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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誰釀的苦酒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在東廂房縫著給王有龍王有虎的那兩件衣裳,再有一天半天的,這兩件衣裳便做好了。待到農閒的時候,天氣還悶熱,到時候就不用穿那些又舊又硬的粗布衣裳,換上這身細布衣裳走街坊躥門子的,倒也體面些。

    莊善若到王家三年,王家兄弟的衣裳鞋襪幾乎都由她包了。不過王家雖然日子殷實,但也節儉,王有龍王有虎一年到頭每個季節都只有兩套換洗的衣服,也還都不是啥好料子的。粗活做得多,衣服難免要縫縫補補的,莊善若心細手巧,連縫個補丁都要找顏色相近的碎布,補得整整齊齊。

    王大姑年紀上去了,眼神也不濟了,縫的針腳也粗,式樣也老,乾脆就只給王大富做做衣裳,一件衣裳倒是能做上一個多月的。餘下的時間就給兩個兒子納納鞋墊,納鞋墊倒也算不上精細活——王有龍王有虎人高馬大的,費鞋。

    俗話說得好,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畢竟王有龍王有虎都到了說親娶媳婦的年齡了。莊戶人家成家早,男子到十七八歲,女子到及笄之年,就是沒成家,也都說好人家定好親事了。像王家兩兄弟這樣的情況,倒是少見。因著頭兩年蓋新房,這個雜事那個雜事的,倒把兩兄弟的好事耽誤了。不過王家的好日子榆樹莊的人都看在眼裡,說上個合心的媳婦也不是啥難事。

    晚飯的時候莊善若不是沒看到王有龍的失態,可是她也只能硬起心腸當做沒看見。既然是認了妹子大哥,就不能再有那些別的想法了。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待王有龍說上了媳婦,恐怕也會很快地將她忘掉吧。

    莊善若停了手上的針線活,想起這三年來王有龍對她似有若無的照顧。

    前兩年莊善若個子小,身子弱,雖然家裡的水井就在後院,但她每次只能搖半桶水上來,要想把廚房裡的那個大水缸灌滿水,得費個大半天的力氣,還得累個氣喘吁吁的。後來也不知道王有龍怎麼的知道了,每天在去田里做活之前,悶聲不響地幫她打好一天要用的水。這幾年一直是雷打不動。

    王家豬圈的欄杆高,差不多到莊善若的胸口,給豬餵食要踮起腳尖,弄不好,豬食還會濺到衣服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豬圈旁多了一條小板凳,不高不矮,莊善若踩上去剛好夠得到豬槽。莊善若細細地打量過那張小板凳,雖然結實,但是手工活明顯的粗糙,顯然不像是王大富或者王有虎的手藝。

    還有高高地堆在灶邊的那堆劈柴,頭天用得矮下去了,第二天又會整整齊齊地高高地垛好,從來不用她操心。

    ……

    莊善若屢次向王有龍表示謝意,哪次王有龍都是擺擺手,悶聲說一句:「自家人,恁客氣做什麼?」再也沒有更多的言語。

    有時候,莊善若在院子裡忙活的時候,也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暖暖地籠住她,不用抬頭,她也知道是王有龍那雙憨厚誠實的眼睛。

    莊善若無數次地問自己,她喜歡王有龍嗎?不知道。但是莊善若知道,自己不討厭王有龍的關心。這樣就夠了,莊戶人家哪裡就靠著感情過日子了呢?父母在世的時候,也開玩笑地說起來長大後要把她嫁給大表哥。大人之間也真真假假地開著玩笑。如果不是王大富的事情,莊善若覺得嫁給王有龍也沒什麼不好的。

    想著想著,莊善若的眼睛濕潤了,她用袖口擦擦眼睛。從小的經歷讓她明白,除了生身父母,誰也沒有責任生來對別人好。大表哥無微不至的關心常常溫暖了她這個孤女的心。

    別人對她的一點好,她都想加倍地回報回去。可是,大表哥對她的好,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回報,只求是下輩子有機會報答了。

    莊善若定了定神,事情正在往好的方面發展,只要她能嫁一個妥當的人家,從此王家就是她的娘家,王有龍便是她的親哥,到時候還愁沒機會報答他的恩情嗎?

