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雜居大樓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陽光還是一樣的熾熱，透過高牆上狹長的天空照射到巷子裡。時間已經靠近正午，空氣中飄蕩著香辛料的氣味。
穿著同一式樣廉價套裝的三個男人離開後，巷道盡頭的拐角處一下子就變得空落落的。柯特和女子相對無言的互相看著對方，彷彿有種「先開口說話的人就輸了」的氣氛，現場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過了好一會，女子至於忍受不住這凝固一般的空氣，開口說話了：「好吧，這位不知道名字的傭兵先生，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事先說好，現在不是工作的時間，我可不會提供什麼服務。」
大概是因為剛才和那幾個人爭執時受的氣還沒消，現在她說起話來也透著一股冷嘲熱諷的味道，完全沒有一點在南風酒館後街攬生意時的嫵媚——不，或許現在這副表情才是她真實的一面吧。
「事實上我只是路過而已，在這附近隨便走走就聽見你的聲音了。」看著表情不太高興的女子，柯特突然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好像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而且我可不記得我在你這裡購買過什麼特別的服務。」
她的本職工作柯特一次也沒有照顧過，就因為這個，柯特已經有好幾次都被她取笑為「不解風情」了。要說自己向這個女子買過什麼東西的話，大概只有花錢向她打聽過幾次市井傳言而已。
「名字什麼的……你叫我蕾貝卡就行了。」
女子沒好氣的撇了撇嘴，一瞬又轉而變成了笑罵：「你這個傭兵雖然說不解風情，但是卻為了買一些沒什麼用的東西，就願意花比讓我服務一次還多的錢，就這一點來說，我倒是不討厭和你打交道——對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我已經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作為回禮你應該也要把名字告訴我吧。」
一本正經的說著「這是等價交換！」，女子——蕾貝卡的心情似乎已經平穩下來了。想想自己也是和她買了好幾次情報，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柯特也是覺得一陣好笑。他和她兩人之間從來只有金錢關係，自然沒有相互認識的必要。
「傭兵管理處所屬『鐵』級傭兵，柯特·萊恩斯特。承接從采蘑菇到調查神秘組織等幾乎所有任務。」這些信息其實沒什麼保密的必要，而他所購買的信息也只不過是流竄在貧民階層的一些無稽之談罷了，「除了需要出遠門的任務以外都可以來管理處拜託我，不過沒有折扣就是了。」
簡短的自我介紹並且打了個廣告之後，柯特向蕾貝卡問道：「那麼你怎麼會和那些斯洛特人攪在一起？看他們那身裝束，應該是哪個幫派的下層成員吧，我想你和他們所處的世界應該還有那麼一點距離。」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蕾貝卡臉色一下就變得難看了。
「還不是因為錢關係——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願意和那些拿著機工銃砰砰亂射的瘋子扯上關係。」她惡狠狠的看著那三個男人離開的方向，「算了，在這裡說也不是辦法，去我的屋子裡說吧。」
說著，她指了指通往邊上雜居大樓的樓梯口。
「原來你住在這種地方啊。」
柯特抬頭看了一眼這棟破敗不堪的老房子，歪歪扭扭的房體在夏日的陽光下投射出沉重的黑影。遠處看時就覺得這間屋子給人不太舒服的感覺，現在靠近了之後著感覺更加明顯了。在奇形怪狀建築有異常多數量的老城區中，這座建築物也顯得尤為怪誕，渾身上下都放射出令人不快的感覺。
舊城區的不少地方在世界大戰之前就已經成為各種恐怖怪談的溫床，比如柯特和莉琪的家就是這樣的存在。而這間屋子又舊又位於這種彎彎繞繞的小巷盡頭，雖然地理位置勉強算是不錯卻顯得門可羅雀。
吱嘎——
大門發出就要傾倒的聲音，被蕾貝卡關上了。
走進雜居大樓之後，眼前幾乎陷入了一片漆黑。空間相當壓抑，低矮的天花板，貼著脫色牆紙的牆壁，黑白馬賽克瓷磚的地板，溫暖陽光透過走廊上唯一的窗戶射進來，為薄暗的走道染上些微的光明。
