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4章 訣別 文 / 海的本色
鴻濱從辦公室裡抱出一隻銀色急救箱,順手摔在地上,「嘩啦」一聲,藥片紛飛,她撿起繃帶和一隻藥瓶:「這是白藥,快灑上。樂文值得您收藏。lw0。」
他箍緊小潔上身:「你灑,再纏繃帶。」
小潔不停扭動掙扎:「我死了,她就死心了!」
鴻濱左手抱住她的頭,見頸部左側豁開一條約1公分的口子,血水直冒,咬開瓶蓋,叼出棉花,往傷口處一陣亂灑,又用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小潔顫抖著啜泣,漸漸放鬆身體,偎在他懷裡嚎啕痛哭。
他撫摸她的臉,不住親吻:「沒見過你這麼缺心眼的!」
鴻濱癱坐於地,望著小潔發呆,夢遊般的說:「死不了的,你要死了,我陪你一起死!」接著按住傷口部位,吃吃的笑,「居然……居然這麼劣性,哪有動不動就玩命的……」
他望望四周,低聲問小潔:「你要不喜歡這裡?我們搬家。」
小潔摟緊他的脖子,頭不住磨擦蠕動:「老公,別再離開我,不管到哪,都帶上我,就算埋進豁嘴嶺,也帶著我,我作你的陪葬,好不好?」
他伸手抱過鴻濱,眼淚滴在小潔臉上:「嗯,要死,就死一塊,這是座鬼堡,那些鬼魂都進了這裡,想讓我們償命,我們不上當,它們不走,我們走。」
「嗯,回鳳凰城,永遠不再回來,一共來三天,吵了三次,我不想吵,不想惹你生氣,我們走,都不要了,一進這裡,好人都變成魔鬼!」
「我去點支火把。燒了它!」鴻濱推開他,在他兜裡翻火機。
他抓住她的衣領:「還嫌不折騰?非得弄死人才甘心?」
「那怎麼辦?她恨死我了,你也恨我,這裡鬼魂恨我,你們都恨我,還有我爸我媽,還有那個女人……我都不知道,要這些有什麼用……」鴻濱披著亂髮。一屁股坐地上。
「小潔不會恨你的,我也不恨你,用恨,可以串連愛,用它來照亮黑夜。」他慢慢起身,拼盡全力抱起小潔往樓上走,「疼就哭,就算留下傷疤,也看不出的。」
「傷疤再大都沒關係。只要你不離開我。」小潔用拳頭堵住嘴,發出傷痛欲絕的嗚咽。
那只黑背仍在嚎叫,又發出狼望著明月時的悠長悲鳴……
「她呢?」在浴室鏡子前,小潔盯著頸上暗紅的傷口,覺得身體發飄。
「別亂動,她到公司去了。」他用濕毛巾把她頸子細細擦一遍。「挺性感的!」
她泫然欲滴,笑道:「我要死了,你能每年給我送花嗎?」
「還在怪我?」他苦笑著搖頭。「今後不再帶刀出門。」
「我怎麼會怪你?」她把頭倚在他肩上,盯著鏡子裡的他,「早晨一睜眼,瞪著床上方的雕像,心就發慌,覺得那兩個人是你和她,那老床像個魔法師,把你變得我不認識,在那上面。我好像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你只要她,不要我。我好怕!」
「那陪你睡外面客廳,或者乾脆賣了,讓它們去害別人。」
「別賣了,你昨晚是被我氣的嗎?」
「不再提了,好嗎?」
「你不說,我怎麼會安心?」
「其實,是被三個人氣的,其中包括自己,竟然利用你去做那種事。」他覺得讓她徹底瞭解鴻濱,是有可能緩和關係的唯一辦法,攙著她往外去,「生你的氣,是發現簡單的道理說不通,主要是生她的氣,跟你說的一樣,她誰都算計,算計無處不在,一切的一切,說得好聽是算計,難聽是陷害,昨晚我的本能反應,是希望用暴怒掩飾對她的厭憎,只是不想傷害她,結果卻傷害了你,說了你不信,我的本意是要保護你。」
她拉他坐沙發,跨坐他腿上:「說吧,都告訴我,我不會仇恨她的,頂多各自為安。」
他吻一下她的傷口:「她只是防備,像動物防備天敵一樣,她再毒,沒想過要傷害你,小潔,千萬要記住這個。」
「嗯,我記住了,想到你可能說什麼,我全身都發抖……」她抖得牙齒輕輕出響。
他把昨天與鴻濱聊的過程一點一滴講出來,面對她的眼淚和驚恐,毫無保留的和盤托出。
她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句話說不出,末了,把拳頭塞進嘴裡,開始劇烈抖動,發出撕心裂肺的長音,就像她正在用另一種唱腔演繹柯兒的《神女》,世上最悲哀的抒情曲。
「哭出來!」他輕拍她的背,知道對她的打擊是什麼,比昨晚那一刀更血腥和致命,把她心中原本的美好一刀刺死,連同曾經熱愛的鴻濱。
她昂起頭,不停的摔頭:「你還要我嗎?」
「要。」
「沒有她,也要我?」
「是的,我們跟她兩清了。」
