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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時移境遷,夢裡花開 文 / 贊寶

    我還沒回過神,便聽後面一個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對我說道:「同學,寫什麼呢?拿來看看。」

    我正對身後這位男生魯莽的行為氣憤不已,回頭卻見他那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劍眉星目,雖是單眼皮卻碩大有神,襯著筆直而精緻的鼻樑,卻似漫畫裡走出來的人物。我的氣頓時消了一半,擠出一個笑臉,起身跪在座位上,道:「隨便寫寫。」

    我彷彿感覺整張臉都快掉下來一樣的僵硬,那強顏的歡笑,完全是扣上去的一張面具。他挑起眉毛看了看我,卻道:「隨便一寫便是如此動人,認真起來那還了得?看你的校服也是j中的吧?我叫簡一陽,j中高二13班的學生,要不你給我來首藏頭詩?」

    「我不會。」我感覺到臉上一陣一陣灼熱。因為從初中開始,心中一直只有那一個人,平日總刻意和異性保持距離,如今有男生這樣主動搭訕,並且用他灼熱的目光死死盯著我的眼睛看,我確實有些不太自在。

    我微微別過臉來,不敢看簡一陽。簡一陽卻爽朗一笑,說道:「怎麼,我臉上寫著『吃人『兩字嗎?怎麼一副老鼠見到貓的樣子?」

    「沒,只是不太習慣跟男生這樣,那啥啥啥的。」我一臉彆扭,有些不知所措。,說道,」你還是把筆記本還我吧。「

    簡一陽壞壞一笑,說:「今兒想把筆記本拿回去,就必須為我寫一首藏頭詩作為交換。」說時將筆記本拿在我眼前晃了一晃,補充道:「就憑剛才那一首,這個筆記本已經值得你用十首甚至一百首藏頭詩來交換了。「

    「才不是呢,我可都記得呢。「我不屑道,」自己寫的自己都不記得,還怎麼叫詩言志,不過是無病呻吟,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一橫心,我乾脆轉過身來,坐定了,心想,不過是一個筆記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為風塵傾,偏被前緣愁。「簡一陽怪腔怪調,說道,」哎喲,後面好像還有一大段文字,不知說的什麼呢!「

    我心裡一驚,那一段文字,寫的是我和我暗戀了五年的男生之間的事情。我立時起身,轉過去,鼓起勇氣,怒喝:「你塔馬的還給我!「週遭的乘客一驚,目光齊刷刷朝我看了過來,感覺自己的耳根紅漲灼熱,兩耳似乎要掉了下來。

    我欲哭無淚。在這種情況下,遇見這樣一個無賴,我實在是拿他沒轍,只好用那雙毫無殺傷力的眼睛,盡量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卻像極了一隻急得跳牆的吉娃娃。

    簡一陽若無其事,從我的筆記本裡淡定地撕出一張,彷彿是在處置自己的東西一樣,遞了過來,說道:「寫吧,寫好交換。我不看你寫的其他東西。」

    那一聲「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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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撕裂聲,似乎同時將我的心撕下一角,我盡量壓制住自己的怒火,伸手拿過那一張紙。不知為何,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一絲失落,一種莫名其妙的悵然。

    但此時的我對他毫不在意。我承認他長相絕美,並且有一種言情小說裡的男主角一樣的壞壞的可愛——但那種可愛,在此時的我看來,卻是反感的。「他憑什麼!憑什麼隨意損壞我的東西,還一副若無其事,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心裡嘀咕,卻不動聲色。

