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追 文 / 杏壇一棵松
周濟在家裡蒙頭睡了一整天，他不打算為進城的事多想。可是平卻在暗地裡張羅開了。她東借西借了3萬悄悄地送到了縣一高。平這樣做只是想到一家團聚比什麼都重要。這樣她也覺得自己可以在別人面前抬起頭了。人因想法不同而變得千差萬別。
開學了，當周濟正準備去教育局說說到鄉下某個初中任教的時候，一高卻打來電話，要他立刻馬上到校開會。周濟高興得不得了，想，像我這樣的人料他們也不敢把我撂在鄉下不要。看來，一高還是需要人才的，領導還是會考慮到要人比要錢重要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魏書生和錢夢龍來這裡教書是不用掏集資款了。
周濟在去一高的路上調侃地想了很多。心裡一高興就唱起了「陝北的花兒香哈聽我來唱一唱哈」。人心一順溜，走路就覺得順溜歌也唱得順溜。
周濟來到縣一高，發現了一個非常大的問題：領導竟然鼓勵學生在考試的時候抄襲。因為學校合併後規模比較大，學校領導把每個年級按照每十個班一個單元的形式分成幾個部，施行部長負責制。學校把每一個部當作一個學校來考評。部長實際上就是一個學校的校長，他們有聘任權。每個部為了能讓教學質量提高，說白了就是能讓學生的分數比別的部高，就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讓學生安生地休息。就這還害怕被別的部超越，還要在每次考試的時候把班主任集中起來交待幾句很曖昧的話。「班主任，這次可是靠你們了，考不好，我這個部長就拿你們這幾個班主任試問。」部長例行地說完這樣的話，掃視一下全部班主任後，繼續說：「我想你們會有辦法讓學生考好的，你們都是老班主任了。學校給我們部的指標任務遠遠高於其他部，那我們就得想辦法把它完成。你想我們部那樣差的學生怎樣去完成這樣大的任務？我想要說難也真難，要說簡單也真簡單，它不就是考查一個分數嗎，我們就緊緊圍繞分數做點文章，好了不說了，我想你們都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我的話，在關鍵時候不能學得太磁了。」
部長是校長，他有招聘權，所以在他手下干就得聽他的，班主任明明知道這樣做無非就是欺騙，可是為了能在全校排個好名次也只能這樣了。讓學生抄襲這樣的話很難直接給學生交待，班主任下去就讓學生立下了軍令狀。按班主任的意思寫出自己的要獲得的分數和名次，完不成就罰款。關於罰款，政策是不允許的，可是為了能完成任務，班主任就不得不這樣了。學生很聰明，他們不會輕而易舉地交罰款的，所以他們就在考試的時候不是拿出自己的真本領做題而是盡力地想辦法抄襲，誰抄襲得多，誰就可能獲得本期的獎學金。部裡領導比學生還聰明的是，把成績好的學生穿插在成績差的學生中間，這樣就可能使部裡的學生大面積成績提高。老師監考的時候也只是有廟沒神地坐在考場上等待考試結束的鈴音。周濟每次考試結束後就要面對教室裡滿地的抄襲武器歎息一陣：原來縣城裡的學校就是這樣提高教學質量的。
周濟回到家裡不止一次地給平說：「我看我們縣的教育最終是要學生走向無能無為地境地的，一個部長竟然號召學生抄襲，這不是黔驢技窮是什麼，這還不如拔苗助長呢。拔苗助長雖然錯誤，可是心情可以理解，而學校老師領導用欺騙的形式毀滅學生的未來這是這個社會不應該原諒的，可是這在縣一高卻成為一種潛規則，大行其道。唉，在這裡當老師真是太悲哀了。」平在此時常常會說：「你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師，領導讓咋干你咋干，不要想恁些事。部長不是和我們一樣壓力大嗎，你想想，一個學校每年只會拿著這些分數說事，上面也根本不想想每個學生的情況和好惡，只是想到學生來學就是為了個分數，你說這樣的教育制度，你不讓領導支持抄襲都不行。如果我是領導我也會這樣，學生喜歡老師高興家長也跟著傻笑。」
周濟原來在師範學校的時候看蘇聯的蘇霍姆林斯基的書，瞭解蘇霍姆林斯基所領導的學校巴甫雷什中學，這一切曾經讓他對蘇霍姆林斯基崇拜不已，也嚮往著能到象巴甫雷什中學這樣的學校教書．可是他遍觀中華名校都是以升學率而聞名遐邇．一走到名校門口，映入眼簾的就是考入名校的學生名單和照片．周濟曾經到過喊出口號要青石板上奪高產的山南省中丘中學，學校校長自豪地說，他們原來是一個只有三座土坯房的破爛的學校，學生也只是別的學校招剩下的三四流的學生，可是現在我們學校的升學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問到是怎樣做出這樣好的成績的，這位校長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老師如何病倒在講台上，學生如何學倒在教室裡，假期如何把學生集中起來免費補課，學校如何獎勵那些學習進步的學生。總之，在這樣的學校裡老師真的就是蠟燭，學生真的就是容器。他們的成績真的是來之不易。周濟在聽了校長的自豪的報告後，心裡想，如果是我，我早就碰死在學校的大門口了，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我如果有孩子絕不會把他送到這樣的地獄裡修煉。
周濟，想著想著就後悔來到這樣的學校，報怨縣裡只會搞形象工程卻沒有一個人懂得教育。可是說歸說干歸干。正如老婆說的自己在這樣的學校還不能算一說盤菜，你如果怨氣太大只會讓自己煩惱更多，不想更輕鬆。人嗎，快樂一天是一天。算了。
