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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懷舊有餘恨,談時空落寞 文 / 贊寶

    輓歌

    那些年,關於愛的幻想想了那麼多,

    那些歲月,因為我的癡纏時光白白蹉跎。

    那些曾以為一輩子不會遺忘的面孔,還記得幾個?

    那些愛過的人,你們現在過得如何?

    那些信仰,關於愛,

    ——曾經深信過,如今不忍再說。

    如果,從第一個你就開始了永遠,

    生命的色彩會不會因此更濃或淡薄?

    如果,已經死守那份廝守,

    會不會遺憾後來那麼多心動都已經錯過?

    如果,你不是終點,

    心痛能痛到幾刻?

    我想,也許下一次想你,

    我已經忘了我曾經的承諾。

    我想不通,既有前車之鑒,

    又如何會這般難過不捨?

    我想,我也不曾想明白什麼是愛,

    只是在一次次徜徉迷離中,唱響了愛的輓歌。

    調轉車頭的時候,赫然入目的,是三三兩兩攢聚在一起的轎車麵包車拖車電瓶車。待我仔細看時,卻見穿行的人兒頭上包著白布。我立時明白過來,原來是有人駕鶴西去。

    不自主一瞥,彩紙的靈堂,蒼翠的柏枝,素衣的人兒,一絲悲涼掠過心頭。佛說人生有八大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恚,求不得,五陰熾盛。我卻覺得生與死都算不得苦,因為生是開始,是充滿喜悅懷揣期待的;而死,便是告別一切苦,往生極樂。——所以死者當是不苦,苦的不過是那些被撇在身後的人而已。

    愛別離才是我心中最為可怖的事情。然而,愛畢竟不同於人生,就像上面那首《輓歌》所寫,心動不息,愛情不滅,總有一個人讓絕望的靈魂死灰復燃。而我,卻執於一念,難以割捨。

    依舊記得那日寫這首詩歌的情形。那是高三一模前夜,我正在寢室積極備戰,突然聽得寢室被一把推開,砰咚一聲響。我頓時一驚,抬眼卻是唐逸曉星回來了。

    寢室其他人都出去買夜宵了,我正準備說她兩句,卻見曉星地臉上掛著一串晶瑩的淚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的心像是被擰了一把,上前將她攬入懷中,撫摸著她雜亂的頭髮,輕聲問道:「曉星,你是怎麼了?」

    「又分手了,又分手了。」她倒想是自言自語。我倒吸一口涼氣,不知應該說些什麼。曉星卻從我的懷裡鑽了出來,一頭栽進浴室,水聲嘩啦啦響起。

    這已經是第五次了,我心裡一陣一陣疼痛。我坐回床上,卻無心看書,拿起筆便塗鴉起來。腦海裡是曉星一段又一段失敗的戀愛,筆下不知何時已經用三三五五的詞彙組成了一個輪廓。

    我將那輪廓細緻描繪,便寫就那一首《輓歌》。我不記得那日室友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記得曉星在浴室裡沖了多久的的冷水澡,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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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打了幾天點滴,我只記得當我用一張素雅淡青的信箋就那首《輓歌》謄寫一遍,交給曉星的時候,她掃過一眼,滿眼淚水,抱著我許久說不出話來。

    「如果,從第一個你就開始了永遠,生命的色彩會不會因此更濃或淡薄?如果,已經死守那份廝守,會不會遺憾後來那麼多心動都已經錯過?」但其實,自這句落筆之前,至現在,我都一直在想,如果我並沒有一開始便癡迷於那一個人,結果又會是如何。

    當我將電瓶車放好,一路去到「老地方」的時候,唐逸曉星已經等候在那裡了。見我款步上前,曉星大手一揮,吩咐道:「老闆娘,一杯檸檬。」

    一聲「來咯」,便見微胖的老闆娘拿著杯子,提了水壺,一路小跑了過來。我還來不及坐下,便見老闆娘倒好茶,滿臉堆笑,對我點頭致意。我微微笑了笑,看著老闆娘貓著腰,扭了去。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只是那一張被歲月侵蝕的臉,無論如何塗脂抹粉,總也填不平。

