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6章 吹吹枕頭風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駐足,見孫小虎一副激動萬分的模樣,奇道:「你認得我?」她印象中不曾見過這個虎頭虎腦的孫小虎。
孫小虎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許家安也道:「你哪裡見過?」
孫小虎看著許家安臉上突然露出了訕訕的笑容,他伸了手搔了搔後腦勺,吭哧吭哧地笑了兩聲,才道:「有一日許先生在講詩經,我聽得有些犯困,便開了小差。發現到後窗有個人影,我偷偷地看了兩眼,是個年輕的媳婦,正呆呆地盯了許先生看呢。」
莊善若見孫小虎長手長腳的,想來是坐在後排的,那回被他發現也是極有可能的,不禁紅了紅臉。
許家安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異彩,道:「看我?」兀自不信。
「嗯!」孫小虎雞啄米似的點頭,言之鑿鑿,「沒錯,怪不得剛才我見她有些眼熟,原來是上回見過一次。」
許家安問道:「媳婦,你來私塾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媳婦?」孫小虎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莊善若淡淡笑道:「我剛好經過,就來看一看。後來陪了榮先生說了一會話,見你還沒下學,就沒去打擾了。」
「怎麼會是打擾呢?」許家安喜不自勝,道,「我盼都盼不來呢!」
莊善若見許家安歡喜的模樣,不禁心裡歎了一聲,道:「大郎授課時倒是心無旁騖,神采斐然呢。」
孫小虎此時抓了後腦勺,結結巴巴地道:「許先生,許師娘,我……我先走了!」不待許家安回答,倒是腳底抹油,跌跌撞撞地跑了。上課開小差被師娘抓了個正著,這還了得?這個師娘年紀又輕長得又美,若是和許先生說了些什麼。他明天可要吃戒尺的!趕緊回家和爹爹討教討教撈魚的手段,明天多撈幾尾,送些給她才是。
莊善若看著孫小虎落荒而逃,不禁笑道:「這孩子。倒是乖覺!」
「他家境尚好,家裡不想他再捕魚為生,便送到私塾來。」許家安倒有幾分為人師的模樣,「人是頂機靈的,可就是坐不住。不過也罷了,多認幾個字也是好的。」
莊善若聽許家安說話條理清晰,慢條斯理,心中大慰,也就暫時將鸞喜的事拋諸腦後了。
兩人剛到家門口,恰好碰上童貞娘。
童貞娘倒是斜了眼睛上上下下地將兩人看了幾眼。才道:「我正說,大嫂怎麼就不等等我,自個兒從宗長府上回來了,虧我又巴巴地去了四姨太那裡。原來是半道裡截了大郎哩!」
莊善若聽童貞娘說話又是陰陽怪氣的,也懶得理她。
許家安卻道:「剛好下學。路上碰上了。」
「瞧我多嘴,什麼時候二郎學得大郎這般知情識趣才好。」童貞娘故意扁了嘴,道,「這日日呆在城裡,只想著替家裡掙銀子,怕是連我長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
莊善若抽身進了後院,只留了許家安與她敷衍。
「哈哈。大嫂莫不是害羞了?」童貞娘見許家安清俊模樣,倒是恢復了病前的幾分神采,忍不住道,「大郎,你知道我們今兒去看誰了?」
「誰?」許家安心裡還想著莊善若偷偷地在私塾後窗窺他,心裡正甜蜜著。懵懵懂懂地反問著。
「鸞喜!」童貞娘又羨又妒,「她可是出息了,小小年紀倒像個貴婦人一般,那說話,那氣勢。嘖嘖!可全都大變樣了!」
許家安茫茫然,不知道她說的是哪個。
「嗐,這命哪,可真是說不好!若是她那回咬了牙跟了你,哪有今日這般造化?」
「跟我什麼?」
童貞娘古古怪怪地笑了幾聲,道:「你當真都不記得了?」
許家安搖了搖頭。
童貞娘見許家安不像是作假,柳眉一挑,計上心來:「大郎,那鸞喜便是……」
「二郎媳婦!」當空一聲斷喝,只見許陳氏沉著臉站在廊下,臉色晦暗如山雨欲來。
「娘!」
「娘!」
「大郎,你累了吧,趕緊進房間歇歇去,等吃飯了我讓小妹喚你。」許陳氏看著兒子,臉色緩了緩。
許家安病後,自是少了些心眼,給許陳氏施了個禮後,逕直進房去了。
童貞娘卻有些侷促,訕訕地笑道:「娘,我正要找您回話呢!」
許陳氏卻依舊沉了臉,道:「二郎媳婦,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你可別又攪得家裡不安寧!」
童貞娘委屈道:「娘,你可是錯怪我了!」
許陳氏從鼻孔中冷哼一聲,道:「你別見我日日拜佛唸經,就真當我聾了瞎了。有搬嘴這閒工夫,倒不如給元寶多做幾樣針線呢。你可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童貞娘心中一抖,有些懊喪。且不說上年被人誆騙買了假人參的事,單單說一月前捉/奸捉到許家玉頭上,白白便宜了王有虎——許陳氏嘴上雖不說什麼,可這心裡怕是一件件一樁樁給她記著呢!
