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驚險飲馬湖 文 / 宋苬
宿舍裡的那幫哥們兒很識趣,假聯誼宿舍之名,變著花樣地製造陳冬與張東芝見面的機會。張東芝宿舍的那幫姐們兒也積極響應,連推帶搡地就把張東芝帶到了陳冬的面前。
看著張東芝的臉上有了笑容,王東最近也沒犯神經,他們由衷地高興。當然了,私心還是有的,順便多看幾眼美女帥哥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這不,兩邊一碰頭一嘀咕就有了一個新節目:直奔飲馬湖,郊遊去!
還沒等張東芝說出那個「不」字,眾姐妹已經把替她打點好的行囊掛在她的肩上,不由分說,伺候著就出了門。
「等等,讓我換雙鞋子。哪有穿著高跟鞋郊遊的?」張東芝急得直作揖。
「沒事,會有人背著你的。」她們一起說。
門已經在身後鎖上了。
校門口,男生們已經全副武裝恭候多時了。車一來,只見那幫哥們兒姐們兒衝鋒陷陣似的上了車,搶座位去了。
王東和張東芝上車一看,緊挨著的兩個空座顯然是為他倆留的。張東芝想跟人換座,那幫人齊刷刷地閉目養神,誰也不搭理她,一個個還直打呼嚕。另一個人倒是求之不得,他沖一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哥們兒豎了豎大拇指。
汽車出發了。田野裡一片紫色的小花,又一片黃色的小花。五月的風從車窗裡吹進來,吹動了張東芝頸間白色的紗巾,像被風吹亂的白雲四處流動。
陳冬偏了偏身子,沒能躲開,白紗巾柔軟地在他的臉上、眼睛上、鼻子上、嘴巴上摩挲,癢酥酥的,他想起了那個綠色的夢境。
車是陳冬借來的,把他們送到山腳下就回去了,司機說傍晚再來接他們。
張東芝一下車就看著自己的高跟鞋傻了眼,飲馬湖在半山腰上,山路崎嶇不平。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想買雙鞋子都不能……
更可氣的是,那幫傢伙一下車就撒了歡地往山上跑,成心不管她死活。
沒辦法,只能穿著高跟鞋上了。陳冬陪著她慢慢地走。地上的石子細碎而光滑,她每一趔趄,他就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她。
「不用,」她一面躲一面說,「我能行。」他又把手縮了回去。
走了一段,陳冬看她走得實在艱難,就笑著說:「乾脆我背著你得了。」
「你胡說什麼?」她瞪他一眼,臉紅了。
陳冬走走停停,不時坐下來等她。張東芝正在望著面前的「攔路虎」躊躇不前,只見陳冬大踏步過來,不容分說,拉起她的胳膊就走。
「你慢點,放開我。」她說。
他挾持著她走得更快了,「你最好乖乖的,否則我會抱著你走,你信不信?」
她信,所以住了嘴。眼前的這個人什麼事做不出來?
飲馬湖在山崖碧樹間閃耀著萬頃碧波,果然氣勢不凡。張東芝和陳冬一時被這壯闊靜美的景象震懾了。
這麼美的湖光卻沒能留住那幫哥們兒姐們兒的身影,好像他們不是來賞湖的而是來爬山的。也罷,你聽,一個個發出的怪獸般的嚎叫能把水底的同類喚醒(有的話)。
山腰的風好大,把張東芝的頭髮和紗巾吹得呼啦啦的,像黑色和白色的旗幟。
陳冬揀起一塊小石子嗖地扔出去,石子在水面上做完完美的三級跳才鑽入了水裡。
顯然第一塊石子的體育表演給了他信心,他又信誓旦旦地揀起了第二塊,剛直起腰,就見一片白雲從眼前飄過。隨著一聲驚叫,張東芝也跟著「飛」了出去。那片飄走的「白雲」是她頸間的白紗巾。
那白紗巾乍離了主人優美的脖頸,就像脫了線的風箏沒有了方向。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想上樹,卻又怕樹太高,想遠行,又擔心路太遠。自由來得太突然,它猶疑不定。張東芝像撲蝴蝶一樣,一路跌跌撞撞跟著它到了懸崖邊上。
白紗巾俯瞰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突然痛下了決心:洗個冷水澡。也許受到剛才小石子三級跳的啟發,它也想表演個高台跳水,像它的後來人郭晶晶一樣優美地躍起,翻轉,俯衝。同時張東芝也亮出了自己的絕活(體育的是不夠了,必須上武術)——餓虎撲食,成敗在此一舉。
照這架勢,本來白紗巾有望打破世界體育史上的跳水記錄(不但姿態優美,估計水花也小),關鍵時刻它好像恐高似的猶豫起來,這一猶豫就被風送到了懸崖邊的大柿子樹上,再也不敢動彈,只剩了顫抖的份兒。
看來平時不練習就想表演跳水,很容易演砸了。
眼下,這可不僅僅是體育史上的一個敗筆,對於它的對手張東芝來說是致命的一擊——她撲了空。她的高跟鞋沒能跟上空空如也的手,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大腦很清楚,卻無能為力,只剩了驚恐。腳邊的懸崖下就是黑幽幽看不見底的湖水,水裡有什麼,不知道。
此刻驚恐萬分的還有陳冬。早在張東芝要「餓虎撲食」時他就本能地伸出手臂要拉住她,無奈隔得太遠。眼看著她隨著嘩嘩啦啦的碎石子滾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一秒鐘之內到了她的面前,不記得自己有神功,但這一刻他確實發揮出來了。
