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靈鐲 文 / 海的本色
「有防水材料,你爺爺希望這枕頭重見天日,不然,就跟這幅字一樣。」何青屏小心捧起骷髏。
譚誠金解袋子,未用力,繩結斷裂,雙手撕袋口,露出一隻褪色帶霉斑的淺綠色布袋:「這?」
何青屏單手托著骷髏,一手揉搓綠布:「雨布,挺結實的,拿起來吧。」
譚誠金拎起袋子,隨手撥弄遺骨:「沒了,還是下山再打開吧?」
何青屏「嗯」一聲:「打電話,讓他們在『譚姜牙』門前等,白嵐,把那幾隻袋子給他。」把骷髏放回原處,細看那幅字,字跡和印章糊作一團,用手輕摳,與下面布料粘貼密實,「好像刷過漿糊,只能連布一起揭。」
「沒用了,老爺子的床單不是宣紙做的,是金錢做的。」張松輕聲歎息。
「好奇怪的感覺,就像親手把一幅名畫塞進臭水溝裡。」他拾起軍刀,在兩枚印章邊用力緩慢地划動。
「看來你不搞清楚誰畫的,會落下病根。」張松蹲他身邊按住印章。
「大哥,這是幹什麼用的?」譚誠金拿著幾隻銀光閃閃的口袋,像西服套。
「鋁箔袋,裡面附了一層塑料布,專門請車行做的,防曬防水耐高溫,分裝老人的遺骨,不至於混淆,裝完,拉上拉鏈,就不會丟失。」何青屏繼續劃小方塊。
譚誠金甚是感激:「大哥比我想得周到!」
何青屏停止划動:「一隻袋子裝一個人的遺骨,再做上記號,交給他們時好清楚交代,別弄錯了。」
譚誠金打開一隻袋子,在爸爸棺旁鋪好:「大哥,壽衣還做嗎?今天肯定來不及了。」轉身拿起一把尖嘴鍬,伸進棺裡欲鏟遺骨。
「等一下,給你。」何青屏摘下手套扔給他,「沒有壽衣,不能算衣冠塚,做不做,你自己做主。」
「嗯,等會進城找個裁縫。」譚誠金欲把手套扔一邊,「戴著這個不方便。」
何青屏強忍怒氣:「你得用手撿,再輕拿輕放,遺骨是不能碰金屬的。」本想提醒他默默祈禱幾句,見其置若罔聞,話到嘴邊又忍住。
譚誠金眉間閃過不耐煩:「我們得快點,說不定等會要下雨。」
白嵐朝何青屏搖搖手:「裝遺骨只能你親自動手,我收拾東西,咦,你們在幹嘛?」過去蹲下,「割一塊當紀念?」
張松笑道:「他這屬於病人自開藥方。」
她摸摸他的額頭:「晚上怕做噩夢啊?」
何青屏用軍刀輕佻,連布帶紙一起拈起:「這是一道符,貼你門上,半夜不怕鬼敲門,那些曾經的噩夢就會離你遠去。」
她拍他一巴掌:「我的噩夢就是你,不經許可,不准擅自離去,否則,我半夜去敲你的門。」
張松微笑著搖頭,拎起雨布袋走到背包前,見那譚誠金一陣手忙腳亂,剛把爸爸遺骨捧進鋁箔袋,又雙手亂抓爺爺骨頭。
「哎,還真要下雨呢。」白嵐連蹦帶跳地到包前。
「我們這裡就這樣,好好的天,雨說來就來。」譚誠金終於等到補充說明的時機,手裡立即多了尖嘴鍬。
這時,山風「呼啦啦」響,從山頂南面飄過幾朵烏雲,太陽漸漸失去光芒,當遮天蔽日的雲海尾隨襲來,陽光徹底收斂,雨季的天空,說翻臉就翻臉。
何青屏顧不上申斥鏟奶奶遺骨的譚誠金,匆忙與張松蓋棺:「淋成落湯雞,也不能讓畫淋著一滴雨。」
何青屏給四個農民工各加一百元後,一行人驅車二十公里進入縣城,以譚誠金的名義住進一家三星級賓館。
當白嵐趴在床上,三個男人癱在椅子上,連不抽煙的譚誠金也要了一支香煙。
她道:「這要是盜大墓,估計我是爬不出來的。」
「有創意,盜墓的人盜出寶貝,卻把自己埋在裡面,要有這麼一天,求你不要去。」何青屏脫掉滿是泥漿的旅遊鞋。
「那我不下去,你爬不上來,我好救你。」她翻身坐起。
「謝了。」何青屏把空調調到二十二度:「畫是三幅,加上玉鐲,誠金,你的想法是什麼?」
