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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甘示弱(一) 文 / 莫采

    月朗星稀,天還未亮。

    莊子上只有早起的鳥兒吱吱喳喳叫上幾聲,炊煙尚未升起。

    夏湘驀地坐直了身子,抓著繭綢的被子,怔怔望向窗外,出了一腦門子冷汗。還好,沒有起晚了。天邊還掛著星子,她打了個哆嗦,倚在身後翠色罩子的引枕上,用輩子裹住身體,蹙起了眉頭。

    剛做了個噩夢,夢到夏安手執利刃直指她的眉心,夢到李夫人笑得像蛇一般站在一邊掐住了戴言的脖子,夢到柳心頤白著臉,笑容猙獰,夢到趙姨娘拿著刀子一刀一刀劃花了姝姐兒的臉。

    夏湘裹在被子裡又打了個寒顫,自言自語:「怎麼做了這樣的夢,我這是要變態了嗎?」

    只是,經此噩夢,夏湘再無睡意,更何況,今日正是李夫人來莊上的日子,怠慢不得。萬事需小心謹慎才是。

    她不忍吵醒丫鬟和乳娘,兀自下了床,躡手躡腳去了廚房燒水洗漱,只是忙到一半的時候迎春聽到動靜爬了起來,瞧見夏湘自己忙活著洗漱,嚇了一跳。

    「大小姐,您這是幹嘛?奴婢可是哪裡做得不好?奴婢若不得力,您罰我打我怎麼都好,只是千萬別不用奴婢,趕奴婢走啊!奴婢千不好萬不好,可奴婢一顆心全繫在大小姐身上,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服侍您!」迎春那一副熱血模樣生生將滿腹心事的夏湘逗得笑出了聲兒。

    「打死你也要服侍我?那豈不是鬼纏身了?還是罷了罷了……我今兒起的早,不願驚動你們,就自己起來拾掇拾掇,別這麼大驚小怪的。」夏湘將梳子遞給迎春:「喏,幫我梳頭。後邊兒我夠不著。」

    迎春歡喜應了,忙給夏湘梳頭。

    「今兒梳頭仔細些,髮式別太隨意,要莊重些。」夏湘琢磨著,既然李夫人要動莊子,與其提心吊膽整日擔憂,不如就大刀闊馬跟她對上。也不用藏著掖著擺出一副勢弱的模樣。一味退讓不如逼著她動手。

    我就是強就是橫,就是讓你忌憚又如何?

    夏湘微微一笑:「挑點兒體面些的首飾和衣裳。」

    「今兒誰要來?難道是寧王世子要來?」迎春眼睛都亮了:「我們都盼著您將來能嫁到寧王府去,寧王對您好。我們做奴婢的都看在眼裡,生怕您錯過這好緣分。」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聽了誰的話,在這胡說八道?寧王府是你家小姐我能高攀的?再說,寧王對我不過執念罷了。終不是好姻緣。你們……不懂……」夏湘歎了口氣,心裡卻忽然想到了戴言。就笑了。

    等梳完頭髮,用過早飯,天也放亮了。

    夏湘找到戴言,戴言就笑了:「穿的像個小貴人。興師動眾的,至於嗎?」

    「至於,當然至於……咱們莫不要裝得一副唯唯諾諾。不成氣候的模樣,難道咱們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裝一輩子?再者。如今可憑仗的也不少,血殺不說,還有大皇子,還有那些莊上的尊貴食客,雖幫不上忙,卻也算混個眼熟,對,還有我家那個御史大人,最重要的是,還有師父。當然,咱們也不能裝得太強了,嚇得她不敢動,咱們得讓她動。」夏湘臉上沒有笑容,因為心裡還沒有什麼底氣。

    戴言盯著夏湘問:「你這是要讓她動手,以為咱們越發勢大,已經到了不可不除的地步了?」

    夏湘點頭。

    戴言又問:「那……她若真的動了,你有幾層把握?若杜老顧及丞相府,不願參與其中呢?李夫人的勢力你又清楚多少?這麼貿貿然地行動,是拿整個莊子做賭注?」

    「我……」夏湘無言以對,眉頭皺的更緊了。

    戴言卻笑了:「不過……你若真想賭,我只管讓你贏便是了。」言罷,拍拍夏湘的頭,笑道:「若她真想動,咱們就找個能萬無一失贏了她的人便是。」

    「萬無一失可以贏了她的?是誰?」夏湘不解。

    戴言不言。

    夏湘搓了搓手心,驀地抬起頭,雙眼熠熠生輝:「你是說……宮裡頭那位?」

    「怕了?」戴言微微側頭,似笑非笑望著夏湘,眉頭皺成很好看的疙瘩。

    夏湘搓手心的動作越來越快,眼睛也越來越亮了:「怕?怕什麼怕?若一味退讓,避著李夫人的鋒芒,將來斷不會有好日子過,不如就玩兒票大的!」

    「瞧瞧你這模樣,活脫脫一個女土匪,小地痞。」戴言搖頭髮笑。

    夏湘橫了戴言一眼,心裡卻盤算著,等李夫人到了,要怎麼讓她覺著此時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戴言知道夏湘在想什麼,說道:「你只管將李夫人頭上的簪子順來,別的交給我就是,那女人只要瞧上我一眼,怕就坐不住了。」

