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重生之瘋臨天下

正文 第七章 文 / 童歸寧

    事情的起因是曹姽因貪看王慕之沒有聽清曹致的話,但日子到了她還是要被送進集賢閣讀書,且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當今的太子太師乃蘭陵侯王攸,襲的是曾祖父曹魏司徒王朗的爵位,祖父王肅擅經學,官至中領軍。姑姑乃司馬氏文明皇后,司馬炎之母。曹致一朝,王攸出仕,其人儒玄雙通,文義博達,又因其父王恂為人正直,政績卓著,被曹致復蘭陵侯之爵位,並任命為太子太師。

    曹姽自然不會管太子太師是什麼來頭,她本打算一早便開溜,不料長兄曹修這日奉了母命,秉著手足有愛之心來接幼妹一道讀書。

    這阿兄不過長她四歲,卻素來得曹姽的敬重。說來也怪,因曹修身為太子,課業事務繁重,又兼曹嫿曹姽皆是女孩兒,平日也並不親近,可偏偏卻能鎮住曹姽。

    但曹姽就是莫名喜歡他,阿兄年紀小小已過七尺,五官身形像極了父親,又因出生便被封為儲君,舉手投足無不是漢家皇室風範,兼有父之形母之氣。

    母親的孩子唯有他們三人,若論其中最肖似娘親阿爺之人,非曹修莫屬,曹姽一見他便自然而生孺慕之心。

    曹修踏進臨秋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驚慌的大虎、小虎朝自己跪拜,他也未理,逕自入了內室,見自己的妹妹捨了上衣下裳,反繫上了胡人的小皮襖和連檔,一看就是要溜出宮的輕便打扮。

    他不悅極了,開口卻仍是慣有的溫文:「阿奴,母親交代今日讓我帶你上集賢閣拜王攸為師,你怎生的這副打扮?」

    曹姽早就忘了這事,這回被阿兄抓個正著,也沒有現成的解釋脫身,她只能討好地上前牽住曹修的手撒嬌:「那阿兄就帶我去嘛,只是阿奴保證乖乖的,太師也要早點讓阿奴下學呀!」

    因恐遲了,曹修本想讓曹姽換身衣服的想法也作罷,曹姽反振振有詞道:「孔夫子嘗曰『有教無類』,難不成我如今換了身皮兒,太師就不願教我了嗎?」

    王攸當然得教,但他有權表達他的不滿。

    他座下三個學生,太子修雖不是資質頂尖的天賦之人,卻是溫和守禮、聰穎敏銳。二公主曹嫿,略有些愚鈍輕浮,但每次都會按時完成功課。只有今日初次得見的那位有名的三公主曹姽,一身鮮卑胡人的打扮踏進來,才照面就差點驚得王攸甩了手上玉柄麈尾。

    只見她頭也未梳,戴著一頂腦後掛有垂幅的圓頂鮮卑帽,身上皮襖袖窄身緊、圓領左衽,也未著裙,和大街上的胡人一般穿了連襠褲,小腿處束緊,特別的精神利落。

    即便陛下與燕王聯姻,兩國合一,如今滿大街的平民都愛穿輕便的胡服;即便鮮卑人慣來溺愛幼子,三公主從小被燕王殿下寵得無法無天。但這裡是集賢閣,他王攸身為太子太師,尊禮儀教化,怎可放任這天潢貴胄和遼東的牧羊女一樣,毫不講章法,那是墮了皇家的名聲。

    王攸自然不和曹姽一般見識,他看出這女孩兒心不在此,便自顧自在上首慢慢講演、徐徐吐字,頗有沒完沒了之勢。

    曹姽心憂今日建業城放榜,想去看看王慕之名滿都城的熱鬧,卻不得脫身,越想越急,越急就越想。案台上的筆墨絲毫未動,她盤腿而坐,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鋪陳的葦席,發出「悉悉索索」老鼠亂竄般的聲音。

    大虎在曹姽身後侍奉,眼見公主將葦席摳出一個洞來,集賢閣內不管太師、公主的兄姐還是侍奉的宮人都看著,雖然他們不會抱以怪異的目光,大虎仍然羞愧得不能自已,暗暗牽了牽公主的衣角。

    未等曹姽反應,太師王攸便朗聲訓斥:「貴人聽教於集賢閣,卑賤的僕婢卻偷偷拉扯,台城豈有這種道理?來人,將這女侍趕出去!」

    曹姽立時竄起來,擋在大虎面前,若是大虎當著自己的面被人拖出集賢閣撻辱,那她在台城內就徹底顏面掃地,以後就不用出門了。尤其曹嫿,今日集賢閣內她不敢當著太師的面亂說話,可是那幸災樂禍的表情瞬時又往曹姽的怒火上添了把柴。

    「大虎是我的侍人!」曹姽絲毫不怵,大聲反駁回去:「誰敢!」

    王攸搖著麈尾,彷彿看著街上的百戲,他身為蘭陵侯,奉了陛下之命,當要把這頑童收服:「當日你曹家高貴鄉公曹髦只帶百人出雲龍門討伐司馬昭,他大喊一聲『我是皇帝,誰敢奈何!』,一時司馬昭從屬確不敢把他怎樣。」

    曹髦乃文帝曹丕嫡孫,亦是當今陛下的祖父,這是銘刻於曹氏眾人心上的一道恥辱。曹修悔不該沒有將曹姽管教好,忙道:「太師一片拳拳教導之心,觀音奴你太不知好歹,快速速向太師謝罪!」

