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隔岸觀火 文 / 銘寶麻麻
想到昭和帝遺詔的,除了薛太后,還有李熠。他在從昭和帝靈堂跪了三天,才回來換衣裳,萬信昭心疼的給他揉著膝蓋:「母后也沒說讓您早些回來。」若不是寧王妃看不過去了,委婉的對鄭氏提了提,鄭氏轉告了薛太后,薛太后才讓他回來。
「最疼我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自然也沒有再愛屋及烏的了……」李熠閉著眼,由著萬信昭給他燙腳。
「大爺……」萬信昭鼻子發酸,強忍著:「就是父皇去了,您也要愛惜自個兒。」
「爺知道,爺還有事沒做,爺捨不得死了廢了!」李熠目光灼灼,哪裡有半分癡傻的模樣:「可消息進來了?」
萬信昭拿出了小紙條,本是放在果子脖子下的童鈴裡頭:「姑姑再想不到,您居然用她送的鈴鐺來遞消息。」還是來遞篡奪她女婿的位置!
「鳳雛把果子訓得好!」也虧得鄭元駒想得到,用果子來傳遞消息,真是再也察覺不了。
李熠把筷子尖粗細,小指節長短的紙條打開:「稍安勿躁,隔岸觀火。」就八個字,李熠就笑了:「原以為他著急呢,如今看來……倒和我想的一樣。讓老三去鬧,咱們且過幾天安生日子,也讓老爺子走得安寧些。」
萬信昭不解,論聰慧,她不下蔣子容,但是比起寧順對大勢的把握……還是差了些:「鳳雛怎麼就急了?三爺能鬧騰什麼?」
李燦並不出眾,論家世,崔貴妃娘家是博陵崔氏,以文立身的,和兵權不沾邊,而他的岳家夏太傅。能陪著他造反那才是天方夜譚!所以李燦的蹦噠……只能是笑話罷了。
李熠的唇角漸漸勾起來:「你忘了,父親還留著一封廢太子的遺詔……」萬信昭想到裡頭的凶險,摀住了嘴。只看著李熠,李熠復又苦笑:「沒人知道在誰手裡。所以這既是咱們的催命符,又是咱們的保命符,端看太子怎麼想。」
他沉思,李煒是個剛愎狹隘的性子,不說為了他娘親報蹊蹺而亡的仇,而是怎麼活命的問題,一個正統嫡出就足以讓其他皇子都被動,讓老三去試試李熠也好。
小夫妻兩個在寒夜宮廷依偎著汲取絲絲暖意。這個沒有昭和帝的宮廷,顯得如此陰沉和森冷。
……
鄭元駒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天色黑盡了,他看著府門上的白燈籠,半晌沒提腳。
「大爺?」柴東小跑著出來,迎接鄭元駒。
「誰!」二齊突然暴喝一聲往黑暗處跑去,不多久就抓著一個抖抖索索的小孩子出來,丟在鄭元駒面前,小孩子沒站住,一個狗吃屎就撲倒在了雪裡頭,叫嚷著:「是殿下。殿下叫我來的!」鄭元駒就著柴東的白燈籠看了看那孩子,是個小太監,他心裡沉了沉。緊了緊手,又鬆開,不動聲色:「放了吧!」然後才提腳進去了。
鄭元駒也沒問府裡的事,柴東也沒多說,直到送了他進如意的院子。
如意已經睡了,小產加上生了氣,就更虛弱了。用了晚飯沒多久就睡了。等鄭元駒回來的時候她睡的正熟。知畫只得在旁問他可用了飯,得知沒有用的時候,吩咐了人做了。哪知道如今管著如意院子小廚房的人是掖庭出來的孫氏。她正睡下,聽了誠兒來喊。就很不高興:「這早晚的吃什麼飯!小產了倒是跟正經生了孩子一樣麻煩!」
旁邊女人拉住她,她反而瞪了過去:「咱們在宮裡也沒受這零碎折騰!早知道是個窩囊廢。就不該跟著來這裡,如今去太太院子做粗使也比在這兒強!」孫氏還以為如意能管家,如今倒好,不僅不管家了,還被小郭氏踩下來,以後不知道要受多少氣!
「還早呢,我瞧著大爺挺喜歡大奶奶的,未必就不為她做主!」勸話的,是孫氏的女兒,葉紅梅因為受了夫家和娘家同時都犯了事,母女兩個才在一處做活。
「喜歡!哼……那也是奶奶好顏色……你不知道,這小產後的女人,面色白得鬼一樣,講究的,半年不同房也是有的,太太要安排人那也是天經地義,沒有爺們兒為女人守著的道理!到時候啊……不行,我得托老杜給想想法子。」
老杜是小郭氏院子裡的人,和黃媽媽打得火熱。
「如今國孝裡頭……」葉紅梅抿唇漏出淒苦的顏色來,想到去世了的丈夫和父親,若是再支持個幾年,也未必就趕不上昭和帝駕崩,新帝即位,大赦天下。
孫氏不以為意:「只要不守出個孩子來,誰能說什麼?就是守出來了,莊子上生下來,年歲報大些或者小些,誰又知道!」她雖說話刻薄,手下動作也不慢,三兩下就弄出了三菜一湯端了進去,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去找老杜,換個差事!