譚誠金輕咳幾聲,不住扇煙霧:「我的想法?」
「這幾樣東西,你想怎麼處理?趁沒看,先商量好。」何青屏打開窗戶,見譚誠金仍迷糊,「三幅畫,你想留一幅嗎?還有玉鐲。」
譚誠金一下清醒,掐滅煙頭:「留它們幹啥?一不好書法,二不好畫畫,價格合適,你們全拿走。」
何青屏對張松說:「我二你一,按事先說好的,從上往下數,最上面的是一,最下面的是三,你要幾?」
張松大笑:「抓鬮嗎?」
何青屏點頭:「這樣才公平。」
張松豎起大拇指:「兄弟,要是我運氣好,一幅當你二幅,你不後悔?」
「沒什麼好後悔的,同在山中行,自是手足情,你說數字就好,選好打開,再議價。」何青屏知道正戲剛上演。
「真服了!」張松明白三幅畫有優劣,自己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希望挑走最好的,剩下二幅說不定一錢不值,三個數字開始在腦海盤旋,瞬間形成一股旋風。
「那我呢?」白嵐跳下床,「譚誠金,把玉鐲
拿出來,反正你也不懂,跟他們一樣,你和我議個價,虧了賺了,我都要。」
譚誠金從褲兜裡掏出玉鐲,用手擦擦,遞給何青屏,他不接,又遞給張松,也不接,只好遞給白嵐:「這真難住我了!」
何青屏說:「白嵐說的清楚,所以誰都不看,看你們自己對這玉鐲的感覺了,你開價吧。」
譚誠金急得直搓手,看著白嵐不住傻笑:「嵐姐要,按理該送,可我真送不起。」
「別唧唧歪歪的,趕緊開價。」她用床單擦拭玉鐲,煞有介事地對著燈光照照,「玉我懂,要綠,不能有瑕疵,這裡面有大大的瑕疵。」
「你真要喜歡,你就給一萬……八千也行。」譚誠金察看何張臉色。
「一萬……八千,到底是一萬八還是八千?」白嵐逼問。
譚誠金緊張到語塞:「……是八千……七千也行。」
張松探身接過玉鐲,也對著燈光看,越看舉得越高,隨後把它貼在面頰:「沒錯,瑕疵大大的,裡面有一圈雜質,還給他吧,你想要,去我那,一千元,比這只還好。」
「這樣啊!」白嵐劈手奪過玉鐲塞進譚誠金手裡,「那也差太多了,只是不想空手而歸。」
何青屏品味張松剛才的表情,不露聲色地說:「哎呀,張松既然說了,你就只管找他要,要他最好的,好了,看畫。」
譚誠金「噌」地站起來,把鐲子丟到床上:「嵐姐,我是真不懂,瞎報的,你要真喜歡,象徵性的意思一下就行,一千……八百,看著給。」又面向何青屏,「大哥,我的命都是你撿回來的,我再不懂事,也知道感恩圖報,嵐姐,就是我大嫂,她就是你。」擔心他們真的拂袖而去,後面的大宗生意說不定要泡湯。
何青屏微微冷笑:「誠金,你知道張松家有多少這樣的東西嗎?得用籮筐和簸箕裝,知道我們為什麼要來扯這些閒事嗎?是對譚家有好印象,打小就挺佩服的,腦袋拴在褲腰上,非得改革,當時要是革成功,將少去一大段國恥,下午,又被你爺爺教育一頓,幫譚家遷墳,我覺得做對了。」
譚誠金抱拳作揖:「大哥,我知道,鐲子就送給嵐姐吧。」
何青屏過去拉白嵐坐下,順手拿起鐲子,邊看邊勸:「誠金都說明白了,不是有意哄抬高價,這樣吧,這是我送你的,一千塊,到時一齊付,誠金,不要再爭,你本來就不易。」
把它舉過頭頂對著燈光,看清鐲子中有一條略微彎曲的銀灰線,首尾間距約兩公分,凝神再看,那銀灰線上有許多鱗片在閃,他以為出現幻覺,那條線變成一條細細的銀蛇正在游動,想游進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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