他伸出拯救她的手,可還是慢了半秒。他的頭腦一空,天空閃過兩個字:完了。他隨著腳下的碎石順勢滑落下去,閉上眼睛,等著與心上人一起墜落未知的深淵。
他完全可以不滑下來。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裡好難過,不是因為自己命懸一線,而是因為不能救心愛的人於危難。男人是幹什麼的?就是在自己心愛的女人有難時挺身而出。
不能救她,那就陪她一起死吧。
能與心愛的女人一起死,此生無憾了。
突然,陳冬感覺伸出的手抓到了她,隨後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停止了運動。他睜開眼睛,懸崖上伸出的一棵小榆樹為他們製造了一道生命的屏障,不偏不倚,長得正是地方。下面,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不寒而慄。
他緊緊地抓著她,手指幾乎陷進她的肉裡,恐怕稍一放鬆她就掉下去了。張東芝任憑他抓著,一動不動,顯然驚魂未定。
他要馬上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一秒也不想多呆。他半蹲起身來,使出全身力氣半抱半拉著她,一口氣上到小路上,扶她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
張東芝的腳扭了,兩個胳膊肘擦去了幾塊皮,衣服上頭髮上沾滿了塵土和乾草葉。看她的眼神,顯然還沒有從剛才驚險的一幕中走出來。
陳冬摘去她頭髮上的一片葉子,想安撫她,可他聽到自己衝口而出的是:「你傻啊,為了一條破紗巾,不要命了?!」他額頭的青筋暴跳。
「你幹嘛要管我?我死了就算了,要是連累了你,讓我怎麼辦?」張東芝也急了。
「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他不假思索地說。
「這是什麼道理?」她的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到。
他附身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像被燙到一樣,本能地躲閃。他豈能讓她掙脫開,「別動!不吃你,我看看你的傷!」
一滴血滴在她的胳膊上,他慌了,「你流血了?哪裡流血了?」說著就急切地在她的臉上、頭上尋找。
張東芝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是你的手流血了。」她說。
陳冬一看,自己的左手背不知什麼時候劃了三道長長的口子,往外滲著血絲。他這才感覺茲茲拉拉地疼起來,之前一點也沒覺察到。
她捧著他的手輕輕地吹了吹傷口,「疼嗎?」她問。
「不疼了。」他看著她的眼睛說。
他說的是實話,她的一口「仙氣」下去,不但不疼了,整個人還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早知道效果這麼好,當年華佗何必費勁發明麻沸散呢。
張東芝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白手帕,小心地替他包紮起來。你看,她的眼神是多麼柔軟,充滿了對他的關愛和憐惜。此刻他是多麼感激自己受傷的手啊,只要能得到她一個溫柔的眼神,他寧願再受傷一百次,不,再陪她到死亡面前走一千回,也值。
陳冬一把扯下張東芝剛為自己包紮好,沾了他的體溫和鮮血的手帕,在她詫異的目光中為她纏在受傷較重的胳膊肘上,繫好。
「腳好些了嗎?活動一下試試。」他又對她說。
一語提醒了夢中人,張東芝站起身就走,腳底的一根筋扯著大腿疼,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眼見她拖著傷腳像傷員不下火線,英勇奔赴新的戰場。這也「活動」得太厲害了吧。
「你要去哪兒?」他問道。
「去拿回來。」她指了指那條白紗巾,對方正在懸崖邊的柿子樹上打哆嗦呢。
他的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來,攔腰抱起她,轉眼張東芝就回到原來的石頭上。
「老實呆著,哪也別去!」他命令道。
張東芝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你怎麼回事?幹嘛要管我?你知道它對我有多重要嗎?」她生氣地說。
「有多重要?比你的傷還重要?比你的命還重要?」
「是,它是比我的命重要。」她幽幽地說,「我必須拿回來,我就只有它了。」說著她又站起身。
他有點粗暴地一把把她拉回來,她猝不及防,跌倒在他的懷裡。「你幹什麼!」她真急了。
「施暴」的好像比「受暴」的還要生氣,「這紗巾哪來得?是不是那個人送給你的?我就知道是這樣。你醒醒吧,他都不要你了,你還差點為了他送你的東西丟了命,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