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過去，或者未來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平穩的幻象在一瞬間消散於無，先前還藏匿在角落裡的陰影悄無聲息的匍匐而來，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搶佔了所有區域。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氣在陰森森的空間裡蔓延，就連說話時都會吐出些許白色的霧氣。
冰冷的空氣緩緩滲透了身體，首先是指尖，而後就連整個上半身都感受到了寒氣帶來的麻痺感。淡淡的霧氣從塔外飄入其中，湖畔那種銹蝕金屬般臭味隨著霧氣一併傳來，在石材的表面上留下冷灰色的液珠。
體溫下降得很快，但還不至於影響行動的程度，柯特隨手抖落沾到手上的液珠，同時也拍散了身體上結出的冰渣。
啪嚓——
隨著一聲脆響，掉落到地上的液珠綻放出無數細碎的光輝。在冰冷之下硬化的水汽包裹住液珠，然後狠狠的撞上了堅硬的地面。一瞬，破裂開來的無數晶體飛散四周，將更多地方刷上了雪色。
不過一會，大廳就被寒氣侵蝕了大半，點滴白霜還在不斷擴散著。
因為物件崩落而產生的震盪在不久之前就已經平息，然而它們造成的破壞卻不可挽回。解體大半的石碑與倒塌的雕像殘留在滿是斷壁殘垣的大廳內，讓這個猶如墓園的高塔平添了幾絲幽幽寒意。
站立在黑色高塔的內部，恍然產生了一種猶如身處某種巨大的機工結構內的感覺。每一個『組建』都準確的連接在一起麼，顯露出機械似的一體感——好像只要某些關節一轉起來。全體就會隨之一同運轉。
循著蔓延向上的階梯，柯特的目光捕捉到的幾個被一根向上延伸的石柱所串聯的平台。它們凹凸分明的構建看起來就像齒輪一般，而那些連接在它們之間的多段式階梯就像連接著齒輪的槓桿。
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塊半徑還不到一米的「齒輪」之上，那奇怪的少年俯視著下方的柯特與莉琪，臉上露出了意義不明的微笑。他一隻手撐著臉頰，另一隻手則墊在了腿上，臉上毫無一點緊迫感。
看眼前這個樣子，少年可能已經佔據了巨大機工結構最核心的幾塊構件，同時也清楚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沒準他就是破壞塔內幻象的元兇，正因如此。他才會對周圍陡然改變的氣氛視而不見。
站在異樣扭曲的巨人雕像腳下。兩人抬頭看著坐在高處的少年，他非但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反倒還自稱是他們「以後會認識」的朋友。或許他就如自己所主張的一樣毫無威脅，可兩人都不可能因此而掉以輕心。
「呃。拜託別這麼緊張好麼？」
少年的表情有些尷尬。顯然他已經看穿兩人都擺出了隨時能夠發動攻擊的架勢：「我不是說了麼。我是你們的朋友——再怎麼說，我也不像是那種面對面時露出笑臉，背過身去就捅人一刀的傢伙吧？」
少年高舉起雙手。在石碑上故作輕鬆的蹦跳起來，他的衣服口袋裡裝了不少瑣碎的物件，隨著他的蹦跳一上一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或許他認為手中沒有能夠作為武器的東西就能夠說明自己沒有惡意吧？
如果只是這一點，他的想法和柯特倒是有幾分相似——認為手無寸鐵就能讓對方變得比較好溝通。可是他們似乎總是忘記考慮自己的力量是否會成為遭人忌憚的存在，同時往往也忘了考慮對方的立場。
少年確實未曾持有凶器，可隱藏在他體內魔力就已經足夠危險了。以他身上那種數量級的魔力量，僅僅是單純的將之提純並且作為能量放出，其威力就足以與自治領最大規模的魔炮相提並論。
過於強大的力量歷來都是爭端的源泉之一，沒有人樂意看見不受自己控制的強大力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持有非凡力量的人不論做什麼事，都容易引來他身邊人的忌憚——其中十有**是對自身安危的恐懼。
柯特聳了聳肩，隨即將手從腰間的刀柄上移開：「沒有敵意麼？那正好，我也沒什麼興趣和你戰鬥。」
平心而論，他的力量確實會讓人感到不安，不過對於想死都有些困難的兩人來說，無非是「死亡」一次或者許多次的區別罷了。既然對方願意用語言來解決問題，柯特也懶得在無謂的地方浪費力氣。
