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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如意算盤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炒菜的動作稍微慢了一慢。

    童貞娘看在了眼裡,笑道:「按理這話也不該我們做小輩的講,只是你看看我們家今年是諸事不順啊,偌大的一個家就靠爹一個人扛著,這哪成啊?」

    莊善若點頭道:「多虧了叔叔幫襯。」

    「大嫂這話就見外了!」童貞娘聽莊善若說得上道,便更是壓低了聲音道,「爹是辛勞了一輩子,也是到了該享清福的時候了。二郎不像大郎,是個粗人,倒是在經商上還有點天賦,這一年來爹提點著,我看也能獨當一面了。」

    莊善若將素炒青菜裝了盤,舀了一勺子的水淨了淨手,將放一邊醒了一會的面拿過來再揉上一揉,揪成一個個均勻的麵團,準備是蒸饅頭了。

    童貞娘等了半天沒見搭腔,也就自顧自說下去了:「大嫂還不知道吧,我們家在連家莊還有一座老宅子,可比現在這幢氣派多了,還有二十多畝的良田也賃給人租種著,單單是靠著這租金一項在榆樹莊過舒服日子也是綽綽有餘了。」

    「是嗎?」莊善若冷淡地應了一聲。

    童貞娘受到了鼓舞,更是說得眉飛色舞:「我往日裡也常常和二郎說,乾脆就搬回到榆樹莊裡過那清閒日子得了。你道二郎怎麼說?嘖嘖,真是要氣死個人!他說他既不會種田,又不愛讀書,去了榆樹莊可不得活活憋死,倒還不如守著這個鋪子,忙歸忙,總是有個奔頭在。」

    「也是。」

    「我看爹還是要強撐著,不是我說,這把老骨頭了,還和人置什麼氣,到最後還不是吃啞巴虧?」童貞娘想把話說到點子上,「你看那劉郎中,善福堂的事也漸漸地放開手了,恁大的店全靠小劉郎中支撐著,只是那些老主顧卻不過情面的才來出個診。嘿嘿,二郎年輕雖然不大,但也是當爹的人了,可不像以前那般毛毛躁躁了。」

    莊善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灶膛裡撤了一塊柴,讓饅頭慢慢地蒸著,然後又拿出一個碗,敲了兩個雞蛋,灑上些蔥末,準備嫩嫩地炒一個雞蛋。

    「大嫂,你說我說的在不在理?你的話我看爹總是能聽得進去幾句的,你啥時候方便也給爹遞句話。爹再這樣操勞下去,倒是顯得我們做小輩的不知孝順了。」

    童貞娘盯著莊善若看,卻沒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莊善若也衝她微微一笑,突然變了臉色,道:「呀,粥沸了!」

    話音剛落,那爐子上熬的粥「噗」的一聲頂開了蓋子,沸出來的粥水「呲」的一聲澆滅了半爐子的碳。童貞娘趕忙跳著腳,急急地裹了抹布掀了蓋子,又是用勺子攪著防止粥糊了底,又是彎下腰朝爐子吹氣,忙的是沒空說話了。

    莊善若的耳根子這才得了清淨。

    童貞娘話裡的意思她聽得是不能再明白了,不過是主張分家。城裡的房子鋪子歸二郎他們,剩下的人就搬回榆樹莊老宅吃租子——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是好。

    且不說許掌櫃夫婦同意不同意,單單在許掌櫃病倒的當口提這個,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莊善若可沒傻到被人當槍使的地步,再說了再過五個月,許家的事便和她毫無瓜葛了,她又何必去趟這個渾水?

    許掌櫃的病情看來也是沒什麼大礙的,只是需要好好的調養;鋪子裡的事有許掌櫃指揮著,二郎,阿根,小九三人忙活著也能運轉下來;莊善若唯一煩惱的便是這突來的變故讓她好不容易尋摸到的賺錢的計劃又得擱置下來了。

    一家人匆匆吃罷飯,許家玉也伺候許掌櫃用下了一碗粥。

    許家寶跑了幾趟,累得滿頭是汗,剛進院門還沒去回許掌櫃的話,便被自家媳婦一把拉進了房間,關了上了門。

    「啥事?我急著呢。」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童貞娘心疼地從腋下抽出了條繡花的帕子,踮起腳擦了擦許家寶額頭上的汗珠子。

