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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 許掌櫃的執念 文 / 雲意遲遲

    一家人手忙腳亂地將許掌櫃扶到了床上,許陳氏顧不得撒潑,連聲支使許家寶去請郎中。

    莊善若伺候一旁,看著許掌櫃無力地躺在床上,面色如白紙,眼睛緊閉著,嘴角還殘留著一點血沫子,喉嚨口在咕咕地響著。

    許陳氏和許家玉母女兩隻顧著守在床前抹著眼淚,童貞娘一邊哄著元寶一邊看著床上半死不活的許掌櫃,心裡暗道晦氣,老爺子可千萬別就這樣去了,扔下一大家子只知道吃乾飯的閒人,怎麼說也得把家分了再走。

    許家安杵在房間裡訥訥地看著,臉上也有戚色。莊善若見許家安在房裡不但不能幫忙反而還可能添亂,便拽了他的手將他帶回到自己房中。

    「媳婦。」

    「大郎,你就呆在房中,看看書,別出來。」莊善若叮囑道。

    「爹他……」

    「你放心,二郎去請郎中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莊善若自己也說得沒有底氣,許掌櫃年紀也大了,之前又生過病,又突然遭此變故,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過來。

    莊善若安撫了許家安幾句正要出門,許家安卻是拽住了她的袖子,可憐巴巴地央求道:「媳婦,你陪我吧。」

    莊善若心裡一軟,這個時候的大郎分明就像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被突然的變故弄得手足無措,她只得安慰道:「你先看兩頁書,我去去就來。」

    待莊善若回到公婆的房間的時候,許家寶已經將善福堂的劉郎中請來了。

    劉郎中正端坐在床前,伸出兩根留著長長指甲的手指搭在許掌櫃的手腕上,微微瞇著眼睛。

    這診脈的時間著實是有些長了,許陳氏等得心焦,正要開口說什麼,許家玉卻拉住了她搖了搖頭。

    終於,劉郎中將許掌櫃的手塞回到了被子裡,又躬身細細地端詳了下許掌櫃的臉色,這才神色肅穆地轉過身來。

    「劉郎中,我當家的,他……」許陳氏心急。

    劉郎中沉吟著。

    「請劉郎中先到廳堂裡喝杯茶。」莊善若輕聲道。

    劉郎中在莊善若的臉上轉了一眼,略略驚奇,卻也不動聲色地出了房門。

    除了許家玉留下來照顧許掌櫃,旁的人悉數來到了廳堂裡。

    劉郎中呷了一口茶,對許陳氏道:「老嫂子,莫擔心,許掌櫃本來就有脾氣虛弱,淤血阻滯之症,原本就沒有調養好,又氣急攻心,導致氣血逆行。」

    莊善若聽著暗自點頭,許掌櫃終日操勞,身子本來就虛弱,哪裡經得起這一激,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許陳氏抹著淚道:「這可如何是好?」

    劉郎中略一思忖道:「我開一劑歸脾湯,每日兩次,先喝上五帖再說。」

    許家寶忙伺候了筆墨,劉郎中唰唰唰地寫下了一張方子,交給許家寶道:「切記,不可勞累,不可動怒,這病說到底了靠的還是好好的調養。許掌櫃年紀也上去了,是怎麼也經不起折騰了。」

    眾人應了,皆千恩萬謝。

    許家寶趕緊拿著方子自去善福堂抓藥了。

    劉郎中收拾起醫箱告辭,莊善若將他送到院門口。劉郎中駐足道:「那日聽劉昌說你來善福堂,我恰好在外出診,等你公公病好些了,再去我那裡坐坐,陪春嬌這孩子嘮嘮。」

    莊善若含笑點頭。

    劉郎中又就徐掌櫃的病情囑咐了幾句,不外是多休養,少操勞之類的,這才回去了。

    童貞娘後面看著,道:「大嫂倒是人面廣,連善福堂的劉郎中竟也說得上話。」

    莊善若見童貞娘都這個時候了還話裡帶刺,也懶得和她多說,便道:「不過是囑咐我好好伺候爹。我先去將爐子生起來,等二郎回來便可以給爹煎藥了。」

    童貞娘撇嘴,心道,就你顯慇勤。又一抬眼看到那邊廂房里許家安正安坐在窗下看書,彷彿沒事人一眼,心裡更是憤憤不平。憑什麼一大家子的人,出了事,老二忙裡忙外的還不落個好,老大卻能閒出個屁來。

    她眼珠子骨碌一轉,想著怎麼能攛掇二郎分了家,丟了那些個吃閒飯的,這小日子可不就紅火起來了?只是二郎那個人一根筋,又是一味的愚孝,這事可得好好謀劃謀劃了。

    許掌櫃躺了半日,喝了一碗湯藥,倒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著滿屋子的人。目光從許陳氏,許家玉,許家寶,許家安,童貞娘身上一一看過,最後落到了莊善若的臉上。

