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高飛 文 / 海的本色
「後來呢?」她移動椅子,與他面對面。
他握住她的手:「後來家人發現,她們就私奔了,直到現在,她從沒回過家,那個真正的女人,於十年前去了美國,嫁人為妻,生兒育女,一段長達八年的粉戀結束,留下的她差點瘋掉,被掏空的心又受了整整七年煎熬。」
「直到這個傳說中的女人遇見你?」她覺得匪夷所思,他似乎總跟離奇事情有緣。
他輕輕吹口氣:「三年多前,在一家分銷店裡,遇見一個女人進店買嬰兒用品,她什麼都不懂,連哺育常識都沒有。」
「奇怪了,她愛的是一個女人,怎麼會有孩子?」她的思路進入他的故事。
「是啊,當時我也奇怪她怎麼當媽的,介紹產品時才知道,她資助三個地震災區的初生嬰兒,全是女孩,從出生到十八歲,都由她資助,本來,買完東西就完了,但她一次性花掉近三萬塊,差點把店搬空,一大堆東西,我們就幫她搬,車裡和後備箱都塞滿,還是裝不下,她問我能不能再幫忙,要我打的,裝上東西跟著她,等到了快遞公司,重新打包,一直忙到天黑。」他想起當初情景就想笑,卻不得不板起面孔。
「於是,她請你吃晚飯。」她彷彿跟他在一起回憶。
「嗯,事後留了qq,她總向我咨詢嬰兒相關的事情,聊來聊去就熟了。」他想說她啥都咨詢,連男人堅挺是什麼感覺都問。
「問題是,她不喜歡男人呢?」她想不通經歷十多年粉色戀情後會改變性取向。
「誰知道。」他一度也糾結她提到的,「第二次見面時,她心情很糟,要我陪她喝酒,或許對她來說,我只是一種消譴獵奇,跟酒一樣,排解苦悶。」
「或許,是對男人充滿好奇,她是那個女人的男人,結果人家跟另外的男人走了,換作我,也想知道區別在哪,輸在哪裡。」她比他想得更細,因為同為女人。
「嗯,可能真像你說的,要找個人來試驗。」他想起第一次開房的情景,又想笑。
「試來試去,她沒變成男人,反倒變回女人了,這樣也好,至少她的痛苦減輕了。」她為沈鴻濱的經歷唏噓不已。
他突然有種不祥預感:「你不會有同樣經歷吧?」心想分開二十年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我倒想有,神經,我可是純正的單色。」她又「哼」一聲。
「你不生氣?」他抹去剛才的預感。
「怎麼不氣?怎麼才能不氣?」她指著他的胸口,「你的故事再動人,她即使真的是個男人,那我和她也是情敵,她在跟我分享你,不對,要真是男人,那不可能讓你碰我。」
「你的反應跟我的想像有些出入。」他曾詫異自己不在乎沈鴻濱的經歷,因為與她相好的是女人,覺得白嵐的反應跟自己的反應類似。
「我反應不夠強烈嗎?那肯定是我在掩飾,二十年,別的沒學會,掩飾的功夫爐火純青。」她打開他的手,仰望星空喃喃自語,「是啊,我怎麼不生氣呢?居然還很同情她……」
他覺得她的樣子特別純淨,憐愛油生:「不生……」
她低頭時臉變了,一巴掌揮在他頭上:「騙子!差點又被你騙了!」氣哄哄的起身,來回走動後站住,「你有預謀,就因為你的敘述方式,肯定打過無數次腹稿,才像這樣娓娓道來,效果是什麼?我在聽你講別人的故事,根本沒把你講的跟自己扯上關係,所以我不氣,現在想明白了,真氣死我了!」又是一巴掌朝他揮來,跟著飛身撲上。
他擔心她咬耳朵,身子後仰閃避,人隨椅子一起往後便倒,只聽「咚」地一聲悶響,後腦結結實實撞在地面,立覺腦袋變成麻袋,昏沉沉的整個人往下陷,腦後溫熱一片。
她艱難的爬起來,拖開椅子,在他身邊蹲下,顧不得雙掌麻木疼痛,使勁搖他的頭,嗚嗚哭喊,驚得漢堡跟著一起狂嚎,又扒又抓。
他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拿紙。」
趁她進屋,雙手撐地往起爬,頭像灌了鉛,當他翻身雙膝跪在地上時,她衝出來,用厚厚一疊紙巾緊緊按住鮮血直流的後腦。
「帶你上醫院,千萬別死啊!」她哭泣的顫音,驚得漢堡又發出愈加威猛的吼叫,那扇小門在猛烈的撞擊下,發出不絕於耳的聲響,像隨時會撞散架。
見老媽離開病房,何青屏摸摸頭上的繃帶:「這是我第一次住院。」覺得噁心,想吐。
「躺下,輕微腦震盪,躺躺就沒事了。」床邊的白嵐滿臉緋紅。
「已經這樣了,別東想西想了,那事已經那樣了,也別跟自己過不去。」他閉上眼。
一會兒,眼前浮現兩大朵翻滾的烏雲,東邊一朵站著沈鴻濱,西邊一朵站著白嵐,她們隨烏雲起高伏低,四目遙望,身形對峙,接著各自驅趕烏雲朝對方撞去,一道劃破天穹的閃電後,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又過一會兒,雷聲漸止,瀰漫散盡,見她們蹲在雲端失聲痛哭,天彷彿被戳漏了,大雨傾盆,變成洪流,席捲地面一切,眼睜睜地看著熙宅被沖毀,漢堡在水中奮力掙扎,試圖游向沉浮不定、奄奄待斃的自己……
