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轉變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嘩啦啦——
都打得雨滴擊打著石板路，發出悅耳的啪嗒聲。天穹之上佈滿陰沉沉的黑雲，讓人難以分辨現在究竟是什麼時間。卡特裡斯雖然一到夏季就炎熱少雨，只是偶有的每一次，往往都是暴雨傾盆。
莉琪坐在定期車裡看著窗外，睏倦的揉了揉眼睛。
今天是她上學的第一天。
不斷灑落的雨滴洗刷著卡特裡斯的街道，也將據守城內多日的炎熱空氣一掃而空。雨中的街道失去了平日裡的人氣，偶爾能看見打著雨傘的路人行色匆匆的從街角走過，隨即又消失在另一個街口。
沒有在下雨天出行過的莉琪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安靜的卡特裡斯，過去她一直遠離著人群，因為她覺得無論白晝還是深夜，充塞在卡特裡斯這個新興城市中的，一直都是讓她難以接受的喧囂。
她討厭人群，也不喜歡嘈雜與擁擠。
而如今，她的認知被顛覆了。
轟然而下的雨幕似乎製造出了一堵牆，將一切雜音都隔絕在外，只留下覆蓋住這片天地的雨聲充斥在耳內。
安靜是好的，可是過多的降水讓她剛換上的校服變得潮濕，冷冷的貼在身上，讓她感覺相當不舒服。在定期車的車廂靠前半部分的位置上也有幾個同樣是卡特裡斯學院的男生，他們湊在一起小聲說著話。
卡特裡斯學院的校服按照系別和年級的不同在設計上也會有所變化，因此可以一眼看出穿著校服的人是屬於學院中的哪個系哪個學年的學徒。
比如莉琪身上這一套夏季校服就是採取了傳統試樣的學生套裝風格。上身的襯衫以白色的底料搭配黑色的縫邊，顯得相當清爽。下半身的裙子是灰色為主體的格子裙，長度恰好蓋過了膝蓋。
這身衣服本來應該是為了突出少年少女的青春活力而設計的，只是現在套在了陰沉沉的莉琪身上，倒有點變得不搭調了。
和奧斯卡胸前代表他是卡特裡斯學院在讀學徒的身份的「打開的書」造型的徽章一樣。莉琪胸口也別著一枚統一式樣的徽章。不同於元素系的奧斯卡「書」中間那被揉成一團的四色圓球，莉琪的「書」中間是一枚古代文字。
——這是象徵法術理論系的徽章。
那幾個學徒打扮的男生穿著和當初奧斯卡幾乎相同的服裝，只是沒有穿著輕鎧。衣服的細節上也稍微有些區別。奧斯卡是今年才入學的新生，如此想來這些學徒的年級應該是較他更高一些的。
按照學院的規定，所有學生在他們平時都要將學院配發的徽章戴在身上，這些學徒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莉琪距離他們所在的地方有一些距離，看不清徽章中心的裝飾物是什麼，也就猜不到他們的系別了。
看看窗外，定期車已經駛出了卡特裡斯的大門，踏上了通向學院的大路。
聚集在腦袋上方的雲層絲毫不見散去，反倒更加厚重，幾乎就要將陽光全部遮蔽。從昏暗的天空中灑下的雨點也比剛才稠密了許多，飛濺的水珠糊住了車窗，莉琪幾乎看不到車外的景物了。
莉琪看了看前方，越發壯大的豪雨阻礙了駕駛員的視線，同樣也導致路況變得相當糟糕，不得已之下，司機將車速放慢了。拿出懷表看了看，時間還很充足，以現在這個速度趕到學院也是來得及的。
那幾個學生在莉琪分神的時候已經用法術製造出一個脫水氣泡。一小團乾燥的空氣在施法者的控制之下，清除著他們衣服上粘附的水分。被抽出的水分化作了水滴，嘀嗒嘀嗒的灑在他們準備好的小杯子中。
在施法清理身上水分的時候，這些學徒也在小聲的交談著。莉琪注意到他們在竊竊私語的同時，還不時朝自己這個方向瞟過一眼。他們的動作相當小心，在發現她注意到的時候又立刻轉移了視線。
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很奇怪？
察覺到了那幾個學徒的視線，莉琪不禁有些懷疑起自己的裝扮與舉止來。可是她仔細的想了想，現在穿的衣服是學院統一配發的套裝，而且自上車之後她就一直安靜的坐在最後面的角落裡，也沒做什麼多餘的舉動。
這不是很普通麼？完全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莉琪心裡滿懷著疑惑，無論她怎麼想，都想不到自己有什麼地方會引人注目。她不禁有些後悔拒絕柯特提出的陪同請求了，太長時間沒有接觸社會，導致她搞不清楚周圍的評判正常的標準是什麼了。
當然她也不可能開口詢問那些人究竟在看什麼，她知道自己從今天開始需要在學院內扮演一個沉默寡言體弱多病的角色。只是因為別人好奇的視線就感到不適應，以後漫長的學院生活可不好過。
雨一直在下，慢悠悠行駛的定期車終於把一車人送到了目的地。