    曹姽冷笑一聲:「阿兄何必多言,太師今日敢提高貴鄉公曹髦,我又有何不敢應下戰帖!」

    「司馬昭從屬確不敢將曹髦如何,可偏有奸人賈充慫恿成濟上前將曹髦一刀斃命,莫非太師要自比賈充不成?」她手上猛地一提大虎,妙目圓瞪,提起腿便踹翻案台:「要我來說,這曹髦才是蠢人!若換做我,沒有千軍萬馬豈可發難,若要發難必定要讓司馬氏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說完,曹姽拉起大虎,飛也似地朝外奔去,那些黃門女侍手上沒什麼力氣,被曹姽推得東倒西歪,轉眼就只能看著兩個十來歲的女孩子跑出老遠。

    王攸坐在上首臉色變了又變,半晌才顫著嗓道:「快,快去攔住公主!」

    這課是上不下去了,曹修連忙上前作揖:「太師,學生要去看看妹妹,今日這課便上到這裡罷!」

    曹嫿見阿兄也跑了,又見王攸似是心事重重,便也悄悄一抹裙子,跟著溜了出去。

    曹姽和大虎從太子宮徽音殿跑出,經過慕容傀常年空置的顯陽殿後,就是她自己的含章殿,三殿後方有一條貫穿的永巷,永巷之後就是只和台城隔著一道門的華林園。

    一見永巷,曹姽的心就像飛上天的小鳥一樣,恨不得立時飛過高牆。然而身後已追來宮人,前方風神門有駐守的禁軍,曹姽一時進退兩難。她靈機一動,瞅見永巷邊一棵高大的柏木,捲了袖管就跳將上去,一口氣就爬到了頂上。

    「大虎,你快上來!」曹姽一邊喊一邊往最高處爬,甚至不惜踮著腳想越過高牆看看牆外華林園的樹、華林園裡的水,還有華林園引得英俊少年採擷的春日花朵。

    她甚至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慕之那種年輕而靈秀的臉,正等她看上看上一眼,便可彌補去日的相思。

    大虎本就穿著侍女的深衣,裡頭的褲子無襠無胯,豈敢學曹姽這樣豪放上樹,這不是要被滿台城的人看光了嗎?

    況她眼見公主在最高的那處樹枝上踮腳,好像就要跳下來一般,不由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身後被人一托,她抬頭一看原來太子修趕了過來,自己被小黃門扶住了。

    曹修一見妹妹那副不要命往外探的樣子,被唬得忙道:「阿奴,快下來,阿兄為你向母親求情,阿兄代你受罰。」

    曹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有望到一星半點,正沮喪著,阿兄的一番話讓她想起自己這番還要被母親怪罪,越發覺得心裡悶疼起來,折了樹上的枝葉亂扔,哭嚷道:「我要去華林園!華林園!」

    曹修不知曹姽為何那般執著,正準備許諾把她帶去華林園,解決了眼前的危機才好。

    這時他被人往旁邊一推,站穩了定睛一看,面前人龍行虎步,與樹上的曹姽一般穿著,其人身長八尺有餘、雄毅挺拔,遠來若有神光之異。雖有一眾風神門禁衛在側,仍顯得拓落高亮、與眾不同。

    曹修雖知慕容傀近日要回來,此時見他突然出現在此,仍然大為驚異,俄而又慚愧不已:「父親,阿奴她……」

    慕容傀棕亮的臉上還帶著奔波的風霜,拍了下曹修的肩膀,看了看隨後而來的曹嫿:「你們兩個做兄姐的要照顧好妹妹。」尤其又對曹修說:「尤其是你這個兄長,凡事不要磨磨蹭蹭,阿奴不肯下來,你不會把樹砍了嗎?」

    曹修汗顏:「這……」

    慕容傀不耐,直接扯了嗓子對著哭天抹淚的曹姽喊道:「觀音奴,你在樹上作甚?快下來,看阿爺給你帶的好玩意!」

    曹姽被這聲雷吼震在樹上,知道最疼自己的阿爺來了,滿心的委屈更是止也止不住:「阿爺,我要去華林園,他們都不讓!」

    今日進城的時候慕容傀就見識了建業城的萬人空巷,他知道如今一門之隔的華林園一群青年才俊正在荼毒滿園子的花朵,傾慕及第士子的女郎們所經之處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枝。不過慕容傀扯了扯嘴角,心裡有些傷感自家的阿奴竟然也大到喜歡看美男了,他喊了回去:「華林園有什麼好看的,只有一群娘們兒唧唧的男人。阿奴,下來,阿爺給的東西全天下獨一無二!」

    曹姽伸了伸腳,踩不著地,抽噎著道:「我下不去。」

    慕容傀便伸出猿臂,那是一雙可拉三百石強弓的力臂:「那就跳下來,阿爺接著你!」

    這父女倆的對話實在是不符南人之風,可惜台城裡的人早就見怪不怪,果然慕容傀話音才落,樹上的曹姽竟一絲猶豫也無,如乳燕投林一般墜入慕容傀懷裡。

    做父親的順勢舉著女兒轉了兩圈,轉眼就讓曹姽尖叫著破涕而笑。

    待曹姽雙腳落地,不知何時脖子上已掛了顆圓滾滾、白溜溜的物事,曹修和曹嫿也大奇,畢竟還是孩子心性,便湊過來看。

    慕容傀摸著曹姽的頭,甚至是帶著絲討好的意味道:「你們都沒見過,此物名白狼睡,乃是遼東白狼王的眼珠!前些日子我聽說阿奴被邪畫攝了魂,因白狼睡有辟邪神效,便入單單大嶺找到了那只白狼王,著實好一番惡鬥,才以白蠟封存制了這顆獨一無二的白狼睡,給阿爺的小阿奴做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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