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初會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隨著從上方突然傳來的說話聲，塔內穩固的空間突兀的震盪了起來。從「窗外」射入的和煦陽光也蕩起了一圈圈漣漪，本來如同午後日照的溫暖氣息消失了，唯有莫名的寒意正逐漸滲入一切。
低沉的流動聲從高塔最上方傳來，兩人抬頭看去，只能看見一條條黑色的濁流從上方緩緩垂落。它們猶如流淌的黑泥，將觸碰到的一切都刷上屬於自己的色彩，不過片刻就已經將大半塔壁吞噬。
「這些黑色的是……」
柯特凝視著如瀑布般垂下的黑色，臉色顯得有些難看。這看起來與剛才石碑崩落之前的形象有些相似，只是規模略有些龐大罷了。在這些猶如流體的黑暗經過的路上，塔內的一切都留下了即將破碎的裂痕。
大量的黑色碎屑如雪花般從天而降，它們無聲無息的飄落，在還未落到地面上之時就已經解體為無數肉眼難以看清的微塵。才一會，陽光就已經完全消失，被包裹在黑色碎屑之後的塔身變成了與外壁同樣的材質。
蒼白的月光從天上灑落，透過塔頂的大空洞直接滲入了塔身各處。黯淡的光線在玻璃狀的材質中不斷折疊，將塔內已經被漆黑濁流吞噬的造物再次刷上了一層微弱的銀光，猶如清晨覆蓋在地面上的白霜。
「恐怕這才是塔內真正的模樣……雖然感覺不到幻象法術的痕跡，但是那個場景顯然並非真實的存在。」
莉琪的口氣沒有絲毫改變。可是眼神卻變得認真了許多：「你剛才碰到了某個『關鍵』的地點，所以那個石碑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既然現在連塔都變成了這個樣子，那想必有某個傢伙碰到了最大的關鍵點。」
在被那陣黑暗洗刷過一遍之後，塔內空餘下一片有如廢墟一般的場面——就像莉琪說的那樣，比起最初看見那光鮮亮麗的場景，這番衰敗至極的景象才是一個被遺留在廢都中荒塔應有的形態。
林立在四處的石碑都如柯特觸碰到的那座一般露出了大量的裂痕，組成石碑外殼的石材也在重力的牽引下接連墜落。脆弱的廢料撞到地面後解體為無數細碎的殘片，最終淪為堆積在基座邊上的碎末。
不過片刻，所有的石碑都已經剝落得只剩下內核——不出所料，石碑們與最初那座一樣。每個的內部都封閉著一塊巨大的灰色水晶。而在它們的內部。無一例外都封鎖著一個人類形狀的屍骸。
那些人恐怕是受盡折磨後才被殺掉，還沒有完全腐壞的臉孔呈現出令人恐懼的扭曲。他們所受的待遇也和那個犧牲者相似——被鎖鏈洞穿的身體已經碎裂成了許多塊，關節上還嵌入了許多枚銳利的釘刺。
有多少石碑就有多少殘骸，這些人類看起來就像是為了舉行某種儀式而奉上的活祭。被殘忍的殺害了。一瞬間。柯特的眼前閃過了在岩石巨像內部看見的場景。那些被屠殺的斯洛特人受到的遭遇多少與此有些相似。
位居身後的巨人雕像並沒有多大變化，只不過被漆黑的濁流沖刷上了一層厚重的污泥，整個巨人的樣貌變得更加猙獰。黑得發亮的外殼上佈滿了起伏的紋路。它們隱約組成了一個巨大樹狀的紋章。
被他踩在腳下的太陽紋章完全被污泥侵蝕了，可能就算信仰最虔誠的人都認不出它來。最後一點魔力的光輝都已經消失，整個紋章的碎塊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淪落成一團看不出樣貌的粘膩塊狀物。
那些漂亮的裝飾紋路一下子全都堆積在一起，化作一張張扭曲的臉龐，在那黑暗的深處痛苦的哀嚎。
溫馨如花園的景像片刻就化作了滿是屍骸的祭壇，兩人卻明顯不為所動。這些屍骸找以死去了不知多久，反倒是某個正在從上方緩緩降下的「東西」在這個冰冷的廢墟中散發著驚人的存在感。
如果說兩人身上的魔力量在這死去的世界中有如火炬一樣引人注目，那麼現在正在從上方降下的事物簡直就是燈塔上熊熊燃燒的火種。大量的魔力被嚴密包裹在上方出現的人體內，沒有半點向四周逸散的痕跡。
來者身上的魔力量已經達到了前所未見的數量級，別說克魯斯?弗朗索瓦比不上，恐怕連絕大多數的魔人對這個容量都只能望塵莫及。從那個輪廓上散發的灼熱光輝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在視網膜上留下一串光斑。
究竟是怎樣的怪物才會有這種等級的魔力量？柯特莫名的想到了那些身居魔人一族最高位，號稱「魔王」的存在。雖說若是全力一搏，那些傢伙也未必是無法一戰的對手——可若真打起來，勝機可能不到兩成。