他被搖醒,見是一位白衣天使,怔怔地問:「狗呢?」
「什麼狗?」那天使燦然一笑,「我給人換藥,不管狗。」
他拼盡全力往起坐,被一雙手緊緊按住:「人都變傻了,聽話,換藥呢。」
「夢見我和狗都在水裡掙扎。」他終於回到現實世界,發現護士長
得奇醜無比。
「我呢,也在水裡掙扎?」白嵐捧住他的腦袋。
「沒,就我跟狗。」他感覺護士的動作很粗暴。
「不就撞一下嗎?就這麼恨我,連夢裡都不讓我出現?再低點。」白嵐按他的頭。
「夢裡出現了,不在水裡。」他覺得好多年沒做過這麼清晰的夢。
「在水底?」她有些生氣。
「在雲上面,是你們放水淹了我和狗。」他憑自己的感覺進行暗示。
「又不是龍王,除了我,還有誰?」她意識到是誰了。
「哎呀,你們在上面打架,結果我跟狗倒霉。」他加重說「你們」的語氣。
她笑著問:「誰打贏了?」
「不分勝負,反正我輸了。」他點到為止。
「那你是得輸,一個都被打成腦殘,二個合一塊,你更不是對手。」她不情願跟別人合作。
「噯喲,頭疼!」他找借口,不想再提頭疼的事。
「醫生說沒事了,換完藥就出院。」她對護士說聲謝謝。
那護士笑道:「你們挺逗,在夢裡都繼續打,再打,估計腦袋就打掉了。」
白嵐向護士揮揮手,拍他的肩:「你也挺逗的,受傷做個夢,都不忘逗護士小妹妹。」
他一時張口結舌,不敢再隨便講話,覺得跟女人打交道,最好是兩種人,一是聾子,二是啞巴,又聾又啞,那是最合適不過了,一起過日子,就像無聲黑白電影一樣,還得加上色盲。
兩天後的早晨,何青屏跟正在機場的姐姐通完電話,又給沈鴻濱打,她說一切順利,帶姐姐玩了一天,主要是購物,說姐姐是真正的購物狂。
放下手機,摸隱隱作痛的後腦,懸著的心落地,有了姐姐替代奔忙,自己就能安心鳳凰城這邊的收集工作,預感刨譚家祖墳的工作要開始了,過程更複雜,準備必須更充分。
查看完古代盜墓的有關資料,又搜索攀巖工具,順手登錄qq。
仔細看工具圖片,覺得很有必要完整訂購一套,不管能否用上,今後在其他事上也能用,特別是攀巖繩、下降器、上升器、岩石錐、冰鎬,安全帶,刀就用一般的瑞士軍刀,國內管得嚴,刀不能長相太兇惡。
見郵箱有幾封信,想順手刪除那些垃圾,發現竟有一封「青屏,你好」的信,待點開,粗略瀏覽之下,整個人像掉進冰窯一樣,從頭頂一直冷到腳,連心都凍得瑟瑟發抖。
「青屏,你好!」
「兩天沒來找你,覺得有些奇怪吧?我回到家,面對靜悄悄地黑夜,腦海裡一直縈繞你講的故事,揮之不去,理,越理越亂。」
「我不知道她什麼樣,直覺告訴我,她一定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我問自己,等候二十年與她的經歷相比,誰更值得同情,差不多一整夜,答案是她,二十年的等待後,我還有路可走,她十多年前走的卻是一條不歸路,如果沒有你,她的生活將走到盡頭,再堅強的女人也經受不起兩次沉重的情感打擊,何況這麼特殊。」
「從你的刻意隱瞞就知道,你對她是小心翼翼地呵護,你太瞭解她,不想讓她知道還有一個我存在,青屏,我能理解。」
「二十年,將我的內心變為兔子的耳朵,極其敏銳,不可能體察不到你每次回來的變化,原本以為你會去了斷,後來發現,那個古董渠道就是她本人,我曾恨過你的欺瞞,聽你講過她之後,我不恨了,欺瞞,也許是你唯一能做的。」
「再次遇上你,儘管時間短暫,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曾經的愛情像天鵝絨似的飄回來,拂掙塵垢的記憶,又隨你一起高飛,在那麼一瞬間,生命呈現出五光十色,你的行為總出乎我的意料,讓我變得充實,甚至連等待,也飽含興奮與期盼。」
「我不是麻木的女人,有自己的反應,只是學會把它埋進內心深處,也許,你盼望兩個女人永遠隔岸相望,但我做不到,我想她也做不到,只能有人主動退出。」
「現在明白了,你對我出手豪闊,是在尋求某種安慰,我完全接受,會用你給的錢周遊世界,希望在奔波見聞中成熟和豐滿起來,成為你特別鍾愛的自由且頑強的女性。」
「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在未來路上,去尋找丟失的自己,二十年的光陰找不回來,那就去延長未來的歲月——虔誠的嶄新生活。」
「2011年8月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