這次來迎接莉琪的不是塔圖裡斯，而是當時在考場負責監考的那名年輕女性。今天的她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工作套裝，眼角下垂的雙眼在戴上眼鏡後被放大了一圈，這讓她顯得有了一些精神。
「又見面了，萊恩斯特小姐。」年輕女性走過來對莉琪說，「之前負責監考你的時候沒有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梅貝爾·荷米恩，理論系一年級三班的負責教師，以後我就是你在學院內的負責人。」
莉琪之前得到考察通過的通知後，也同時得知了她被分入了理論系一年級三班。雖然不知道這次計劃會在學院裡扮演多久的學生，但是就現狀推辭，她至少是要在荷米恩手下呆上一段時間了。
「之前感謝您的照顧了，荷米恩小姐。」如果是個好瞭解的人就好了——這麼想著的莉琪低頭行了個禮，同時用符合她形象的聲音對荷米恩說，「也希望您在我之後的學習與生活中多多指教。」
「萊恩斯特小姐，你叫我梅貝爾就可以了。」她輕輕地說，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以前我曾經受到過萊恩斯特先生的幫助，所以你有什麼困難也可以和我提出來，我會借我最大的努力來幫助你的。」
「柯特他幫助過你？」
莉琪對她說的話感到有些奇怪，考試那天柯特也和梅貝爾見過面，只是他們當時的表現並不像認識的人。
「差不多是兩年前吧，他曾經幫助過我一次——不過他可能早已忘了。」她眨了眨眼睛，緬懷似的說，「也許那件事情對他來說那只是一次無關緊要的工作吧。儘管是這樣，我依然很感激他的幫助。」
看來柯特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和別人扯上了很深的關係。只是以他的性格，就算是記得也不會刻意提起。莉琪暗地裡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她對柯特在外面工作時結下的人際關係一點興趣都沒有。
「呃，我看看現在幾點了。」
察覺時間不多的她打住話頭，轉而將注意力轉到銀耀塔上。在矗立於大地上的銀耀塔中段附近，有一圈用法術機關投影出來的巨大的圓盤，其上是數個顯示著時間的表盤，其中面向他們的這一個，上面的時針快指向九字了。
「哎？」
在看見現在時間的一瞬間，她的表情幾乎是凝固了。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般對莉琪說：「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這件事情的詳細情況吧。現在快要開始班級的晨會了，你先隨我去班上吧。」
確實是這樣，在莉琪之後一批乘坐定期車的學生們也已經到了。只是他們一下車，就一口氣從定期車載客點衝進學校裡，也不顧現在大雨瓢潑。受到他們的影響，周圍似乎也浮動著一股急迫的空氣。
就和遇到雨天必須減速行駛的定期車一樣，學院提供給內部人員用於在各區域移動的四輪車也出現了供不應求的狀況。運輸站點附近人頭攢動，只是想要搭上一輛還有空位的車子就有點難了。
苦等了好一會，四輪車終於來了。可惜區區一輛車對於等候在此的人群實在是杯水車薪。為了確保足夠的時間，梅貝爾·荷米恩很精明的利用了自己教師的身份帶著「體弱多病」的莉琪取得了優先乘車的機會。
十幾分之後，她們就來到了理論系所屬的大樓前。
說是大樓，其實這座石造建築物更接近潦倒落魄的貴族宅邸。它的佔地面積並不大，而且顯得相當老舊，是那種殖民地時期鄉間宅邸的風格。在呼嘯而來的風雨中，這座建築物陰沉沉的，有若鬼屋一般。
「這房子是有些年頭了，你是不是覺得它很破爛？」梅貝爾輕輕推開了建築物的大門，回過頭看著莉琪示意她跟上，「這是學院最老的房子之一，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別看它現在是這個樣子，當初它可是學院中最好的一棟教學樓。」
莉琪跟著她走進屋內，相比風雨大作的外面，屋子裡明顯溫暖了許多。而且相較已經明顯老化的外表，建築物內側各處卻被打掃得相當整齊。一塵不染的廳堂與走廊散發著奇妙的和諧感，讓人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氛圍。
莉琪本來以為自己的日常生活可以一成不變的，只是最近她才注意到，其實自它們在她不經意間就已經發生變化了。
這也許是一個契機，讓她也開始試著做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