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理論系一年三班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理論系教學樓內部和它的外觀風格一致，充斥著自治領的舊日風情。
木頭與磚瓦堆砌出了骨架，打磨光滑的石材構建出實體，粉刷過多次的牆壁上留有歲月走過的痕跡。平日裡打掃大樓的人很用心，在每一扇通透的玻璃窗邊都擺有五彩繽紛的干花作為裝飾。
走廊與樓道裡裝飾著不少描繪人物畫作，這些人物男女老少各異，都穿著好幾個世紀以前的服裝。聽梅貝爾說，這些畫是當時捐贈這棟樓作為教學樓的貴族留下的，若是如此，那麼這些人應該都是他的家族成員。
幾道扶手梯連接著中央大廳與三層樓之間的各處走廊，其中大部分都寬敞整潔，能夠容納三四個人並肩行走。唯有一條延伸至頂樓的樓梯不太合群，它雖然寬敞，只是有幾處階梯漏空了，現在已經被幾道繩索封鎖起來。
現在應該已經臨近上課時間，走廊上空蕩蕩的。只有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在被隔離起來的樓梯附近討論著什麼，也許他們是正在準備對其進行修葺，身旁擺著各種木匠工具和還沒有使用的材料。
莉琪跟在梅貝爾身後隨她來到二樓西側的一個教室前。在裝飾用的描金已經剝落得幾乎不剩下的大門前站定之後，她留下一句「你先在門外等我一會，我先去說一聲」後，便一個人走進了教室中。
透過門上的玻璃看進去，莉琪看到教室裡已經坐了不少學生。這些學生的總數大約在三十個左右，年齡大概和奧斯卡差不多，身上都穿著統一式樣的服裝，代表理論系的徽章別在每個人胸前。
在一般人眼中，理論系的法術士學徒大部分是天賦不佳的書獃子。不過從現在的實際情況看來，很明顯這個印象不能一言蔽之——教室裡的學徒，沒有幾個能夠安靜的聽著講台上的梅貝爾說話。
外形破舊的教室門的隔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讓人懷疑它被施加過隔音的法術——就算莉琪把耳朵貼在門上也聽不見梅貝爾在和他們說些什麼，只知道裡面的學生快要如同一鍋濃湯般沸騰起來。
莉琪很好奇她到底說了什麼，才會讓學生們有這樣的反應。
過了好一會，她似乎就將話說完了，教室裡那些學生的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接著她也沒管學生們是什麼反應，只是徑直走到門前，讓為了一窺究竟，幾乎就要將臉貼到門上的莉琪進入教室裡。
一走進教室裡，之前還安靜聽著梅貝爾說話的學生們注意力就完全轉移到了第一次見面的莉琪身上。頃刻間，懷著不同情緒的目光就像飛刀一樣紛紛投到莉琪身上，這種感覺讓她不太適應。
為了防禦屋外的風雨，教室的門窗全都閉鎖著，若不是梅貝爾還開著教室的門，這間屋子徹底封閉了。缺少流動的空氣裡充滿著學生們呼出的二氧化碳，教室裡的空氣無比的沉悶，簡直要讓人窒息。
現在她所處的位置可以清楚的將全班每一張臉納入視野內，理所當然的是她自己也被三十多雙眼睛注視著。學徒們表情各異的看著她，時不時有靠近的人在小聲的討論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對她評頭論足。
「我是莉琪·萊恩斯特，從今天開始就和各位一起在這個理論系一年級三班開始學習法術的知識。」她不知道在做自我介紹是應該如何表現，這讓她的臉色有些沉鬱，「過去我沒有接受過學校正規教育，也很少參加社交活動。如果平時有什麼表現得不對的地方，請不用顧慮我的心情，盡可能指出來。」
也許是梅貝爾之前和他們說過了一些事情，莉琪的自我介紹並沒有引起什麼特別的反響。從現在起已經成為她同學的這些學徒們只是默默的盯著她，然後拍起手來，像是在歡迎她加入這個集體。
莉琪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同學們的「歡迎」，不擅長集體行動的她尷尬的看向了梅貝爾。可這個老師卻對她求援的眼神視若無睹，只不過回了她一個拇指，看起來就像是在誇獎她踏出了第一步。
讓莉琪感到不適的不是這些不太整齊的拍掌聲，而是夾雜著各種感情的視線。尤其是其中有一些視線讓莉琪感到相當不舒服，這種感覺卻相當不好描述，彷彿隱約有一股冰冷的惡意掃過自己全身。
莉琪討厭這樣的感覺，她不認為自己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會招致厭惡。視線掃過全班，卻找不到這股惡意的來源——它很快就消失了。在她視線流過每一個面孔時，回應她的大多數只有不冷不熱的笑容。
