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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7章 此惜花非彼惜花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含了笑道:「我娘家院里長了棵大石榴樹,每年七八月,這滿樹的石榴花開得熱鬧,引了成群成群的蜂兒來採蜜。

    「哦?」鄭太太不置可否。

    「我原先按照林掌櫃的吩咐繡好了石榴花兒,隱隱綽綽地藏在褶子裡雖然美,卻少了一份生動,便自作主張大了膽子繡了這一群蜂兒——這可要比繡那石榴花兒更費眼力些。」

    「林二嫂,你哪裡找的繡娘,不單手上的活好,嘴上的功夫也不差。」鄭太太朝林二嫂眼睛一斜,話裡是濃濃的嘲諷。

    「是,是!」林二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唯唯應著,心裡埋怨著莊善若自作主張自以為是。

    「可我偏生只愛石榴花兒,不愛那蜂兒。」鄭太太生硬地丟出一句來。

    「這條雲錦的百褶裙子已然極美,鄭太太偏生又想出了在那褶子上繡石榴花兒,費的是巧心思。」莊善若毫無懼色,繼續道,「不知道鄭太太可聽說過一句詩?」

    「哦,你還會詩?」

    「襲襲馨香醉蜜蜂。」莊善若面色始終沉靜,「有石榴花兒的地方必然會有蜂兒相隨,旁人看這裙子上的蜂兒采的是花兒,可這裙子的主人卻是人比花嬌,才情絕艷,自有逐花之蜂,惜花之人!」

    「惜花之人?」鄭太太神色一震,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林二嫂趕緊肚裡喊一聲罪過,努力堆了笑道:「鄭太太,到底好還是不好,得將這裙子穿在身上看了才知道。」

    莊善若袖了手,見那鄭太太的臉色漸漸地柔和了下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也是,這群蜂兒究竟是畫蛇添足還是錦上添花,等我穿了便知。嫣兒!」

    隔間裡有一角用藍布隔開,嫣兒取了那雲錦裙子,伺候鄭太太進去換了。

    林二嫂趕緊一拉莊善若的手。悄聲道:「我的許大嫂,你咋啥都敢說,竟當了鄭太太的面提那什麼惜花,可是嚇出我一身冷汗呦。」

    「惜花?不能提嗎?」莊善若不解,她原先那番話不過是急中生智。隨口胡謅。哪裡想到那許多。

    「你是不知道,也怨我沒事先和你招呼,這鄭太太她是從……」

    一陣衣裙的悉數聲。林二嫂噤了口,回過身來,只見鄭太太由嫣兒扶了從那布簾子後出來。

    莊善若看得呆了。

    只見那鄭太太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上一些,纖纖細腰,盈盈一握,繫了這條雲錦的百褶裙子,每走一步,裙擺盪漾開來,竟像是凌波仙子。腳步若是跨得略大一些。裙褶裡繡的鮮紅的石榴花與金黃的蜂兒隱隱綽綽,襯得那妃色的裙子是無比的生動。

    鄭太太從在場的三個人眼中收穫了驚艷,又低了頭踢了踢裙擺,沖嫣兒招了招手,又進了那簾子換衣裳去了。

    等鄭太太換了那桃紅的裌襖再從簾子後出來,這面色便全然不同了。春風拂面,連那眼角下的小小黑痣都黑得發藍,風流無比,嫵媚無雙。

    莊善若暗自吁了一口氣,將那提到半空的心暫時先放下了一半。

    鄭太太依舊在原先的椅子上坐下。笑道:「林掌櫃,還是我魯莽了,不知道你是從哪裡找的繡娘,倒是真真不俗。」她那雙眼柔和起來是媚眼如絲,凜冽起來是風霜雪雨,此時眉眼彎彎,具是風情。

    林二嫂陪了笑道:「鄭太太喜歡便好,喜歡便好!」

    鄭太太也沒理會,只盯了莊善若愣愣出了一會神,然後回頭朝嫣兒做了一個手勢。

    嫣兒略略彎了腰,從懷裡掏出了些銀子,道:「這是繡工錢,原先便說好了的,之前另有定錢存在櫃上。」小丫頭的聲音又脆又俏。

    「是,是!」林二嫂應了。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要不然我們爺又該尋我了。」鄭太太起身,囑咐嫣兒道,「將那裙子仔細著點拿好了。」

    嫣兒垂了頭恭敬地跟在她身後。

    莊善若本背靠了那布簾站著,見她主僕兩個要走,下意識地偏過身去。

    鄭太太從莊善若面前經過,捲過一陣淡雅馨香,略偏過臉道:「許大嫂的這手繡活我愛得很,怕是還有麻煩你的時候。」

    莊善若心中歡喜,若是能搭上這樣的大主顧,這銀子自然是賺得輕鬆多了,她趕緊點頭。

    「不過,我有個怪癖,只愛那石榴花兒。」鄭太太嘴角微微一翹,「誰叫我名裡便嵌了那花兒,看來是你我有緣。」

    她話音未落,身形一動,轉眼便到了外堂。

    莊善若心裡一琢磨,怪不得,原來鄭太太閨名裡就應了這石榴花,果然是她們有緣。

    莊善若尾隨林二嫂出去,只見原先那幾個媳婦還在嘰嘰喳喳地挑著絲線,熱鬧得旁若無人。

    那個戴了珍珠耳墜子的媳婦一見鄭太太幾人出來,卻不知道何故,朝她幾個妯娌使了個眼色,輕輕地「嗤」了一聲。那幾個媳婦便全都噤了聲,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到了鄭太太的身上——這目光裡既有著艷羨也有著不屑。