「娘,我……」
「好了,今天去宗長家這趟事情辦得怎麼樣?」許陳氏和童貞娘打了好幾年的擂台,哪裡不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
童貞娘一喜,趕緊上前扶了許陳氏
氏進房,將宗長府上所見所聞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噢?你看鸞喜那丫頭懷的是男胎?」許陳氏轉著念珠抬了抬眼皮。
童貞娘慇勤地道:「還沒顯懷倒是看不出,不過害喜害得厲害,又愛吃酸的。聽說二太太還給她在大慈寺求了一簽,說必是男胎無異。」
許陳氏沉默了半晌,才道:「可有見著你三嬸?」
「沒碰上。」童貞娘揣摩著許陳氏的心思,試探著道,「要不我選個日子去三嬸家坐坐?」
「沒碰上就罷了!」許陳氏歎了一口氣,道,「二郎在香料鋪子裡做得勤勉,聽說二老爺很是放心,將整個鋪子甩手交給了他。我們家如今這樣,想憑了自己東山再起怕是不能了,可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家這樣敗下去,真是這樣,我就沒臉面下去見你們爹了。」
童貞娘心裡嘀咕道,這時候才想起二郎的好處了吧。
「你三叔一家雖不算是正經親戚,可畢竟我們家對他有恩。你三嬸雖不地道,可三叔卻是老實人。」許陳氏半瞇了眼睛,「鸞喜這回懷了身子,你們名義上是姑嫂,你總要上點心,常常去府裡陪著她說說話,解解悶才好。」
「我也正想呢!」
「鸞喜那孩子厚道也聰明,你有機會多說說家裡的難處,她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童貞娘一愣,這不就是讓她走鸞喜的門子,讓她給許德孝吹吹枕頭風嘛!童貞娘有些遲疑,道:「娘,你也知道,我原先和鸞喜妹子性子不大合得來,倒是大嫂……」
「你糊塗了!」許陳氏倏地放下手中的念珠,道,「她是什麼人?對我們許家來說不過是個外人。要不是憚於我們家的臉面,我也不耐煩再看見她!」
「娘的意思?」
許陳氏又放緩了語氣,道:「如今小妹又和他們家攀了這一層關係,我少不得也要給她幾分薄面,免得兩廂難看。」
「娘考慮的是。」童貞娘又覷著許陳氏的臉色道,「我看姑爺倒是個實誠人,待小妹也是真心,不怕她從中作梗。」
一說起王有虎,許陳氏的臉上就浮起了笑意。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許陳氏原本很看不上王有虎,嫌他粗苯嫌他沒錢,根本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等婚事訂下來後,許陳氏越來越覺得這門親事不算壞。
那晚憑了王有虎的塊頭和力氣,何須挨二郎這一頓打,還不是為了小妹苦挨著。
王家雖不是大富,可也算殷實。更妙的是,家裡又沒個婆婆,公公又是不管事的,雖說上頭有個大嫂嫂,可是聽說出身很是貧寒,怕也是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的。
小妹嫁過去日子也是能過得鬆快的。
況且,昨兒老根嫂替王家送來了聘金,三十兩銀子分不少,還送了一支寶慶銀樓打製的鳳釵,看著便是不菲。
許陳氏心裡疑惑,忍不住多問了兩句,才知道這個姑爺可是個有本事的,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起來,原來誤打誤撞,倒是替許家玉尋了一門好姻緣。
「兒孫自有兒孫福。」許陳氏收了臉上的笑意,道,「二郎媳婦,你素來聰明,怎麼這回倒是糊塗了呢?」
「媳婦愚鈍。」
許陳氏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童貞娘一眼,道:「二郎雖在香料鋪子裡做得好,每月得的銀子不少,也算是有體面。可是,說到底還是給別人做的夥計。這香料鋪子的差事能幹上一輩子?二老爺和我們家本不算親厚,看的還都是老宗長的面子。若是當中有個變故,那我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童貞娘心裡一陣慌亂,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自己竟沒想到那麼許多:「娘說該怎麼辦?」
許陳氏又閉上了眼睛,端坐在椅子上像是入定一般,良久才道:「須得自己支起一個鋪子,再偏再小都無妨。」
原來許陳氏打的竟是這個主意!可是在縣城開舖子要銀子沒銀子,要門路沒門路的,談何容易?
童貞娘看著許陳氏似睡非睡的模樣,心頭頓時敞亮起來了,不是還有個鸞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