聶瑤說:「你下周的假期陪我去一趟青州,我們今天下午就走。」
他和聶瑤說話時的語氣,自然到就像這是件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事。
「今天下去?青州?」聶瑤詫異,但隨即明白過來靳先生這是在利用她應對沙發上坐著的女人。
聶瑤不置可否地擺弄著自己買的那個砂鍋。
岳思思卻緊跟著問:「你去青州做什麼?」她抬手指聶瑤,「她是誰?為什麼讓她跟你去?我也要去。」
靳恆遠看向岳思思,眼裡有隱忍的慍色,若不是在英國的七年紳士教育,他真的會現在就將岳思思轟出去。
靳恆遠平靜地答:「去安葬我母親。」
岳思思尷住了,她知道自己不適合出現在靳母面前,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
聶瑤可不想參與這種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抱起砂鍋準備轉身進廚房,靳恆遠卻在這時伸手提過那盒子重新放到桌上,然後拉住她的手,極自然地說:「今天中午我們出去吃。」
他刻意不想讓岳思思知道聶瑤在這房子裡的身份,舉止上比平時要親暱許多。
聶瑤用自己另一隻手握住靳恆遠的手臂,然後將被他握著的手縮出來,再鬆開他的手臂,整個動作快而輕,眼睛一直看著他,恭敬地說:「好的,靳先生。」
故意疏離客氣的語氣,因為心裡煩死了這種男人利用不相干女人,甩掉與自己有關女人的破事。
靳恆遠不以為意地笑了下,說:「走吧,我們時間有點緊。」
不待靳恆遠走到門口,岳思思便從沙發上跳起來,快速地搶步到靳恆遠面前,展開手臂攔住了他。
「哥哥,你不能這麼對我,我不顧一切的跑過來……」岳思思急迫地說。
靳恆遠抬起一隻手制止岳思思繼續說下去,極詫異地對她說:「你不要叫我哥哥,你怎麼能叫我哥哥呢?」
岳思思語氣變成嬌嗔:「靳哥哥……」
靳恆遠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岳思思,你不要讓我後悔當初幫你,你要知道不管到什麼時候,從本質上講,我和我母親以及哥哥的某些觀點都是一致的,我幫過你不代表什麼,你懂嗎?」
岳思思臉上是彷彿被傷了自尊的委屈。
靳恆遠有點不忍地歎口氣,然後叫了聲聶瑤,便側身繞過岳思思出了門。
從靳家出來,靳恆遠自己開車帶著聶瑤上了路。
聶瑤安靜地坐著,不與他講話,車裡極安靜。
靳恆遠開口打破沉默:「不好意思,剛剛讓你見笑了。」
聶瑤懵懵懂懂地「哦」了聲,說:「沒什麼。」
靳恆遠隨後便將關於岳思思的事全都向聶瑤講了,末了自嘲地說:「現在看來這些事真是荒唐。」
聶瑤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她轉頭問靳恆遠:「如果現在有個十五六歲的陌生女孩子來找你,說她沒錢讀書,你願意資助她嗎?」
靳恆遠反問:「為什麼要來找我?」
「因為你是企業家,你有錢。」
「以前或許會,」靳恆遠邊轉著方向盤邊答,「現在不會,我不會再以個人行為的方式來做這類事,不想再給自己惹這種麻煩,需要幫助就去找基金會。」
「什麼基金會?」
「慈善基金會,有很多,企業有,國家也有,還有社會慈善人士創辦的,很多。」
「找了有用嗎?一定能得到資助嗎?」聶瑤吃驚了,她頭次聽說這些。
「不一定,看情況吧。」靳恆遠說:「如果是小學和初中這種在義務教育範疇裡的,獲得資助的可能性大些,主要還是要看所在家庭的實際經濟情況。」
「九年義務教育還用資助嗎?國家不是管的嗎?」聶瑤傻傻地問。
靳恆遠笑起來,反問她:「你從不看社會新聞的嗎?貧困地區有太多的失學兒童了。」
聶瑤眨著眼睛不出聲,她以前覺得自己家鄉那裡就挺窮的,可也不是不知道遠遠窮不過貧困山區,比如貴州、青海這些地方的鄉下。
無論你覺得自己有多慘,這世上總有人比你更慘。聶瑤突然想到這麼句話,心裡就有了點悲春傷秋的意思。
靳恆遠看她表情期期艾艾的,就逗她說:「義務教育是家長有義務送子女上學的意思,不是國家有義務教育。」
聶瑤竟認真地點頭:「是的,你說的對。」
兩個人去飯店裡吃了午飯,出來後靳恆遠開車一路出了主城區,快到某個山的山腳下時,聶瑤才問他:「來這裡幹什麼?」
「我母親的骨灰在山上面的寺廟裡,按她生前的要求,在這裡安放了四十九天。」
聶瑤對各類迷信全無興趣,甚至是厭惡至極,幸虧靳恆遠沒繼續解說下去,要是說了聶瑤恐怕會把耳朵堵起來。
聶瑤一直以為迷信是愚昧無知者的專屬,後來發現有不少高學歷的人也迷信,或者準確地說,高學歷不代表不愚昧。
這種想法既符合辯證學,又讓人心裡舒服。
靳恆遠還沒到山腳下的時候就打了個電話,等到山腳下時,就看到一個僧人打扮模樣的男人站在山下的路口邊等著,手裡捧著個盒子。
靳恆遠下車去與那僧人說話,聶瑤坐在車裡看到靳恆遠拿出很厚的一打錢給那僧人,聶瑤把頭轉向另一邊,不再看。
回市區的路上,聶瑤終於結束了自己漫無邊際的神遊,仿若自言自語地對靳恆遠說:「找個有地鐵的地方讓我下車,我現在有點分不清方向,但一坐地鐵我就明白了。」
靳恆遠看看腕表,說:「下午四點的飛機,沒時間讓你去別的地方了。」
聶瑤難以置信,心說:你還真要帶我去?我為什麼要跟你去?
可聶瑤卻只是察言觀色地問:「青州在哪裡?」
「不遠,飛兩個小時就到了。」靳恆遠雲淡風輕地答。
聶瑤猶豫了下,不得不問:「我……去幹什麼?」
「不然你放假做什麼?」靳恆遠聲音不急不徐,他在聶瑤面前總是不自覺地顯出一種特別的親和力,語氣柔和而真誠,「你不是說放假沒事做嗎?」
聶瑤想辯駁,但是忍住了,只看著窗外流逝的街景,小聲說:「我有東西要回家取。」
「時間來不及了。」靳恆遠轉過頭看聶瑤身上的衣著。
儘管靳恆遠目光溫淡,但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聶瑤也覺得不舒服。
聶瑤用無所謂的語氣說:「沒關係,我其實也沒什麼特別要拿的。」
靳恆遠沒說話,只是加快了車速。
不多時,車子開進了一家商場的地下車庫,靳恆遠邊停車邊說:「我們上去買些東西。」
聶瑤心裡暗暗認為,這男人其實是有點霸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