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詢問 文 / 誒呦喂
(全文閱讀)
如果烏爾裡克國王再年輕二十歲的話，他肯定會脫口而出，直接讚歎這個少年的容貌與氣質。不過現在，他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而已。
在烏爾裡克國王端詳著萊昂的同時，萊昂也在端詳著他。平視，不卑不亢，萊昂的雙眼既不銳利，也不虛弱，用溫和且有朝氣的目光平視著年邁的，端坐在高出眾人一等的平台上的皇座上的老國王。
身材高大，白色的鬍子從兩腮一隻長到下巴，大約有一寸長。皮膚略顯得蒼白，手上與臉上有著不少的皺紋，還有老年斑。但是這並不能損耗他的威嚴與氣質。
那是久居上位的國王應有的氣質，而不是一頂金色的王冠以及一套紅色的天鵝絨披風，一柄鑲嵌寶石的權杖，還有身後兩名全副武裝，手持長戟的高大衛兵就能夠代替的了的。
於是，萊昂瞬間得出了他的結論——這個烏爾裡克國王，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封建的合格的，甚至優秀的國王。
但是僅此而已。
在這第一回合，一瞬間的眼神交流之後，萊昂單手撫胸，微微欠身，向烏爾裡克國王行了一禮，然後開口說：
「來自遠方的旅人祝福您，國王陛下。為您的健康，家族與國家。」
「感謝您的祝福，年輕人。」烏爾裡克國王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我從幾個月之前，就已經聽說了你的名聲。在今天見過你之後，我才發覺那些傳言還顯得有些保守了。你很優秀，非常優秀。令人無話可說。」
「感謝您的誇獎。」萊昂繼續保持著溫和的微笑，將烏爾裡克國王的讚美照單全收。
「那麼，好像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來尋找我是有什麼目的呢？」烏爾裡克國王問道：「如果你想要在我的宮廷內尋找一個位置的話，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我也聽說過，你是一個善戰的戰士和有風度的騎士。你的屬下也擁有一批能征善戰的勇士。如果你想要成為我的封臣，我也會賜予你分一塊富饒的土地。並且賜予你我國的貴族頭銜。那麼，你究竟想要怎麼做呢？」
聽到烏爾裡克國王說出了這樣的話，周圍的廷臣與貴族們不約而同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甚至發出了小聲的「哦！」的驚呼聲。不過直言反對的卻沒有一個。而自始至終，萊昂的面色也都沒有任何變化，完完全全的不為所動。
「我的回答是這樣的，慷慨的國王。」萊昂回答說：「非常抱歉，儘管您的慷慨令人驚歎，但卻與我的目的完全無關。所以，請原諒我無法接受您的好意。」
在萊昂說出這樣的話之後，兩側的廷臣與貴族們的喧嘩聲，一下子變大了至少一倍。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過，竟然會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封賞。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他難道不明白，一塊領地代表著什麼嗎？！
卡提爾人之中，唯獨有一個人，在聽到了萊昂的回答之後，仍舊表現的很平靜。不單單很平靜，甚至還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出來。這個人就是烏爾裡克國王。
只是稍微的，小小的試探一下罷了。答應的話也無所謂，王室不欠一小塊領地或者一點財富。拒絕了同樣無所謂，接著談下去就行了。
「那麼，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烏爾裡克國王接著詢問。
「首先，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萊昂這樣說：