    鄭太太卻坦坦然地抬起一雙美目無意識地朝她們的方向一掃,那些媳婦便又齊刷刷地垂下了頭,裝作繼續挑選絲線的模樣,卻是偷偷地用餘光打量著。

    莊善若是個細心的,看了心裡頗有些納悶。

    林二嫂將鄭太太送出鋪子,又寒暄了幾句,才轉回來。剛一踏進繡莊的門檻,那個戴了珍珠耳墜子的媳婦便丟下手上的絲線急煎煎地跑上來道:「林掌櫃,我還當是哪個鄭太太呢?竟是她!」

    林二嫂笑,避過話題:「怠慢幾位了。」

    那戴了珍珠耳墜子的媳婦卻繼續原先的話題道:「我原先遠遠地見過她一面,美是極美,只是,嘖嘖……」

    她妯娌中有個面皮嫩的不解,問道:「三嫂,那個是誰?竟像是大戶人家的太太,那通身的氣派。」

    旁的幾個都掩了嘴嗤笑了起來。

    三嫂尤其笑得誇張,道:「還大戶人家的太太?連個妾都還沒掙上。」

    莊善若記得那日接貨的時候林二嫂說起這位鄭太太是某個大戶的外室。想著要在老太太的壽宴上討了歡喜,正正經經地抬進門去。雖然她不瞭解這個鄭太太,可是那樣出挑的模樣,委屈做妾怕是有什麼隱情。

    「做妾怕也是抬舉她了,這滿城的誰不知道她是從惜花樓出來的。」她們妯娌中有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滿臉不屑。

    惜花樓?

    林二嫂打著哈哈道:「顧大嫂。開門的都是客。我哪裡要跟錢過不去?再說了,我寡婦失業的,好不容易開了家小鋪子。靠的都是老主顧的幫襯,更是不敢不掙她的銀子。」

    顧三嫂撇撇嘴道:「罷了罷了,林掌櫃我們知道你的難處。若是她下回再來,你左不過和我們知會一聲便是,大不了我們避了她。」

    「三嫂,那個到底是誰?」年輕的媳婦依舊是聽得一頭霧水。

    「七弟妹剛嫁過來,不知道也是有的。」顧三嫂用手掩了嘴偏過頭湊在顧七嫂耳邊竊竊幾句。

    莊善若留意到那個年輕的小媳婦白皙的面皮頓時變得粉白,跺了跺腳,忙低了頭不再言語了。

    林二嫂給莊善若使了個眼色讓她在一旁等著。自己先去做這筆絲線的生意。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群嘰嘰喳喳的媳婦,林二嫂將幾塊碎銀隨手丟進櫃上的抽屜裡,笑道:「許大嫂,倒是耽誤你時間了。」

    「不礙事!」莊善若放下了一樁心事,正全身鬆快。

    林二嫂見鋪子裡暫時沒有客人,放低了聲音笑道:「剛才可是嚇死我了。你是不知道這鄭太太的脾氣。原先有個繡娘接了她的活計,也是幫她繡條裙子,要在裙擺上繡上一圈的祥雲圖案。交貨的那日我看著那花都繡得好好的,偏偏她眼睛毒,指出一處顏色不一樣。」

    「不一樣?」

    「可不是。我將那裙子湊到眼前兩寸。呦,你道怎麼著,原來這祥雲本來是要用月白細線來繡,偏生這繡娘繡到最後十來針的時候用完了,她托了賴,便用了本白的絲線單單繡了半朵。嘖嘖!」

    「那是精細了。」莊善若不由不歎,說是吹毛求疵都不為過。

    「也虧了許大嫂心思巧,要不然,嘖嘖!」林二嫂拍了自己胸脯,後怕道,「下回,許大嫂若是有好的想法,可千萬別自作主張,好歹和鄭太太商量商量。」

    「下回?」

    「可不是,我看你這番是得了個巧宗。」林二嫂將五兩碎銀子鄭重地交到莊善若的手裡,「許大嫂以後的活計怕是斷不了,鄭太太那位爺家裡最不缺的便是銀子了,若是過兩日得了名分,潑天的富貴還在前頭等著呢。我啊,也就等著沾許大嫂的光了!」

    莊善若感受著手裡五兩銀子沉甸甸的重量,心裡歡喜,不由多問了一句:「不知道鄭太太是哪家貴人?」

    「呦,我當你知道,你竟也不認得?」林二嫂臉色一變。

    「我在縣城住的日子也淺。」

    林二嫂又壓低了聲音道:「鄭太太原先是惜花樓的頭牌姑娘,多少人為她一擲千金?」

    莊善若恍然,原來是這樣的出身,怪不得柔媚入骨。

    「鄭太太原先的花名就叫榴仙,你沒聽說過倒也罷了。」林二嫂眉毛一揚,「幫她贖身的可是縣城裡大大有名的,許大嫂一定聽說過。」

    「誰?」莊善若眉心一跳。

    「便是四通錢莊的掌櫃,縣太爺的小舅子鄭小瑞鄭爺,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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