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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求 文 / 杏壇一棵松

    秋風掃去了塵世中的浮躁,把清靜留給了整個大地.周濟在這個秋天注定是要有點收穫的.因為他的一首小詩竟然打動了愛好文學的平.周濟無意寫的詩卻成了平心中的愛情詩.

    夏天疲倦了火熱,

    秋就來了

    唐突地

    來了

    白霜浸染了楓葉

    楓就紅了

    慢慢地

    紅了

    成熟浮躁了愛情

    愛情有了

    羞澀地

    有了

    可誰成就了希望

    你出現了

    輕輕地

    問了

    火花總是在相互碰撞中產生的.周濟的詩,平看了,就感覺,就是給她寫的,除過她別的人就根本看不出其中的情和思,周濟,只是想展現一下自己的才華,他還沒有想到用詩表白自己內心那種渴望的想法.可是平卻把他的這首小詩,看成了周濟的求愛詩.誤解有時也是很讓人幸福的.周濟的詩讓周濟的想法提前有了結果.這個愛情有點像在路邊隨便揀起的小石子.

    周濟不知道,這首詩,怎麼會感動平,可是平知道詩裡感動她的並不是情,而是其中的一個詞,疲倦.平在大學的時候談了幾個對象,可是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維持到最後,平在愛河裡感到有點疲倦了體力不支了,所以她想上岸休息一會,而在愛的路上休息就是結婚,結婚就是愛情路上的驛站。休息好了,她還可以繼續她的愛情旅程。她想嫁給誰都得一個嫁,嫁一個能說話的,就行了,不就是為了歇一會嗎。平的經驗讓她懂得了「命就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就是直理,她愛的不來,不愛的卻一直在周圍徘徊。周濟在平的眼裡不能說是她要的愛情,可也不能算討厭。所以接受吧,讓疲憊的心靈稍作一下休整吧。

    一個在愛情路上疲憊的人,一旦想到休息,那就是立馬的事。周濟在結婚前還沒有享受一下談情說愛的樂趣平就要求立刻結婚。周濟當然願意立刻告別光桿司令的生活,能和一個女人同床,那是一個男人一輩子最大的心願之一了。結婚還是在平和自己父母的鬥爭中進行的。平的父母對平倉促的選擇一個一貧如洗的傢伙非常不滿,可是平需要的是旅途的休息,在非常睏倦的時候,你妄想能把她喚醒。結婚沒有儀式,在學校的一間小屋裡,他們成了彼此的新郎新娘。

    平結婚正是過小年的時候,平說了,那一年一定要在婆家過年,不讓母親再為自己的事嘮叨.結婚時,她的母親沒有去送她,是學校裡的幾個老師,到她家裡,拎了一個粗製濫造的木箱,接她走出家門的.她們的新房就在學校裡,是周濟和她的辦公室兼臥室.就這也算是成家了.平覺得一個女人嫁出去了才算是長大了,獨立了.而周濟覺得,他完成了他找一個不讓自己養活的媳婦的心願,這是他的福氣.

    平上學的時候,有過一個心儀的同學,可是人家畢業分配時因為可能〞不優秀〞分到了縣城的高中,她被分到了鄉下的一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她的男朋友看到把她調到縣城非常困難,所以就放棄了她,另覓新歡了.平覺得,周濟如果真愛她,那他就應該把她從鄉下調到縣城裡,讓她前友看看,她能不能在縣城裡工作,也讓前男友知道,想到縣城裡工作不就是給領導送點禮嗎,如果憑本事,他們原來在縣城裡工作的百分之八十要到鄉下去.周濟了想讓平到城裡去工作,這樣如果到時有個孩子的話,可以受到比鄉下更好的教育.周濟想自己在人生的起跑線上受盡波折,不能再讓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了.

    那一天平坐在床上唉聲歎氣,周濟問怎麼了.平說:〞我是一個命運多舛的人,嫁一個你也是一個窮酸得連禮都送不起的人.你說我們這一輩子還有出頭之日嗎?〞周濟沉默了一會,說:〞放心吧,老婆,這個世界只有不敢擺的人,哪有擺不平的事.〞平說:〞聽說現在調到縣城裡去需要我們半年的積蓄,局長那裡就得五千,我們到哪裡去弄這麼多錢呀.〞周濟深思半天說:〞有錢送錢,沒有錢,如果能把你送給人家也許也能辦成事,現在當官的不是什麼都要嗎,錢色權他們都想擁有.〞平狠狠在周濟的背上打了一巴掌,說:〞怎麼,還沒有把被窩暖熱你就想把我趕走呀.再說了,我要是真的和局長有一腿,你會不會去上吊呀.好不容易弄個老婆,跟局長幹上了,你會不心疼?〞平想了一會煞有介事地說:〞也許吧,能讓局長看上的女人也可能不多,如果我能讓局長看上,對你來說也是一種光榮.〞周濟說:〞什麼話,我是想把你平平安安調到縣城裡去,可是你也知道這離開錢是萬萬不能的.你說,我現在所有的家當就是個你,我只能把你給送出去了.〞平說:〞我原來想著你是在沒有辦法的時候的調侃,從你現在的話來看,你是真的想把我當禮品送出去了?〞周濟說:〞像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一天對想做的事,只能有想的權力,很少有辦的能力.現在這個社會能力就是錢就是關係.我是一個從小就沒有受到幸福眷顧的人,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我豈能把你送出去?我只是在假想領導現在想我們的什麼.〞