    此時,王有龍正蹲在後院劈柴。

    這些柴都是些又老又硬的樹根,實在是不好劈。王有龍鬆開衣服敞著懷,拿著柴刀狠狠地劈著,身上的肌肉緊繃,腮幫子也是咬得緊緊的。

    王大姑拿著幾件衣服匆匆來到後院,準備洗衣服,不成想碰到了王有龍。昨天晚上大小子的不自在,做娘的自然是看在了眼裡。

    「娘。」王有龍喚了王大姑一聲,依舊劈他的柴。

    「哎!」王大姑看了眼兒子,王有龍的眼睛紅紅腫腫的,佈滿了血絲,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夜沒睡好,不由地愛憐地道,「這些柴火夠用了,昨天忙了一天累著了,今天就好好歇著吧,我看阿虎還在房裡睡著呢。」

    王有龍也不搭腔,他丟下柴刀,將那劈碎了的柴攏到了一起抱進了廚房,然後出來「撲通」一聲將水桶扔進那口深井裡,打上來一桶水提到王大姑的面前,道:「娘,你用!」然後撿起柴刀繼續對付那堆老樹根。

    王大姑將那桶水倒進木盆裡,把衣服泡上,撒上點皂角粉。王有龍平日裡雖然是不聲不響的,但是心思卻很是細膩。這孩子,心裡不知道有多不爽快呢!王大姑感慨著,看著他劈了一陣柴,忍不住道:「阿龍,你歇會,娘有話和你說。」

    「嗯。」王有龍搓著兩隻滿是木屑的大手站到王大姑的面前。

    王大姑看著兒子憨厚誠實的臉,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她幫著拍打拍打身上粘著的木屑,半晌才道:「娘知道你不痛快著呢。」

    「沒有。」

    「娘的兒子娘知道。」王大姑扯著王有龍身上的衣裳,這衣裳又舊又破,等忙完了善若的婚事,可真的要給大小子說個媳婦了,這吃穿住行總有個人給他操心著才行。

    「沒有。」王有龍只會說這一句。

    「這幾年娘都看在眼裡,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知道你妹子,命苦。」

    王有龍沒說話,緊緊咬著的腮幫子不著痕跡地跳了幾下。

    王大姑看在眼裡,歎了口氣,攏了攏鬢邊過早染上秋霜的頭髮,道:「娘老了,就指望著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你妹子嫁個好人家,你和阿虎說上好媳婦……」

    「娘,你別說了!」王有龍打斷了王大姑的話,眼睛睜得圓圓的,裡面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娘要說,娘就怕你不明白。如果你舅舅舅媽都在,他們一定也歡喜你這樣一個女婿——可是,現在,你也知道,村裡的風言風語,總有些人見不得人家好。娘知道你喜歡善若,娘也想善若做媳婦兒——可娘不能讓我們老王家被人從背後戳著脊樑骨啊。」

    「娘,你別說了!」王有龍紅了眼睛,啞聲喊道。

    「娘得把這個理兒給你說透了。到時候你娶了善若,可阿虎便說不上媳婦了,哎!」王大姑硬著心腸道。

    「娘——」王有龍哀求地喊了一聲。

    「哎!」王大姑拿袖子擦擦眼角,就苦了這孩子,偏生阿龍又不像阿虎成天裡不吭不響的,這心裡得受多大的煎熬啊。改天得和劉福嬸說說,看看哪家的閨女合適,早點把阿龍的親事定下來。

    王有龍拎起水桶,手腳麻利地又打上來一桶水,就這樣單手拎著水桶,澆起了菜園子。他那高大的身影在鬱鬱蔥蔥的菜園子裡顯得那麼孤獨寂寥。

    王大姑歎了口氣,蹲下來,搓洗起水盆裡的衣服來。

    莊善若抱著一堆衣服轉過了身,她本來也想去後院洗衣服的,沒想到撞上了這一幕。遠遠地看著王有龍的背影,莊善若竟然一時柔腸百轉。

    莊善若沿著廚房慢慢地踱回東廂房,恰好在院子碰上剛好從西廂房出來的王有虎。

    「二哥!」

    「嗯。」王有虎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臉的模樣,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看了她一眼,甩手出了院門。

    莊善若苦笑了一聲,自從昨晚晚飯後,她看王家的人除了王大姑之外都有些不痛快,王大富王有龍自不必說,就是這個平日裡待人最親切的王有虎昨晚靠著酒蓋著臉,也忍不住說了幾句怪話,莊善若只當作聽不懂。

    王有虎知道王有龍的心思,平日裡也有意無意地開著他們的玩笑。突然有一天告訴他說,她莊善若是要從他們王家的大門嫁出去的,王有虎想不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她是真的是想另覓高枝嗎?

    如果可以的話,她多想剖開自己的胸膛給他們看看,她莊善若是不是真的是那忘恩負義無情無義之人,只是有些話她實在不願也不能和王家母子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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