    「咋了?」許家寶急了,「你也不挑個好時候,我還得去給爹回話呢。」

    童貞娘收回了帕子,嘟著嘴,沉了臉,賭著氣道:「你眼裡頭只有你老子。」

    「咋了,讓你說你又不說,一個勁的給我繞圈子。我哪知道你要說啥。」

    童貞娘轉嗔為喜,道:「我把那件事和大嫂提了提……」

    「哪件事?」

    「嘖,我看你是忙糊塗了,不是那晚我和你商量了的嗎?分家的事……」

    「分家?」許家寶吃了一驚,不禁喊了出來。

    「噓,你嚷嚷什麼啊!」童貞娘趕緊摀住許家寶的嘴,道,「除了這件還有哪件?這事我看你是一點也不上心啊?」

    許家寶訥訥地道:「這個時候提恐怕是不合適吧?」

    「怎麼不合適?我看是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合適的了。」童貞娘的丹鳳眼一瞟,道,「難不成你還想養著那一家子?」

    「這……」

    「你這麼猶猶豫豫的,哪裡還有幹大事的樣子?」童貞娘不滿地撇撇嘴,道,「爹病了,正好把鋪子交出來,萬一——我說是萬一,這病沒養好,腳一蹬眼一閉的去了,身後事沒個交代。你娘又是個偏心的,到時候你一個人做牛做馬,大郎他們倒是吃香喝辣,更是苦了我們家元寶了。」

    「哪裡會這樣?」

    「怎麼不會?你沒看你爹對你那大嫂是一千個一萬個滿意嗎?恨不得將鋪子拱手送上去,要不是人家沒理睬,我看這鋪子也好改姓莊了。」

    許家寶被童貞娘搶白得愣了一下。他本是個沒心機的,也沒想到那麼多,爹將鋪子交給大哥也就罷了,大哥是不中用了,萬一真的交給了大嫂,第一個沒臉的便是他了。

    童貞娘見許家寶心思活絡了,又道:「你是沒見那天,大嫂的姑媽來看她,拎了個癟癟的包袱過來,拎出去的時候可是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收了咱家多少好東西。我和娘略提了提,娘非但沒說大嫂什麼,還給了五兩的體己銀子,嘖嘖!要是這鋪子真的落到了大嫂的手裡,我看榆樹莊那一家子也得靠這鋪子養了。」

    「大嫂不像會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不是我說話難聽,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大嫂她能留下?那日鬧得那麼凶,爹不知道背後許了她什麼好處,還不是乖乖地就了范?」童貞娘滿臉的不屑,「大哥往日裡是風采俊秀,現在這個樣子,嘖嘖,就是同床睡覺也沒得嫌噁心,我跟你說……」

    童貞娘將嘴巴湊到許家寶的耳邊邊竊竊地說了幾句,看著許家寶意料之中地變了臉色,滿意地道:「這下信了吧?等大嫂再給你生個大侄子出來,看你到時候悔還是不悔?」

    許家寶垂了頭,猶豫了再三道:「話雖如此,可這事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誰要你說了,你繼續做你的孝順兒子好弟弟,這惡人就由我來做,到時候你別當面拆我的台就好。」童貞娘得意地飛了個眼風。

    「你說,大嫂她是個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她還能有什麼意思?連家莊的大宅子住著,二十幾畝田的租子收著,這錢可都是實實在在地攥到自己手心裡的。可不像在這兒,話雖說得好聽,那錢不過是掛在騾子前頭的胡蘿蔔,吃不著也夠不著——大嫂那麼精明的人,哪裡會不明白?」

    「那爹娘,小妹呢?」

    「你放心,你爹娘就跟著大郎他們,鄉下瓜果新鮮,舊相識老夥計也多,又沒啥煩心事,這身子可不得一日日好起來?我們該孝敬的也得孝敬,沒的被別人戳脊樑骨。」童貞娘信口開河,給許家寶畫了一個餅,「至於小妹,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選個好人家,備份嫁妝,嫁出去就是了,大不了妝奩再豐厚些,總不會虧了她去。」

    許家寶這才放了心,點點頭,道:「還是你考慮得周到。」

    「這看起來好像是我們佔了大便宜,其實細細地想一想,與各人都好。」

    「就怕是爹不同意,你知道他這半輩子都耗在那鋪子上,想要他放手豈是那麼容易的?」

    「年紀大了,死攥著錢有什麼用,到時候是有錢沒命花。」童貞娘自覺失言,忙又道,「不過是你們多勸勸,頤養天年,含飴弄孫又有什麼不好的。」

    「那行,就按你說的辦。」許家寶覺得也沒啥可愁心的了,抬腿要出門,「我先把鋪子裡的事回了爹去,你再給我準備點飯菜,我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好。你快去吧。」

    童貞娘將許家寶推出了房門,心裡得意,臉上也難掩笑容。等那個鋪子落到了二郎的手裡,可不能像那老太婆一樣死扣著花錢了。正房大屋得好妞翻翻新,再尋個老實可靠的婆子做做飯帶帶孩子。她嘛,就該好好享受著,當她的掌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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