    「這話說的……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夏湘有些不悅。

    戴言一愣,旋即笑了起來:「又不是說我長得多俊,她才坐不住的。只是……這李夫人一輩子爭強好勝,最見不得她的男人……們外頭有別的女人,戴……戴尚一直未曾忘了我母親,也或者,即便忘了,李夫人也容不下我和我娘,自然瞧見我便會火冒三丈了。」

    「我當然曉得。」夏湘急急解釋,有些過意不去,讓戴言這樣直白將傷口扒開給她看。這些年戴言是怎樣小心翼翼,拚命護許嬸周全,是怎樣臥薪嘗膽,隱忍努力,她全都看在眼裡,其中凶險可以想像得到。

    「只要你別不分青紅皂白挑釁那瘋女人,隨你如何做,不用怕。」戴言瞇起眼,瞥向不遠處,血殺眾人已集合完畢:「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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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湘知道,戴言是去吩咐血殺眾人保護莊子安全。

    她整整身上的金黃對襟立領縷金白蝶穿花褙子,深深吸了口氣,坐到院裡一處吊床上閉目凝神。

    既然李夫人要來,就不用上山去了,只要等在山下候著李夫人就好。

    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夏湘已經躺在吊床上,險些睡過去了。戴言坐在旁邊,倚著樹幹,望著夏湘發呆。

    夏湘睜開雙眸,落入眼中的是高而遠的藍天,隨後便瞧見了戴言垂下的髮絲,選在她額頭上方,隨著清風慢慢飄蕩。

    「我睡了多久,什麼時辰了?」夏湘微微一笑,望著戴言的眼睛裡儘是安心順意。許是戴言一番話,讓她心裡的惶恐盡數散去了。

    「晌午了,方才週一來報,說李夫人已經上山去了。」戴言伸手幫夏湘整理好耳畔的髮絲,笑道:「不再睡會兒?」

    夏湘驀地坐直了身子,惹得吊床晃的厲害。

    戴言輕笑:「急什麼?原本……她便沒懷什麼好意,咱們也是打定了主意不慣著她,你緊張成這樣子做什麼?」

    「說到底,戴……戴將軍也是個大將軍,掌著軍隊的……咱們雖有血殺,可……」夏湘怕山上出事,忐忑不安:「不行,我現在就得上山,雖不想把她當佛爺供著,卻也不能怠慢了,讓她抓著把柄。」

    戴言扶住吊床,握住夏湘的肩膀:「若他敢調兵進京,就不用我們出手,皇宮裡那位第一個不幹!」

    也確實是這個理,可李夫人手下的人,似乎也不弱。

    「我跟你一起上山,你若能覷著時機偷了她的簪子最好,若偷不到便作罷,我來。」戴言認真望著夏湘的眼,一字一頓,少有認真地囑咐:「湘兒你是聰明人,記住,無論如何保全自己,萬不要離開我和我們的人太遠,不要太激進……」

    夏湘一直點頭:「放心,周先生也上山了,我早已囑咐過他。」

    戴言忽然想到一件事,便笑了:「讓周先生上山也好,他師父來了這許多日子,他還一直蒙在鼓裡,整日不是給孩子們授課就是吃和睡……」

    「他師父?他師父是誰?我怎從沒聽過周先生還有師父?」夏湘訝異。

    「他當然有師父了,不然他那一身好武藝從何而來?」戴言瞧著夏湘要說話,自然曉得她要說什麼,連忙堵了回去:「畢竟……沒幾個人像我這樣天資穎慧,自學成才。」

    夏湘啐了一口:「什麼時候了,還說笑!」

    兩人邊說邊往山上去了。

    一路上,夏湘對李夫人佈置的人馬視而不見,坦然淡定,反而對周玉年的師父念念不忘,追著戴言刨根問底。

    戴言卻只是笑而不語,被纏的沒法子,便笑道:「等到山上問周先生便是。」

    而此時,一名探子已經飛掠上山,戴言輕輕一笑,湊到夏湘耳邊輕語:「探子上山了……你我這有恃無恐的模樣馬上就要被那瘋女人知道了,湘兒可害怕?」

    夏湘確實怕了,倒不是怕李夫人,而是怕了戴言,怕戴言在她耳邊輕輕說話吐熱氣,害怕他那**輕柔的軟聲細語。

    「你離我遠些,我又不是聾子。」夏湘推了他一把。

    戴言卻又湊了過來,依舊附在耳邊笑道:「周圍侍衛和探子這樣多,如何大聲說話?你……慌什麼?真的怕了?」

    夏湘一顆心怦怦跳,額上也見了汗,只好急匆匆答了句:「不怕。」說完,便加快了步子,匆匆上山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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