莉琪在窗外窺視學生們的行動是就有這樣的感覺了，這些學生並不全是「書獃子」，可是具體情況是怎麼樣，目前還難以定論。
同學們表達歡迎的熱情並沒有多強，掌聲只是響了一會便逐漸平息。眼見自己要處理的事情已經解決，梅貝爾在分配好莉琪的座位後就離開了。莉琪發現自己上課需要用的書已經放在桌子的抽屜裡，看來梅貝爾真是早有準備。
代替梅貝爾走進教室的是一個高個子男人，他方正的臉就像一張風乾橘子皮般佈滿皺褶，灰白的頭髮梳理得相當整齊。如果只是從外貌上推算，他的年齡大概在六十歲上下，嚴肅緊閉的嘴巴和皺在一起的眉頭讓他顯得難以接近。
儘管今天下了場大雨，空氣有些涼意，可是教室內的溫度依然讓人感到不適。可他居然不以為意，穿著一身造型類似牧師法衣的灰色厚長袍走了進來，洗的發白的厚重布料讓人僅僅是看到他都覺得熱。
他這身裝扮相當奇怪，簡直像是殖民地時代在各個定居點之間巡迴講道的聖職人員。如果不是他脖子上沒有掛著聖職人員象徵身份的聖徽，莉琪都要懷疑這節課是不是要聽他講述教義細則這種枯燥的東西了。
他走到講台上，板著臉說道：「早上好，同學們。」
他說話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雖然音量低如耳語，但是字正腔圓，每一個字都能被坐在下面的學徒們清楚的聽見。
「早上好，多諾萬教授。」
彷彿是在回應他一樣，學徒們齊聲答道。
莉琪感覺這個男人——多諾萬教授在一年三班所屬的學徒中的影響力不小，他們在和作為負責人的梅貝爾說話時尚且表現得散漫而隨意。可是在這個男人進入教室以後，他們的精神面貌立刻截然不同了。
彷彿僅僅是他的存在就具有威懾力，能夠讓學徒們保持必要的安靜與紀律。每個人都坐得相當端正，背挺得直直的，有幾個學徒居然還將椅子向前抽了抽，以此讓自己的身體顯得更加挺直。
看見表現出一幅「我很認真」樣子的學徒，多諾萬教授一直板著的臉稍微動了動。那雙有著銳利目光的眼睛也變得溫暖了。然而他沒有過多的表示，只是稍微清點了出席人數後便掏出名單準備點名。
將班級裡的名字念了一遍，最後點到莉琪的名字時，他停下來說：「莉琪·萊恩斯特。很好很好，我教的班裡又添了一張新面孔。」
然後他打量著坐在最後一排的莉琪，用嚴肅的口氣說：「我聽荷米恩說過你的事情，入學考察的時候你的筆試成績偏科偏的很嚴重啊。我知道之前你因為生病沒有受過完整的教育，這一點的確情有可原。只是現在你既然進入了學院學習，我希望你能夠將這些欠缺的科目全部補齊。」
「我上課的內容是關於古代文字的知識，聽說你在這方面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我感到相當欣慰。」他深棕色的眼睛充滿了時間積累下的光輝，「但是我也希望你、以及在座的各位始終記住一件事。」
「文字具有力量，你們在使用這些智慧結晶的時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神情嚴肅的說完這些話，他才宣佈正式上課。
這節課的內容是關於「火焰」這個概念的古代文字，從代表火焰本身的「光與熱」到代表衰竭枯槁的「乾燥」，再到代表療養與癒合的「精力」，這些文字都包含了火焰的概念，同時也與魔力等來自*的能量相關。
莉琪老實的記著筆記，將多諾萬說的每一個字都記錄進筆記本裡。
其實上課教授的這些古代文字概念只是入門水準的，她對這些具有力量的「文字」包含著的概念的探索已經踏入更深的層次。現在之所以將這些內容記錄下來，只是為了記住自己在回答問題時的範圍。
「我想你們應該把這些內容記錄在筆記本上，雖然我未必會將這些內容作為考試題目。」他用粉筆在黑板上留下板書，「但是這些知識都是你們以後會用上的，它會作用在魔方陣及法術組織理論中。」
古代文字其本身就具有一定程度的力量，如果在書寫的同時注入注意催化器反應的魔力，則這些「符號」就會形成如同法術一樣的現象。在法術並不普及的古代，這些文字曾經是法術士壟斷的知識。
說實話，就是從來沒有上過一天學校的莉琪都能確實的感覺到多諾萬教授上課的技巧很不錯。原本枯燥無味的古代文字學在他的表達下變得淺顯易懂而且相當生動，而他時不時的叮囑也會讓學生不至於掉隊。
不知不覺間，下課鈴就已經響起。莉琪在學院的第一堂課給她的印象相當好，她現在能夠明白多諾萬教授受到學生尊重的原因之一了。如果學院的教師都能有多諾萬教授的水平，那她加入學院也算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