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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唐虎 文 / 海的本色

    何青屏心頭震動,想那譚婆婆開口閉口總蛇精長蛇精短的,敢情有這玉鐲的因素,莫非她婆婆年輕時貌如天仙、心如蛇蠍,興許是死前始終沒抱上孫子,便變本加厲虐待媳婦,待死後,媳婦才念念不忘地時常咒詛。

    朝張松投去感謝目光,張松不易察覺地點著頭:「瑕疵對精髓的回報。」

    何青屏緊皺一下眉頭表示會意,示意白嵐把玉鐲裝進背包,同時遞個眼色:「把圈尺給我,馬上進入正題。」

    重新把心揣回肚裡的譚誠金捧過白鐵筒,拔掉蓋子,往地毯上傾倒。

    「這可不是砂子。」何青屏拍拍床,「你坐床頭,慢慢取出,張松,你選的是幾?」

    張松慢慢伸出右手食指,笑道:「最上面的。」

    「理由?」白嵐抻著脖子問。

    「我是這樣想的,以譚老爺子的細緻,最好的肯定卷在中間,下面的包在外面。」張松得意地看著何青屏。

    「狡猾……聰明!」白嵐狠狠地瞪張松一眼。

    何青屏招呼他們圍攏:「這就是抓鬮,全憑運氣,但願他是對的。」放下圈尺,雙手示範,「握住兩頭,慢慢轉動。」捋出三幅畫的端軸,緩緩拉動。

    張松和白嵐左右侍候,如奉聖旨,上面的畫又一寸一寸地露出,待拉到一半,何青屏看清是橫幅山水畫,遠山含黛,層巒疊障,近山雲霧繚繞,紅色樹木綿延,幾乎佔去半幅畫,紙本,縱42.6cm,橫69.8cm。

    「怎麼不見一個毛筆字呢?無題無跋,印章倒多,看不明白。」張松恨不得頭能入畫。

    「是挺怪的,我也看不明白,誠金,照單抓藥,給你張哥報價吧。」何青屏雙手護住畫,「一幅一幅來,談完這幅,再看下面。」暗笑張松演技一流,在山上明明看過這幅畫,卻裝著沒看清。

    譚誠金抓耳撓腮:「畫有字,就能看出朝代,我啥都不明白,張哥,你是行家,你說個價吧。」

    張松看看他,又看其他人:「完全憑感覺,覺得東西是不錯。」張開右手。

    譚誠金心裡七扭八拐九十九道彎,看何青屏隔岸觀火,搖搖頭:「別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古畫值錢,從我爸爸那裡請出來的,真東西,這不用說,真東西就五萬,有點少。」直接把五根手指代表的數字單位定性為「萬」,堵住「千」。

    張松雙手一拍:「那你去賣五萬吧。」對何青屏說,「我放棄,來,欣賞下面的。」

    譚誠金沒想到一句話就談崩,勉強笑道:「張哥,你不開玩笑吧,五千想把這畫帶走?」

    張松雙手亂搖:「沒這意思,我只出得起五千,你不賣,這事就過了,兄弟,你大哥知道,我收畫,還沒有超過二千的。」

    何青屏眼不抬、手不動,想清譚誠金的計較,玉鐲上他先放白嵐一馬,下決心要在畫上大嚼一頓,成敗關鍵是在離開房間前無論如何要把能帶走的都帶走,絕不能過夜,多一人見畫或摻和意見,他定會坐地起價。