平已經干了20年老師了，可是連一個縣級的模範都沒有得過。她連著四年參加職稱評定均沒有通過。周濟對此有點窩火，什麼世道，一天什麼都不幹的人能得到一大堆的模範，成天埋在工作堆裡的人卻連一個模範也得不上。沒有幹工作的人可以是高級職稱，領高工資，幹工作的人卻一直是低級職稱領低工資。現在看來學校裡領導均是高級職稱，他們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可憐一個普通的老師，什麼也得不到，只能一天到黑地象老黃牛一樣吃草幹活。
周濟想，如果今年老婆再評不上職稱，她在工資方面可能比她同時參加工作的人要低幾百塊，這會讓老婆更感到自卑，那種口臭的毛病可能馬上就會出現。所以今年必須讓老婆評上職稱。在周濟看來，中國這塊土地上，錢不能買來命其他什麼都可以買到。
周濟回到家給老婆說：「我想你最好給你的領導送點禮，給你弄個模範，今年的職稱不能再評不上了。」
平說：「要送你去送，我不送，我去給人家要模範，多丟人呀。」
「你說你學校哪個當模範的不是給領導送禮要來的？我已經統計過了，除過學校領導當模範不用送禮外其他人均無例外地送禮，並且檔次不同禮品不同。聽說你們學校的規則是縣級模範500元，市級模範1000元，其他的象優質課需要給教研室的人送，德育標兵需要給你們的副校長送。」
「我咋都不知道這些貓膩呢？」
「你要知道了你不是老早都評上職稱了嗎？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等待一個公平的競爭了。你們的副校長一節課沒有上，可人家不是也評上高級職稱了嗎？你知道人家是怎樣在自己的授課時數上做文章的嗎？人家的課是超工作量，打的就是教授你現在所任的課的旗號。他的工作經歷就是你的工作經歷。還有你們學校的那個看大門的人，他是什麼呀，初中畢業，從來沒有教過書，可是干了15年，比你的教齡低得多，人家不也是高級職稱？說白了，現在定的條條框框都是給我們這些老實人，沒有關係不知道送禮的人定的，對那些經常跑關係，捨得送禮的人什麼條條框框都可以打破。」
平聽了，覺得自己的丈夫說得很對，就想著給領導送個千把夫禮弄個模範。可是平到了學校就聽見一群老師正在言論著學校評模的事。可靈靈是學校裡最有能耐的人，教的是學校的信息技術課，每週三節課，上完課要麼是邀男朋友到外面溜街，要麼就坐在辦公室裡聊天，最有能耐的是她能把學校裡領導認為最機密的信息弄到手然後傳播開去。平到學校就看見她的周圍有兩層人，聽她講那人們最關心的故事。
「學校今年的模範已經定住了，他是魏送理，他今年可是為這個模範費了不少的勁，因為他要和我們學校的一個中層領導爭，你想他能輕鬆？另外還有一大群自認為幹了不少工作的人準備著為這個模範奮鬥，有的甚至作出了魚死網破的架式。那些認為自己幹了工作的人說了，不行就去告，讓這個模範誰也得不上。後來人家魏送理，到縣長那裡倒了一肚子的苦水，說了大堆自己幹事創業的大事。縣長就特別給學校領導打了招呼，要把這個模範給魏送理，你知道，學校領導沒有得上1000元的模範費正在家裡恨魏送理呢.我看魏送理今年想評職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會在學校領導這裡不順暢。」
平聽了可靈靈的話，知道模範已經有主了，想就死心吧，爭不過人家結果弄個一身騷。回到家她把在學校裡聽到的情況告訴給了周濟。周濟沉默了一會，說：「那個可靈靈說得對，今年的魏送理評職稱肯定沒戲，我們要在學校裡使點勁，讓你在學校通過再說，你的優勢是乾的時間長，工作又踏實，平常也不得罪領導。」
「可是我沒有太多的證件呀。」
「這個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我們弄他幾個假的，糊弄一下。」
「那怎麼行呀，怎麼不行，這個事實際上已經是明的了。就是真件也沒有幾個有重量的。只要掏錢什麼錢弄不來？」
「如果被人家評委發現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呀。」
「沒有事，評委也是人，在中國只要是人錢都能征服他。我們在以前就是沒有發現這樣一個真理。」
九月是評職稱的時候，平交了自己的證件，就去給校長打招呼，說自己幹了20年了還是一個中學二級，這與我的教齡太不相配了，你今年就把指標給我吧。校長說，到時再說，我們要看你的證件和你平時的成績和表現。平說我的表現你應該知道，你叫幹啥我幹啥，沒有偷奸耍滑沒有拈輕怕重沒有拉邦結派對你校長忠心耿耿。校長說，要說也是，從你的教齡看應該是你了，到時再說吧。平看著校長不能把這個事拍板就把預先準備的購物卡放在了校長的桌子上。校長說你弄這幹啥，到時把指標給你就是了嗎。平在心裡罵到，不見購物卡你他媽的會把指標給我，哼。
十一月底，中級職稱在市裡評選的時候，周濟在市裡的同學中間打聽到了一個參加今年的中評委，親自到市裡找到了評委，把二千元的鈔票送到他手裡，評委就說了，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如果還有人需要幫忙的你就給我打招呼呀。嘿，看來每年的評委就是靠這個撈錢的。
十二月，職稱評定的結果下來了，平如願以償。那個沒有送禮的還真的沒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