    許陳氏喜得忙握住許掌櫃的手,道:「當家的,你可是醒了,可把我嚇壞了。」

    許掌櫃收回目光,啞著聲音道:「我沒事。二郎,鋪子裡怎麼樣了?」

    許家寶遲疑地道:「爹,劉郎中說讓你只好生養著,別操勞。」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許掌櫃微微閉了閉眼,道,「你去囑咐阿根和小九,讓他們盡量今天就把鋪子打掃出來。」

    「是。」

    「將店裡損失的物件清點仔細,列張單子出來。」

    「是。」

    「二郎,你下午趕緊去將鋪子裡短缺的去新進了貨過來。」許掌櫃喘了口氣,苦笑道,「我估摸著,明天鋪子就能重新開張了。」

    莊善若見許掌櫃說了這幾句話便已經是氣喘吁吁了,知道他實在是體力不支,卻還要操心這許多。不過看許家上下,也只有他這一個才能謀劃這些了。

    許陳氏忙用手撫著許掌櫃的胸口,道:「當家的,何苦呢,鋪子遲一天早一天開又有何干?」

    童貞娘也道:「爹,你還是先將病養好吧,這麼多的頭緒總要一樣一樣地捋清,這半日時間哪裡夠啊?」老頭子在床上動動嘴,她的二郎可要將縣城跑個遍,她是著實心疼。

    莊善若也擔心這個雜貨鋪被人砸得一團糟,只半天時間靠這幾個人哪裡能夠釐清,再說保不齊那些歹人又會來攪事,倒不如將店舖暫時關閉幾日才省心。

    許掌櫃渾濁無力的老眼中突然精光一閃,喘著氣道:「他偏要看我垮下,我就唱場好戲給他看看,我許順發端的是老了,可是這口氣還在!」

    「爹,你又是何苦呢?」許家寶歎了口氣道。

    這個「他」是誰?又和許家有什麼過節?莊善若一概不知道,只不過聽了許掌櫃的這番話,她倒是被震動到了。面對強權不怨天尤人,而是積極自救——她看著許掌櫃的目光多了一分欽佩。

    「當家的,我只盼著你好起來,別的也就罷了。」許陳氏抹著淚道,「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咳咳咳!」許掌櫃接連咳嗽了幾聲,那張慘白的臉瞬時漲的通紅,許陳氏趕忙用手幫他順了順氣。

    「我許順發五十了,從沒做過什麼虧心事,自認為對得起天地神靈,憑什麼要我對那小人折腰?他姓鄭的害我們許家還害得不夠嗎?」

    姓鄭的?莊善若腦子飛快地運轉著,難道是那個調戲了許家玉的鄭小瑞?她有意無意地瞟了許家玉一眼。許家玉正捧著帕子抹著淚,看不清楚臉色。

    「唉,作孽啊!」許陳氏一張富態的臉哭得微微浮腫了,「當家的,你別說了,快歇歇!」

    許掌櫃疲倦地閉上了眼睛,突然又睜開了,催促著許家寶道:「二郎,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鋪子裡盤點下。」

    許家寶諾諾地應著,出了門。

    童貞娘趕忙扭著水蛇腰跟了出去,在門口低聲囑咐了幾句。

    「大郎媳婦,二郎媳婦,都過晌了,你們去做點飯菜。」許陳氏又擺出了婆婆的譜來,道,「再熬鍋粥給你們爹吃。」

    童貞娘與莊善若應了,自去廚房準備起來。

    童貞娘一進廚房,眼睛打量了一圈,便道:「大嫂,你手腳麻利,要不就我來燒火,你來做飯吧。」

    莊善若知道童貞娘是討巧,燒火只需要在灶下坐著添添柴火,自然是輕鬆,她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麻利地舀了一勺水在鍋裡唰起了鍋來。

    童貞娘用稻草將火引著,丟了兩塊劈柴進去。也不知道是柴火不夠乾燥還是沒架好的緣故,灶膛裡辟里啪啦一陣響後,然後一陣陣地往外冒濃煙,嗆得童貞娘滿是鼻涕眼淚的,只叫晦氣。

    莊善若忙丟下手裡的活,拿了通火棍在灶膛裡鼓搗了兩下,煙漸漸地小了,火旺起來了。

    童貞娘揉著眼睛訕訕地笑道:「大嫂真是能幹,哪裡像我這樣笨手笨腳的,連燒火也燒不好。」

    莊善若笑了笑,沒接話茬,能幹不等於要全干,童貞娘的心思她哪有不知道的。

    「呦,我這迷了眼,難受得緊呢。」童貞娘裝腔作勢地揉著眼睛。

    「那就請弟妹用那小爐子給爹熬鍋粥吧。這爐子剛煎了藥,還留著火呢。」莊善若懶得和童貞娘墨跡,早就過了吃飯的時間,每個人都是又累又餓,早點吃上飯才有力氣做事情。

    童貞娘淘了米坐上了鍋,爐子裡自有碳火,她不過是偶然通通爐子,管著別沸了鍋就好,樂得輕鬆。她看著莊善若持起袖子,又是忙燒火又是忙炒菜的,好整以暇地道:」看大嫂那麼能幹,以後分了家,我們吃不上飯了,你可得周濟一口呢。」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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