不怎麼在意的蕾貝卡隨口回答了一句：「有什麼不好，反正租金也很便宜。」
突然，一旁的黑暗中蹭地冒出一個人來。
說話的人是個很有精神的男孩子，手中拿著一大袋看不明白裝了些什麼東西的布口袋。他深褐色的頭髮在黑暗中不太顯眼，一雙綠色的眼睛卻顯得閃閃發亮，充滿青澀感覺的臉蛋上還長著雀斑。
他略顯滑稽地敬了個禮，嘴裡說著：「啊，蕾貝卡小姐，你回來了啊！」
明明是個男孩子，但是沒有還變聲的嗓音聽起來就像是女孩子一樣，他將手中的袋子遞到蕾貝卡的手上。布袋子顯得鼓鼓囊囊的，各種各樣的東西把袋子填的相當滿，最上面放著的則是一個毛茸茸的新玩偶。
「這是媽媽讓我拿給你的，說是上次幫瑞麗補好了布偶的報酬。」
「謝謝你咯，尼提。」蕾貝卡簡單而認真地回禮，同時將被叫做尼提的男孩子遞過來的布口袋接下，「麻煩你幫我和菲尼亞小姐說聲謝謝。」
蕾貝卡還沒有回完禮，對面的男孩子反倒是忸怩了起來。他張著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的他到最後還是決定扭過頭去不再說話。就算是微暗的走道裡，也能看見他臉上的紅暈。
柯特本想上前向他打個招呼，沒想到這個男孩子在看見柯特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就連臉上的紅暈消失了。
他一下子看向蕾貝卡，支支吾吾的說：「那個、呃、蕾貝卡小姐……媽媽好像說過我、我們這裡不能帶您的，呃、那個、顧客來對吧？這、這位先生能不能在這裡等一下，等你把東西放好了然後再……」
「冷靜一點，尼提，他不是我的『顧客』。」
不用他說完，蕾貝卡就知道眼前的男孩子想到了什麼，她一下子就笑不出來了。她打斷了有些手足無措的男孩子正支支吾吾吐出嘴巴的話，試圖向這個正經過頭的小男孩解釋柯特的身份。
「嗯，我確實不是她的『顧客』，要說的話，她應該是我的『顧客』才對。」
另一邊，發覺自己被誤解了，柯特苦笑著做出了解釋。
他將代表傭兵身份的徽章放到小男孩眼前秀了秀，用來證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傭兵管理處下轄的『鐵』級傭兵柯特·萊恩斯特。蕾貝卡小姐有些事情想要委託我，因此我才會跟著她一起來到這裡。」
在下層民眾之間，傭兵還是比較受歡迎的——因為一些麻煩且報酬不高的工作，只有傭兵願意做。某個意義上，傭兵對於貧民階層已經取代了警備隊所代表的「守護者」形象，這一階層的年輕人都對傭兵持有不錯的看法。
身份證明一出，效果立竿見影。
「唉，你也是傭兵麼？還是鐵級的！」尼提一掃之前緊張的樣子，看向柯特的眼神也變得親切了不少，「那你先去幫蕾貝卡小姐吧，我去和媽媽說一聲，說有個傭兵來了，還的記錄一下訪客呢。」
說完，他一溜煙的跑向了周到彼端半掩的房門。
看著他的背影，蕾貝卡只能朝他喊了一句「小心看路，不要摔跤了」，之後就拿著尼提給她的布袋子登上了石階。
「這孩子是管理員家裡的？」
柯特看見跑遠的尼提喊著「媽媽、媽媽，蕾貝卡小姐帶了個傭兵回來哦」走進那扇半掩的房門，抬頭看向正要走過樓梯蕾貝卡。
「是啊，尼提是管理員家的兒子，他們一家四口都是好人呢，他還有個妹妹叫瑞麗。」蕾貝卡平緩的笑了笑，「負責管理房子的是他媽媽菲尼亞，至於他父親，也是個傭兵——搞不好你可能還認識他。」
難怪那個男孩子一下就變得親切了，但是是認識的傭兵還是不認識的呢？柯特不敢說自己認識所有傭兵，尤其是住在這附近的傭兵相當多的前提下。
不過——
「看來他們也知道你的職業？」
否則也不會有管理員禁止蕾貝卡帶「顧客」回來的說法。
「啊，知道哦——事實上也算不得什麼秘密吧。」
這不怎麼寬敞的建築每層的結構都是樓梯間自顧自的旋轉向上，稍微靠後的走廊上，數個房間的大門相對而立。樓道裡很黑，這麼說著的蕾貝卡用手探著牆，駕輕就熟地一口氣登上了樓梯。
「住在這棟樓裡的人從像我這樣的人到偷渡客和其他別的什麼都有，畢竟租金便宜而且也不需要身份證明。管理員一家除了不過問住戶的身份，只是要求我們不要把職業有關的事情帶到房子裡來。」
蕾貝卡小聲的嘟囔著，之前那場世界大戰造成了許多不幸。但是就算遭到了不幸，就算面臨著各種困難，大家還是互相幫助著在一起生活下來了。
沒過多久，提著東西的蕾貝卡就帶著柯特來到了建築物的第三層，在打開了靠左邊房間那褪色了的綠色房門後，迎接兩人的是——
「媽媽！」
一個撲到蕾貝卡身上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