    「好,寫就寫。我對平仄格律什麼的不太熟,別挑剔,將就了。「我正眼都未看他一眼,將一番話說盡,便轉身坐好,從書包裡掏出一本課本墊著,搔首踟躕,搜腸刮肚。

    「剪得寒梅三四支,一瓶冷艷寄相思。陽春雖好難獨賞,賤妾心意郎不知。」我輕輕吟著,用清秀的楷體寫就,頭也不回,一個反手遞給簡一陽,說道:「好了,快快還給我。」

    簡一陽一手奪過,將筆記本塞到我手裡,不過片刻,笑道:「哈哈,你是藉著寫詩向我表白嗎?明年帶你一起踏春,怎麼樣?」

    「自作多情。」本是一句回答,卻說得自言自語一般。這個簡一陽,臉皮有夠厚的,沒看到藏頭的「簡一陽賤」,卻將我為了敷衍搪塞他隨意擬的一個情境對號入座了。他自己對號入座也就罷了,還拉我下水,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行走在冬夜的冷風中,飄散的,踩碎的,都是夢。孤單單這一刻,如何確定你曾愛過我。停留在冬夜的冷風中,我不是,也不想,裝脆弱。我沒說不代表我不會痛」伴著腰間的震顫,耳畔響起熟悉的旋律,我的電話響了。我迷迷濛濛從似夢如真的回憶裡抽身,打了個哈欠,接起電話,卻聽對方說到:「喂喂,是寶兒嗎?」

    「嗯嗯。」我輕聲應了一下,對方卻亟不可待,說道:「考慮清楚了嗎?願意和我結婚嗎?我是認真的,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對方的語氣,誠懇而急切,那種期待肯定的心情不言而喻。

    我腦海裡一片紛亂,正不知如何回答,卻聽對方喘著粗氣,說道:「別別別,先別急著拒絕,你好好考慮考慮,隔三五天,或者一兩個星期再回答我,好好考慮清楚再回答我,好嗎?「他是太怕我拒絕了,或者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卻想給自己一個最後的短暫的夢。

    「嗯嗯,好的。」我的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陣「嘟嘟嘟」的忙音,他大概是怕我突然一句回絕了,趕忙掛斷電話。

    我歎口氣,坐起身來,悵然看著窗外。那一抹血色的夕陽在天邊熏染開來,將一片遠山都埋在了黑影中。我的未來也被那一段糾結的感情埋在了一片黑影中,以至於在面臨婚姻的抉擇時,我竟是如此錯愕、茫然。

    煩亂的我特想找個人聊聊。由於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在學校心理咨詢中心做過學生咨詢員,我清楚,一個正常人,無論再迷茫再亂,他或她的內心都有自己抉擇的準則,或者已經做好的決定,通過與他人心平氣和的交流、傾訴,我們能更好地瞭解自己的內心,從而將自己從紛亂中解救出來。

    拿起手機,我毫不猶豫選擇了給唐逸曉星打電話。曉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我從情竇初開,到瘋狂逐愛,再到心灰意冷,這一系列愛情的起承轉合中,最最忠實的看客。她目睹了我的一往情深,冥頑不靈,也見證了別人對我的或真或假,或樸實或浪漫的追求與愛戀。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後來,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曉星的彩鈴依舊是那一首劉若英的《後來》,聽得我有些感傷。其實,我一開始就明白,應該如何去愛,或者說從開始到最後,對於愛,我的理解與執著,從來沒有變過。

    ——然而婚姻與愛情,怎可混為一談呢?——這是經過這些年的跌跌撞撞,我人生觀裡最為驚人的變化。曾經的「非為兩情癡,終身不嫁娶」,已然更傾向於「願得一人,聊作依傍」。可是,如今我的遲疑,又是因為什麼呢?

    「喂,是寶兒嗎?我是曉星,請問有什麼事情嗎?」電話一接通,曉星便辟里啪啦說了一通。聽著那熟悉的聲音,我的心裡升騰起一絲絲溫熱,淡淡道:「曉星,是我。我想跟你聊聊。」

    「哦,好的。那半小時以後,濱江路老位置,不見不散。嘟嘟嘟」昔日唯唯諾諾的小女生,如今已是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而我,還活著那一個人的陰影裡,茫茫然,渾渾噩噩。

    我起身對著穿衣鏡照了照,著裝還算看得過去,妝也沒有花,便收拾好包包,下樓換鞋關門,騎著電瓶車一路風塵僕僕往縣城裡趕去。

    騎著電瓶車穿村過巷,在寬敞的道路上哼著憂傷的小曲兒。行道樹恭敬有禮,往後面有致地退著,青山依舊,白雲不改,那火一樣熾烈的芙蓉依舊開得恣肆、撩人,然而,此時的我,卻再沒有當日的詩情畫意,情意綿長。——或者,我的感情已經不再停留於浮華的文字表面,而是真正的「在骨血裡融化」了吧?

    時移境遷,那道旁的花兒,依舊開著,並且風華如舊——然而,此時的我與我的愛,或已枯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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