「我的名字，全名是萊昂.德.狄奧德裡克，賽維昂王國的王子。」
「賽、維、昂……」烏爾裡克國王仔細回憶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表示他想起來了：「狄奧德裡克家族是北地名門，難怪能夠教導出你這樣優秀的人才。」
「多謝誇獎。」萊昂接著說：「那麼，國王陛下，您知曉我的祖國目前的狀況麼？」
「並不太清楚。」烏爾裡克國王搖了搖頭，這樣回答道。
「那麼，您知曉自稱為『最高貴聯邦』的北地貴族聯邦這個國家麼？」
「這個，我是知道的。據說是在北地西部擁有極強的國家。」烏爾裡克國王這樣回答。
「您對它的歷史又知道多少呢？」萊昂接著問。
「說實話，並不太清楚。」烏爾裡克國王笑著回答說。
「能允許我為您介紹一下麼？」
「當然可以，不過請盡量簡單一點。」
雖然到目前為止，烏爾裡克國王還不明白萊昂的用意，但他還是認真的回答了他，並且決定認真聽下去。
好像上了年紀的人，涵養與耐心都會變得非常好。
「非常感謝。」萊昂點點頭，隨後說道：「這個國家最開始源於三百年前，北地的十六家貴族的聯盟。
這些佔據的最多只是一個城邦的小貴族聯合起來，組成了一個鬆散的同盟。在此之前，這些城邦在北地，都是無足輕重的。不過在這個聯邦成立之後就不同了，似乎整個北地的運氣全都被灌注到了這個國家身上。
雄才大略的君主，能征善戰的將軍，賢明的貴族與官員。還有最重要的，懦弱無能的對手們……這個國家通過聯姻、結盟與征服迅速吞併了周圍數個領地、人口與兵力與之相差無幾的國家。並且引起了其他王國的惶恐。
曾經，北地貴族聯邦面對過數倍，甚至數十倍的敵人。甚至幾次被人打到近乎亡國的地步。但是最終運氣總是站在他們這一邊。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它已經成長為了北地最強大，擁有最多的領地，人口與軍隊的國家了。」
「這聽上去的確有些意思，但是這和我，和我的國家又有什麼關係呢？」
烏爾裡克國王聽懂了萊昂所要表達的意思，甚至連萊昂的來意也明白了些許。不過他仍舊裝作奇怪的樣子，問出了這樣的問題。這似乎也是其他的貴族，廷臣們想要詢問的。
「有關係，當然有關係。」萊昂笑著說：「因為黑森林的緣故，所以目前，北地貴族聯邦與卡提爾王國之間沒有直接的領土接壤。甚至，與卡提爾王國接壤的國家中，也沒有與北地貴族聯邦接壤的。
您的王國與北地貴族聯邦之間，間隔了數個國家，數千里的遙遠的道路。您一定會覺得，有關聯邦之間的事情都只算是遙遠地帶的一些沒影子的傳聞。」
烏爾裡克國王笑而不語，算是變相的承認了萊昂的話語。
「事實上在這之前……大概在一百年之前，我的曾祖父也同樣是這麼想的。」萊昂露出了愉快的，促狹的，乃至是輕蔑的笑容：
「當時，我的曾祖父，賽維昂當時的國王也曾在他的宮廷中接見過一位遠道的來客。並且從他的口中獲知了這樣一個國家的存在。
當然，這都只是『聽著有趣』而已。他絕對不會想到，在一百年後，這個國家的領土擴張到了這種程度，更無法想像，僅僅是三個月的時間，他引以為傲的，和平的，繁榮並且強盛的國家，就好像笑話一樣被徹底的摧毀了。」
……
沉默。
在聽到萊昂頗具諷刺的話語之後，的確有幾個廷臣或是貴族，想要出言呵斥，斥責他的語氣太過放肆了。
不過到底，還是沒有人站出來。因為萊昂所說的話題太過沉重，也太過敏感。突兀的將這個話題拋出來之後，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想好，應該如何回答他，而不會被人認為是一個刻薄並且無情的人。
到最後，仍舊是烏爾裡克國王開了口，老國王的語氣同樣變得有些沉重：
「我對此表示難過，可憐的年輕人。想必，你是帶著仇怨與憤怒站在此地的。這讓人不得不感慨命運的無常。」
「感謝您，國王陛下。」萊昂點了點頭，這樣回答說：「那麼，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是的，我很瞭解了。大概，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已經瞭解了。」烏爾裡克國王點了點頭，接著說：「你的意思是說，總有一天，那個聯邦的軍隊會出現在我的邊境上，然後將我的國家征服，又或者毀滅。」