    討論來討論去,周濟決定去借點錢攻關這件事.送媳婦是不可能的,自己的老婆不是太漂亮,領導可能就看不上.送點錢,可能對領導更實惠,不傷身體不損名譽.周濟為領導考慮完,就分別給他的同學打了幾個電話,說是結婚時借別人的錢,現在債主急用,想借點挪挪窩.那些同時畢業的同學和周濟的狀況差不了多少,想從他們身上借個千把塊錢都很難.因為都是老師,哪裡有錢呀.所以周濟向十幾個同學借錢,才湊夠了五千元,就這點錢在周濟借錢史上是無前例的.

    周濟拿著這厚厚的一迭錢,想,這可是我快一年的工資呀,這就要成為別人的了.我干半年等於人家上嘴唇碰著下嘴唇那一秒鐘時間掙的錢.唉,當領導真的很舒服.可是周濟想,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讓所有的雜念為它讓道吧.

    周濟整個暑假都泡在縣域裡,他把所有的錢都送出去後,覺得事情總算是辦成了.事後周濟在思慮,這世界真的瘋狂,拿著自己的東西給別人還是害怕別人不要,送出去了才說明你有本事,這是什麼事呀.

    學校每到學期初都要進行所謂的招聘,其實說白了就是領導挑選老師,可是每一個老師都能被選上,老師的任務就是填一個表,表達一下自己工作的意願.平沒有在原來的學校填表,因為她想,錢都送出去了,調到縣城裡的事,就是等於變成了現實.按照慣例確實是這樣,學校裡的老師也都知道平要調走,領導沒有強烈要求她填表格.

    周濟和平在家裡待了一個月,縣域裡的學校都已經開學了,可是平的調令還是沒有下.是什麼原因,難道還有一爐香沒有燒到?周濟有點發慌

    平沒有能夠順利到縣城去上班的主要原因是,一個副局長的親戚也想到縣城裡去,他們的專業是一樣的,而縣城裡只能容一個這樣的老師,局長對此犯了難.周濟心裡想,不能讓這五千打水漂了,於是他又花了一千元找了關係戶,關係戶說沒有什麼問題,你就在家裡等吧,局長的親戚去不成你都能去,這是規矩,當官的失了這個規矩,那麼他就會翻船.周濟象吃了定心丸,回到家裡對老婆說,你就放心吧,他不給你下調令,你就在家裡多休息兩天,工資反正不少你.

    快到年關的時候,平的調令才下來,平在家裡整整休息了三個月,相當於一個產假.平到縣城裡的一個職專上班,工作很輕鬆,她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心裡自然舒暢了許多,臉皮也白晰了,走路也能昂首闊步了.

    周濟對平說:「這一回你可到你情人的家門口了,多和他聯繫呀。」

    平神秘地笑笑,說:「這個恐怕你就管不住了,你在鄉下,我在縣城,我們離得太遠了,誰管不住誰。」

    周濟知道,平又要他調到縣城裡來。可是這說什麼也是一個難事,他已經領教過辦事的艱難了。現在的局長被稱為「王五千」,少了五千塊,連門都別想進。一個老師哪有那麼多錢呀。熬吧。

    再幸福的日子過長了,也覺得乏味。平一個人在縣城裡,上了班自己還得回家做飯,一個人也沒有多大的勁吃。孤孤單單的,生活寂寞得就像生活在一個沙漠裡。時間長了,平就想著如何能把丈夫從鄉下調到縣城裡來。她想著如果自己能多攢點錢,給領導送去,也是有可能的,在縣城的學校裡,有多少個在哪裡都上不了課的當官的七姑子八姨,看著學校的老師不少,可是幹事的,能幹事的很少,像周濟這樣有文憑,有能力的縣城裡其實並不多。平想到這兒,心也就放下了,她想早晚老公會從鄉下來縣城的。

    周濟每一個禮拜都要到縣城裡來,一是兩地分居對一個年輕人來說在生理上就受不了;一個是害怕媳婦在縣城裡生活不好,用一個禮拜的時間,來補償一下媳婦,讓媳婦永遠感覺她有一個愛她的丈夫,有一個讓她可以賴以依靠的家。每一個星期,周濟都要把一個星期的生活必需品準備起了,不讓媳婦操一點的心。可是媳婦永遠都在操心。這一點周濟是不知道的。