既然少年自稱是他們「朋友」一樣的存在，那或許可以從他的口中問出些許關於這個世界的情報。而事實若是如他所聲稱的那樣，他首次認識兩人的時點應該在「現在」之後，並且還並非在這裡。
如果對此報以最大的希望，或許這個少年就是他們逃離這個宛如死去的世界，回到卡特裡斯城的關鍵所在。
「既然你剛才說，你是我們『以後會認識』的一個朋友——那麼我是否可以認為你是來自未來的個體呢？」就在柯特要說話的前一秒，他的身後突然傳來少女略顯低沉的聲音，話語中似乎還隱含著一絲疑惑。
或許也是因為不願意與這種超規格的對手作戰，站在柯特身後的莉琪也開口說道：「如果『以後』的我們認識你的存在，那你至少應該可以說出一些我們會和『朋友』透露的情報作為證明吧。」
雙方僵持之際，空氣中隱藏的刺骨深寒進一步擴散。剛開始的些許麻木已經被輕微的刺痛取代，莉琪本來就缺乏血色的肌膚在寒冷中變得幾乎透明，彷彿透過皮膚就能觀察到血管內體液的流動。
寒冷讓人行動困難，還會干擾對身周環境的把握能力。感到有些不適的莉琪眉頭一皺，隨即用手指在空氣中輕輕敲打了幾下——下一刻，一團燃燒著黯淡青白色光輝的球體浮現在了兩人身邊。
就像驅散黑暗的明燈，球體出現的一剎那，不斷進擊的寒氣陡然退卻了。掃視一圈周圍，不只是空氣中的寒冷，就連覆蓋在地上的白霜也在飛快的消失，那些冷灰色的液體彷彿畏懼著球體的光輝，避之唯恐不及。
而那個少年卻並沒有這麼多麻煩，雖然他身邊早已經覆蓋了厚厚一層白霜，他仍然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站在那裡。不僅是寒氣無法觸碰到他，就連侵蝕地面的雪色也恰到好處的從他身邊劃過。
「嗯……應該說對，還是說不對呢？」
對於莉琪的問題，少年乾笑了一下，而後給了他們一個算不上答案的答案：「以大體的時間線上來說，此時的你們兩人應該存在於我之後的時點上，但是我卻是在對我來說的『過去』中認識你們的。」
認真說起來很複雜，但也許以後你們就能夠理解了——他隨口打著哈哈敷衍過去，似乎不想在時間的問題上糾纏過多。
「另外，我當然可以回答你們提出的問題，不過作為交換……我也想知道你們碰上了什麼問題。」他的嘴角輕輕上挑，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就算是被『不死詛咒』纏身的你們，偶爾也需要依靠一下朋友吧？」
剎那，柯特與莉琪看向少年的眼神都改變了——知道兩人身上存在的特異性，僅僅憑著這一點，至少就能夠說明他與他們兩人的關係並不簡單。敵人或者朋友，無論哪一個，都是相當深切的關係。
然而少年並不在乎他們陡變的態度，只是自顧自的一個勁說了下去：「或許現在的你們還不知道，這處『異邦』離我們的故土並不遙遠，但也絕不是輕輕鬆鬆就能造訪的。基於某些你們『以後會知道』的原因如果不是受到了特殊的法術影響，召喚法術的門基本不會指向此處。」
柯特注意到了，當有些事情這個少年不願意告訴他們的時候，總會用「你們以後會知道」的一筆帶過，也許是相當關鍵的情報——甚至有可能左右「以後」的發展——所以少年才盡量對那些消息避而不談。
既然如此，那還是不要深究了。
於是柯特歎息一聲，慢悠悠的開口說道：「嘛，本來就是一些告訴你也無妨的事情……話說回來，為什麼你認識的那個『我們』沒有告訴你關於這裡的事情呢？還是說，這也是以後會知道的事情？」
不需要少年做出解釋，柯特開始敘述起這一段時間以來的遭遇。真視之眼、群青派閥、奇怪的威金亞斯教派造物、以及來到這裡後見到的事物，他盡可能用簡明有序的方法將過程加以闡述。
「也就是說，你們兩個是被某個類似召喚法術製造的門帶到這個世界來的咯？」少年像是想到了一些情報，一副瞭解了什麼東西的模樣點著頭，「會以這種方式和你們重逢，還真是不可思議呢。」
或許是因為已經和「未來」時間點上的兩人有過接觸，所以他很快就能接受柯特那奇怪的講述風格。作為講述者的柯特也不清楚他究竟聽明白了多少，不過他那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總能讓人產生一些信任感。
很快，他就給出了兩人最希望聽到的答案：「所以……你們現在是要我幫你們找到回去的辦法，沒錯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