三兩下吃了飯,鄭元駒就去了書房,散道人瞇著眼,笑呵呵的:「天都變了,鳳雛可有那力挽狂瀾之力?」
鄭元駒攤在椅子上不想動彈:「還不如在戰場上,至少死之前也能殺個痛快!」
「罪過罪過,口口聲聲打打殺殺的,真是犯了殺戒了!」散道人雙手合十,裝摸做樣,鄭元駒被逗樂了,把如意的事兒放一邊去:「雖說要隔岸觀火,但是也要做好退路,免得殃及池魚……你說三爺會不會鬧騰?」今天一天過去了,東宮,鹹福宮……各宮都靜悄悄的,鄭元駒帶著錦衣衛駐守皇城,皇城裡頭也是靜悄悄的,各處都規矩的反常,氣氛裡有一種一觸即發的張力,如同被吹得太漲的氣球,隨時可能就炸裂開。
「鳳雛你問錯了,還問新帝會不會動手才是!」鄭元駒恍然,官逼民反,總要有個由頭。
「薛太后素來沉穩……」鄭元駒叩著桌子,「有她瞧著,短時間內怕是不會有大動作的。」但是李煒對如意,勢在必得,他不可能等到薛太后萬事謀定!
鄭元駒瞇著眼,實在不行……
「哈哈哈……當局者迷,古人誠不欺我也!」散道人笑道,「女人心,海底針,不僅小,還埋得深!就算薛太后不動三爺,難道還不能收拾了個把張狂的小妾?」鄒無涯深以為然,不住點頭:「若是親娘做了人彘,做兒子的……再狠心不顧,只怕也不會被留著了!」劉如意不就是這樣掛掉的?完全被親娘坑了的!
此話如同醍醐灌頂,鄭元駒鬆泛一笑:「如此甚好,等先帝事了,新帝登基,大爺還自請去封地了,蜀地可是個好地方……」鄭元駒心中算計好了一個碩大的局……只要這盤棋活了,如意和他的活路就出來了。
說得差不多了,鄭元駒就回了院子,如意正在吃紅糖蛋:「……你可要用些?」鄭元駒搖頭:「怎麼還在吃飯?」晚飯沒吃飽?
如意吃完了嘴裡的東西才道:「一天出好幾身虛汗,徐先生不讓吃人參,說虛不受補,崔媽媽就安排早晚加餐……」
鄭元駒眸子暗了暗,「對不起,寧順……」原想讓她一生寧順,原想陪她半世舒暢……可是如今……他低下頭去:「我就睡塌上,你晚上有事就叫我。」
如意擦擦嘴角:「如今多事之秋,你要好生安置了,自去尋了屋子睡,我這裡不用你。」如意話裡的意思帶著試探,但是鄭元駒也是太累了,他見如意和顏悅色的,心中放鬆更是沒有多想,就起身:「天冷,我和你歇一處。」
如意不肯:「不讓洗澡,一身臭汗……」別提多難受了,她都覺得自己能搓出麵條來了!
「當初在營地裡,枕戈待旦,到處都是臭味,吃喝拉撒都在一處……」鄭元駒打了個哈欠,讓知畫給打熱水進來。
如意還是不肯,她不樂意和鄭元駒處得近,孩子的陰霾總在心頭。如意躺著一天,想了一天,心緒平靜了下來,理智回籠,她就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她怕抑鬱,抑鬱,在這裡,無藥可醫。
可是,她看著鄭元駒的臉,想到小郭氏,心裡恨得牙癢癢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實在做不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她接過信兒遞過來的絹子擦了嘴角,若無其事道:「太太用著柴管事不順手,我就讓柴管事來我院子裡頭負責採買……」如意深知內宅水最深不過採買,若是管家的人和你不對付,首先就在用的吃的上為難你,所以原來在安樂侯府她用的許多都是找了知畫或者崔媽媽去買,薛氏的門禁沒那麼嚴。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鄭元駒說不出的滋味:「嗯,你如今少人手,一修回來就到你院子來。」那個葛五娘遲遲不肯來,如意這裡……鄭元駒眸色漸深。
「玉環也跟著來呢?」如意興致高了些,可是想到金盞,如意亮色漸灰:「總要你人手夠用,窮家富路,你在外頭奔波的人……」如意道,鄭元駒心緒漸漸飛揚:「這幾天他不在也足夠了……太后仁慈,免了老太太進宮哭靈,太太如今沒誥命,也能免了……只是你……」總不能把如意小產的消息廣而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