    就這樣轉眼十年就過去了。平在孤單中,因為沒有錢沒有實現自己把丈夫從鄉下調到縣城來的願望。她現在知道了錢這東西真的很重要,它就是萬能的。她的調動,其他人的調動,沒有一個不是動用這種強有力的武器的。可是當老師的最大遺憾就是永遠不可能有錢。平為自己一直沒有實現這樣的願望而天天憂心忡忡。同事也經常對她說。你也想個辦法把你老公從鄉下調到縣城裡來,這樣你就不會那樣受煎熬了。同事這樣的話說得多了,平就感覺是在嘲笑她。她就更加自卑了,以至於她感覺來縣城還不如在鄉下好。

    周濟每次來縣城,就告訴她,來縣城確實沒有什麼好處,特別是我們當老師的,不像當官的有那麼多的灰色收入,工資基本不動,還能日進斗金。我們來縣城只能靠那一點點微薄的工資生活。周濟還說,什麼是幸福,幸福就是首先要在生活上好起來,可是我們當老師在這樣的狀況下,怎麼能好起來。周濟說這些話一半是安慰平,一半說的也是心裡話。平往縣城調動的時候,平的一個親戚就批評說,來縣城幹什麼,你又不當官,來縣城吃什麼,人家來縣城的可不是靠那點工資生活的。親戚的話說得很在理。

    可是說什麼也都晚了,平已經來了,生活幸福吧痛苦吧,都得由她自己來感覺,對別人來說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平的孤獨也由此越來越嚴重,到現在她老是在自己的身上找毛病,好像自己身上有很多別人不能接受的毛病。她為了不讓步別人討厭自己就讓自己龜縮在一個小的空間裡,不讓別人知道自己,最好不讓別人看見自己。

    縣裡打出了教育資源整合的旗號,把鄉下的高中撤並到縣域裡來.而周濟恰也在五六年前調到鄉下的一所高中中任教.在這個當兒,他來到縣域裡的高中是自然的事,縣域裡的高中離離平只是隔馬路想望.平在十一年後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她不能不認為這一年是她最有運氣的.然而不幸的是,縣裡為了蓋一所能在全省拿得出手的高中外欠很多債,這些債按縣裡的說法那只能通過賣老師指標或者是對調入縣城的老師徵收一部分集資款來償還.周濟這種情況被縣裡認為是自願調到縣城來的老師,所以要求交3萬元的集資款。這一點好像是故意在刁難一群沒有錢的鄉下老師,或者是在故意設一個門檻不讓鄉下老師到縣城裡來。周濟罵了一句,他媽的什麼世道,連老師也成了有錢的老師能享受沒有錢的老師只干在鄉下受苦了,這社會真的成了群以錢分了。

    平說:「你必須得來,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了。」

    周濟說:「我還真不想來,從要錢來看,縣城裡的學校也不會有什麼氣候,領導只會要錢,不會要人。我現在如果有錢,來縣城做什麼,如果沒有錢我就不可能來到縣城。兩者都不會讓到縣城裡來工作。」

    平說:「現在來縣城,最起碼不用給領導送禮,只掏點集資款,實際還是化算的。」

    周濟說:「什麼化算不化算,你只是從經濟上考慮,我還要從這次調動的性質上考慮。我們掏著錢來縣城,說明一點,那就是我們這些鄉下老師根本就沒有資格來縣城教書,你非要來就只能在經濟上為那些形象工程的建設者出點血了。我是沒有資格來縣城嗎,我只是在錢的數量上沒有資格來縣城,可從我的能力上,我覺得遠超了現在在縣城的那些個老師了。什麼合併什麼招聘,純粹是為了斂財。我不想來,我不想讓這些個貪官們得成。"

    平說:「你要還是耍你的牛脾氣,我就不活了。現在是什麼世道,你還不清楚,像我們這些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人,你還想怎樣。你說你有本事你咋不去和魏書生比比和錢夢龍比比呢。那些人如果來我們這個小縣城裡教書恐怕他們不會跟人家要集資款吧。」

    周濟眾鼻孔裡哼了一聲,說:「那可不一定,你要知道在領導心裡裝的是錢而不是什麼人才。在我們這裡只有那些百萬富翁是人才,只有給領導錢的人是人才。在我們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人才實際上就人財。」

    周濟不想來縣城的原因實際上就是他說的一是沒有錢,二是覺得這樣來縣城很窩囊。明明是你把學校撤了,你還想要老師為你出力,你還要老師的錢。你平時給老師發錢的時候如果很大方也可以,讓老師現在腰包都鼓鼓的,你再去要錢,老師掏著不是也高興嗎。政策是越是縣城裡的學校老師越有錢,鄉下的老師可憐得連正常的工資都難領到手。一個窮得只保命的人還有心事去掏錢買個進城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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