對方可不是能夠掉以輕心的敵人，柯特與莉琪兩人雖然還是沉默不語，但都已經將身體調整到了臨戰勢態。
然而不知道是出於對自身實力的自信，還是真的沒有一點敵意，對方卻顯然沒把他們兩人當做敵人。那個身影在半空中調整了姿態，而後頗有餘裕的放慢了腳步，讓自己得以輕輕落在一處石碑的頂端。
「我還以為閒的無聊跑到這個世界來的人只有我一個，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看見你們兩個笨蛋兄妹呢。」他悠閒的口氣彷彿是在嘲笑嚴陣以待的兩人，只是話語中包含的那一絲熟識卻讓他們覺得有些意外，「說起來，距離上次分別也有一些時日了，你們兩位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好整以暇站立在石碑上，居高臨下看著兩人的來者是一個穿著奇怪式樣服裝的少年——或者說是一個少女？他的臉型給人一種中性的感覺，既像是還未脫離稚氣的俊俏少年，又有些像稍顯男孩子氣的少女。
那件灰色的衣服有著奇怪的質感，猶如皮革的外層恰到好處的吸收著周圍多餘的光線，在關鍵部位還鑲嵌著金屬板補強防禦能力。雖說它有著良好的活動性能，可是寬鬆的結構也完好的遮蓋住了他身體的曲線。
從他的外貌上，柯特完全無法分辨他的性別，而相比莉琪要稍微結實些許的身軀也缺乏性別特徵的曲線。糾結了好一會，他決定暫時還是稱之為「少年」了事，畢竟一開口就詢問對方性別實在太沒禮貌了。
而無論他是男是女，兩人都可以肯定，他絕對不在兩人認識之人的名單內。可是對方卻用猶如過往熟識之人的目光凝視著兩人，隨心所欲的態度也好像是在和老友聊天一樣，沒有一丁點的拘束。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柯特向前走了兩步，將莉琪掩在身後對那個少年說道：「如果是我忘了的話，那我們先在這裡道個歉……可是我實在不記得你的身份。事實上，我從未見過於你相似的魔力結構，就連有這個魔力量的人都沒有見過。」
這可不是撒謊，外貌雖然可以用法術進行某種程度的偽裝，但如果想要將魔力結構的形象都一併掩蓋，不用特別的技巧是難以做到的。這與魔力量的多少無關，完全只需要一些相對特別的偽裝技巧。
但他們可以保證自己的熟人中沒有掌握這些技術的人，而且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能夠將魔力容量擴張到這個程度的技巧。作為人類，魔力的總量很容易達到自身的極限——除非找到超越「人類」範疇的知識。
「唉……怎麼會『從來都』沒見過呢？」遭到柯特詢問的少年一下子愣住了，臉上的表情也顯露出了些許僵硬，「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們兩個確實是柯特?萊恩斯特和莉琪?萊恩斯特吧？」
少年準確無誤的道出了兩人的名字，可是無論是柯特還是莉琪都沒有見過這個少年的模樣——就連半點畫面都沒有。或許是因為柯特提出的問題讓他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衝擊，他說話時神色還顯得稍微有些緊張。
乘著他手足無措的機會，柯特小心的觀察起少年，他身上潛藏的魔力雖然很龐大，可是卻像沒有受到戰鬥訓練的人一樣滿是破綻。如果只算他本身的力量，他絕對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存在，可眼前這副對危險毫無準備的樣子，卻顯得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一片荒蕪的世界中。
還是說，這是身為強者的餘裕呢？因為周圍沒有任何能夠傷害到自己的東西，所以沒有必要對一切都小心翼翼——如果眼前的少年真的強大到這種程度，那會露出這樣的空隙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這是一直用「弱者」的思維存在下去的柯特難以理解的，或許只是稍微有些超常的莉琪都不一定能理解對方的想法。
「啊，沒準是這樣。」
片刻之後，少年拍了拍手：「那麼就重新再來一次好了……『過去的』柯特?萊恩斯特先生和莉琪?萊恩斯特小姐，晚上好。我只是一個來自過往的幽靈——或許也是你們以後會認識的一個朋友。」
他微微躬身，滿臉微笑的行了個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