    張松起身點煙後退回椅子:「我來湊熱鬧,跟白嵐一樣,不想空手而已。」完全退出競購。

    「大哥,這?」譚誠金有些六神無主。

    「還這什麼呢,知道嗎?我也只能點根香煙坐一邊去了,下面的也不用再看。」何青屏掏出煙盒,問白嵐,「帶著現金嗎?」

    「要多少?」白嵐拎過背包。

    「一千,玉鐲。」何青屏又對焦急不安地譚誠金說,「等你把畫賣了,再把遷墳的錢給我吧,差不多八千,就給五千吧,你媽旅遊,當我請客。」

    「那還要收這一千?」白嵐掏出錢包。

    「橋歸橋,路歸路,人家有了錢,會還的。」何青屏向張松招手,「還傻坐著幹嘛,趁天未黑,開路。」

    張松應聲而起,譚誠金跟著怪叫:「大哥!」慌亂中按住白嵐數錢的手,「我啥都不懂,到底怎麼才合適,你給個說法呀!」

    何青屏正色道:「有機會去過你張哥家後,你會明白一件事,這世上寶貝不缺,難的是銷售,他有上百件藏品,以為不想變成錢嗎?想,土豆在山裡多少錢一斤?幾毛錢,人家把土豆運出去,能賣到幾塊錢,是啊,種土豆的風吹日曬,為什麼只能賣那點錢?憑什麼別人要掙得多的多?因為人家有運輸、有市場、有渠道。」重新坐到床上,指著畫,「我不是說這些畫是土豆,是想跟你講明道理,你張哥如果五千收這幅畫,需要賣多少?不能低於五萬,為什麼?他為了賣畫需要東奔西走,付前期費用,還不一定能賣出,買賣這樣的畫,就是一宗生意,要冒風險,你蹲在路邊,看哪個能出五千元,開口要五萬,他得賣多少,三十萬?四十萬?能賣到嗎?」

    白嵐瞟著慷慨激昂的何青屏,想弄明白他的用意,張松在房間裡踱步,事不關己的樣子,譚誠金滿臉惶恐,連聲說「是」,心裡一直掙扎和掂量,得罪眼前能讓自己一夜致富的人,還是另尋出路。

    「別看現在全民玩古董,真正能成交的有幾個?參加正式拍賣會,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幾,像你這樣,東西還在地下,就有人候著,還請來你張哥幫忙,其實,我都覺得他沒必要,安心賣家裡寶貝就可以了。」何青屏掀起上面的畫,「別愣著了,再看看吧。」一陣狂風暴雨後突然回歸平靜。

    「好,再看看。」譚誠金依舊站著,像被老師剛打過手心的學生。

    第二幅畫比第一幅窄,也是橫幅,河面上一葉孤舟,船頭站立一位官人,船尾一人劃著雙槳,對岸是莽莽綿綿的群山,

    左首有畫家名和兩枚印章,紙本,縱38.2cm,橫58.4cm,題為《秋水晚渡圖》。

    「沈同?」何青屏轉身問張松,「聽說過沈同嗎?」

    張松近前蹲下細瞧,大搖其頭:「沒聽說過,名不見經傳。」

    「你都不知道,算了,看最後一幅。」何青屏幫白嵐捲起第二幅畫,再看第三幅,拍手叫道,「終於看到一幅像樣的!」

    第三幅,一隻威風凜凜的上山猛虎,腳踏險惡亂石,背依蒼勁古松,山頂一輪紅日高懸,紙本,立軸,橫40.7cm,縱73.2.cm,題為《日落歸山圖》。

    「天啊!這才是最好的一幅,唐伯虎的虎!」張松激動地跳起來,猛拍何青屏肩膀,「賭運氣,我輸了,老頭子真夠怪的,居然把這麼好的畫包在外面。」

    譚誠金喜淚沿面頰而下:「我聽說過唐伯虎,點過秋香,他能畫這麼好的虎啊!」

    何青屏撫摸虎鬚:「這幅值五萬嗎?」

    「值。」張松用力踩地毯,「五萬我會要。」

    何青屏閉目冥思片刻:「好了,不說其他的了,打包價,這三幅一共多少錢?」

    「大哥,你全要嗎?」譚誠金感覺雙手不聽使喚,嘴唇也打哆嗦。

    「總不能只要好的,把其他的再扔給你吧,說吧,沒事。」何青屏掏出香煙遞給二人。

    譚誠金接到手裡,含在嘴上又取下,那支香煙立即在他手裡扭曲變形:「我真不知道要多少!」

    白嵐提點:「根據剛才說的,你就大膽開口,沒看出來嗎?連張松都不再說話。」

    譚誠金猶豫著伸出右手,又伸出左手,彷彿兩隻手是偷來的,見他們沒反應,再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屈起,憋得滿臉通紅:「八萬!」

    何青屏又閉眼屏住呼吸,也憋得脖子上青筋直跳。

    白嵐猛擊他背部一掌:「八萬,要,還是不要?」

    「豁了!」何青屏睜開雙眼,「你得借我三萬。」

    「什麼!剛給我買一千塊的鐲子,這會要我幫你付三萬?你的帳算得真夠明白。」白嵐氣得一跺腳,「借你了!」

    何青屏長舒一口氣,笑著說:「張松,你這幅畫,我給你留著,唐虎五萬,對吧,其餘兩幅一共三萬,你給一萬五拿畫,不對,一萬六,我得賺一千。」

    張松奚落道:「你送給白嵐東西,結果讓我掏腰包,有你這樣的嗎?」

    白嵐搶白:「能不能趕緊的,我都餓死了,還有一袋子的事呢。」

    眾人大笑,八隻眼睛不約而同地盯上窗台下面那只綠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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