萊昂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真是個令人不快的說法啊，年輕人。」烏爾裡克國王接著說：
「雖然你說的話聽上去好像有一點道理。但是實際上卻毫無用處。因為無論怎麼說，我與它的領土都是不接壤的。我不可能為了未雨綢繆而派遣軍隊，繞過幾個國家去攻打那個聯邦，也不可能因為你說的話語更改我的政治或者臨時增加一支軍隊。
我有我自己的任務與責任，我是活在當代的，是卡提爾當代的國王。而不是一百年後的國王。我不是神，管不到一百年以後的事情。事實上，管理現在的事情就已經夠讓人頭痛的了。
同時，我的國家也有我的國家所面臨的情況。我們的南方受到野蠻人的威脅，我們的沿海有數量不詳的海盜。對於我的鄰國，我們時而聯合，時而征戰……
我的國家是這個樣子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年輕人。我不可能因為你的這一番話，而自作聰明的為一百年後的事情做出主張，更改既定的國策。「
「事實上，我能夠明白您的意思。而且我也認可，您的話是正確的。」萊昂點了點頭。
「所以說啊，年輕人。這樣一來我就更弄不懂你的來意了。要復興你的國家嗎？要與你的仇敵繼續戰鬥下去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選擇距離那個聯邦更近的國家，相信比起我，他們會與你有更多的共同語言的。當然，既然你來了這裡，那麼我也會給與你一些幫助，而不會讓你空手而歸……」
「不不不，國王陛下，在這裡，你漏掉了一件事。」萊昂並沒有因為烏爾裡克國王的話而覺得沮喪。反而重新露出了笑容。
「哦？事情不是已經很清楚了麼？在這時候，你卻要說我有所遺漏？」
烏爾裡克國王略顯得驚訝。
「是的，雖然很失禮，但是我不得不糾正您的一個錯誤。」萊昂說：
「在此之前，我所說的，有關我的曾祖父的事情的確是事實。這一點我可以保證。從傳說到現實。當年的聯邦用了一百年。這就是您所遺漏的事情。」
「……你是說『當年的』聯邦？」
「是的，『當年的』聯邦。」萊昂點頭：
「看起來，您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是的，一百年前的聯邦，與一百年後的聯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手。兩者的實力與擴張速度也絕對不是一個等級。
我的曾祖父可以將它當成是遙遠國度的傳聞。但是您不可以。因為您沒有一百年的時間可以等待。
或許二十年，或許十年，又或者五年乃至更加短暫。那個貪婪的，擴張**永遠都無法滿足的可怕國家，就會將他的大軍拓展到『與您接壤』的地步。到時候，您又應該怎麼做呢？」
……
…………
………………
這一次，是比之前更加漫長的沉默，而且到了最後，烏爾裡克國王都沒能夠給予萊昂一個合適的回答。於是，這一次會面就這樣，到此為止了。烏爾裡克國王做出了疲倦的模樣，對著萊昂說出了：
「我已經累了，年輕人。請允許我先休息一下。這一次的會面就到此為止吧……還有，請暫且在我的宮廷中居住下來。我想，我們需要針對一些事情好好地，詳細的談論一下。」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萊昂微笑著，目送這位顯得心事重重的老國王離開。隨後，廷臣與貴族們開始交頭接耳。
有些人想要向萊昂走過來，與他攀談。但是最後他們不是止住了腳步，就是被旁邊的同伴拉住了。
最終沒有一個人靠過去，沒有一個人與他交談。他們懷著好奇的，憤怒的，驚訝的，心事重重的表情與心情，接連離開了烏爾裡克國王的宮廷。於是，這裡就只剩下萊昂一個人了。
對此，一直保持沉默，在對話過程中都沒有開口的梅爾略顯得有點擔心，她小聲的叫著：「殿下……」卻發現萊昂並沒有將注意力轉移過來。他似乎，已經陷入思考之中：
「總之，算是個好的開始，大概。」
在最後，萊昂說出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