她撕扯衣服,又抓撓傷口,被他緊緊抱住:「老公,帶我走,去鳳凰城……不,我想去巴山,想那裡的歡樂笑聲,想坐在碧綠上面緬懷這一切,想聽柯兒唱《神女》,只有它,才能讓我徹底哭出來,才能倒出心裡的悲痛!」
「坐著別動。」他整理箱子,拿出電腦,又收拾她的衣物,走到紫水晶前長久的默然凝視,終於把它放進箱裡,背起包,拎著箱,站在原地望望四壁,再看一眼從沒產生過歡樂的紅木古床,覺得譚誠金用它們實施了報復。
他伸出手,牽著她往外去,意外看見客廳茶几上有一排五顏六色的絲巾,下面露出一張白紙。
他的心絞緊,過去拿起紙:「把這些絲巾給她帶上,別讓風吹了傷口,照顧好她,老公,我愛你,我也愛她!」如鯁在喉,兩滴淚落在紙上,長呼一口氣。把信疊好插入褲兜,把那些絲巾疊好,攥在手裡。
當與看門人告完別,撫摸那條不知姓名的黑背,最後看一眼「藏堡」,扶她上車,又鳴按一聲喇叭,向另一個女人發出訣別信號。
望著窗外的秋色。小潔突然發出夢囈似的笑聲,他搖搖她的手。
「她曾說她走的是一條輪迴路,還真是,與她一起轉了一大圈,除了『藏堡』多了那些鬼魂,我們卡上多了1200萬,轉來轉去,轉了數千公里,似乎白轉了。我與她依舊是陌生人,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全變了!」她沉默近20小時後,終於主動開口。
「走了幾百公里,你一直都在想曾經的數千公里?」他想讀懂她的內心。
「不,想的路途更加遙遠。說不定能繞赤道兩圈,是我近三十年的人生。」她把他的手按在胸口,「你摸。真的,我不恨她,不知道為什麼?恨不起來,她給了我那麼多的驚喜,又給了我那麼多的痛苦,就當扯平了,畢竟她把你還給我了。」
「我值不了那些鬼魂,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開了幾百公里,他最大的認識就是自己不是好東西。
「等我緩過勁來了。我們再去刨祖墳。再去跟新的鬼魂打交道,但願它們要善良一些。」她望著他又笑。「你不是說了嗎?你即使罪惡滔天,我也得關愛你,即使你是這個地球上最壞的人,我也愛你到死!我是不是終於開竅了?」
他摸她的頭髮:「是開竅了,多謝那些鬼魂,找個廟,為它們燒些香。」
「不行的,我們燒不管用,得為那把扔在河裡的軍刀燒香,是它刀下留情……還有她,她也算救了我一命,我會總戴著這些絲巾的。」她摸脖子上淺綠色絲巾。
「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他摸她的傷口。
「說啊。」她吻他的手。
「千萬別再幹這種傻事,萬一氣不過或想不通,你手上即使有刀,就給我幾刀。」他想起洱海月夜,不相信她會跳進海裡,幸虧當時自己提前爬上船。
「不,我倆生氣,肯定是我不對,再割,還得割我自己,你好好跟我講道理,我聽得懂的。」她讓他摸肚皮,「餓了。」
「從前面收費站出去。」他暗鬆一口氣,知道餓,說明心情好多了。
「別忘給她發個短信,謝謝她的絲巾。」她扭頭望向側面山頂,有幾朵白雲正從上面經過,它們身後還有一大片雲朵正在追趕,她覺得自己是其中的一朵。
第二天上午。
「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就回來了!」把一大堆用品放床上,小潔迫不急待的到露台,打開所有窗戶,站在那裡又蹦又喊,「我們回來了!」
「別把魚嚇得蹦上岸,會幹死的!」他看一眼手機,仍沒收到鴻濱回復。
「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她拉他進臥室鋪床。
「只要你喜歡,不過天快冷了。」他突然有些想念漢堡。
「嗯,等你睡好,再出去吃飯。」
「那你呢,就蹲外面看風景?」
「你希望我幹嘛?」
「那你就找點家務活幹吧。」鋪好床單,他把被套抖開。
「哎呀,一點沒意思,這麼簡單的事,還要人家提醒。」她把絲絨被抖開。
「你有傷,萬一傷口迸裂呢。」他抓住一隻角,往套裡塞。
「昨晚也這麼說,我就躺旁邊,不影響你。」她嘿嘿笑。
「可我得影響你。」把被套好,他脫鞋上床,拉她坐下,「要是不餓,就一直睡到晚上。」
「我想睡到明天早晨,嘻嘻!」
「那到時都爬不起來,連餓帶累的。」
「不會的,大不了我去買吃的。」她脫掉衣服鑽進被窩。
「好吧,要是沒別人來,就一直不出去,誰也不告訴。」他吻傷口。
「我也是這麼想的!像在老樓裡一樣。」她撓撓傷口,「被你吻得好癢!」(。(lw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