    從高中開始,我和唐逸曉星就經常來這裡喝茶。露天的桌子,被樹蔭一遮,別有一番風味。桌子一邊是步行街,三三五五的行人,並不擁堵;另一邊隔了圍欄,便是那悠悠江水,週遭的建築都不高,映在江水裡錯落有致,在江心空出一大片來:或蒼蒼茫茫、渺無一物,或藍天映碧、白雲投影,或燕雀展翅、驚鴻一瞥。

    那時的我常常望著那一片江心的幕布發呆。我的心,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就像那一個江心的空缺一樣,時時被虛無的東西充盈,也時時空洞得可怕。——我知道,我的那個空缺,來自那個我深愛的人,而那些虛無的填充物,便是我自以為是的猜測和少女情竇初開的幻想。

    唐逸曉星畫著淺淡的煙熏,瞇縫著雙眼看著我,溫柔而嫵媚,但我卻總覺得有一絲怪異。我不太習慣這樣的妝容,彷彿被人打了一頓,從眼瞼裡透出一抹血淤色。

    「怎麼啦?」曉星看著我的眼睛,溫柔地說道,「不在家裡寫稿子,怎麼有空找我出來擺龍門陣(西南官話,聊天的意思)呢?」

    「我辭職了,」我看著身邊的一江秋水,寒煙淡淡,用事不關己的語氣說道,「正賦閒在家呢。事情太多太雜,心裡憋得慌,辭了工作都還是不得安寧。」

    唐逸曉星用一種近乎看外星人的驚訝表情看著我,說道:「什麼?你辭職了?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回家裡寫稿,你怎麼會辭職呢?你要知道,我整天在外奔忙,各種撒嬌賣萌裝孫子,一個月下來還不及你在筆記本前碼幾個字呢。」

    我並不回答,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唐逸曉星往前邊湊了湊,在我耳際說道:「到底有什麼事情,讓你做出這樣莽撞的決定?「

    「莽撞?「我有些氣惱,」他做老闆的,親娘不知奶娘苦,你怎麼也不懂呢?我是替別人寫,寫出來以後稿子都是署上別人的名字,奶大了別人的孩子,還指望自己撈得到一丁點好處嗎?這幾日情緒不好,交稿不及時,老闆居然苛責起我來,還說要減薪。我塔馬就是牛,餵我一把草,我就得給他擠出奶。「

    唐逸曉星瞄了瞄我,轉過臉去吸了幾口檸檬茶,不再說話。她或許也明白,別人隨便組織一個框架,拼湊些材料,往我這裡一扔,我就要將完整曉暢的故事規整出來,付諸筆下,最後的成果卻要冠上別人的名字,而我只拿那一點點薪酬,實在有些憋屈。

    況且,我一直自恃清高,做什麼樣的工作,拿多少薪水,過怎樣的生活,似乎都不慎在意。我斷然不會為了那一點薪酬受氣憋屈。我的全部的焦點,一直只聚焦在愛情一件事情上;而我愛情的中心,數十年一成不變,一直都是那一個人。

    我們對坐無言,自顧自吸著檸檬水。抬眼望去,三江交匯,一層層霧氣升起,瀰散著,就像我人生的道路一般,迷迷濛濛,看不真切前路了。

    「不替別人做嫁衣裳了,你有什麼打算?「半晌,曉星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打破了沉默。

    「其實我有想過自己寫稿子,」我有些黛玉進賈府一般的膽怯,唯恐被人恥笑了去,鼓足勇氣,終於脫口而出,「之前,老闆也是給材料讓我寫,寫完以後他稍作休整,自己在網站上發。公司並沒有其他的推廣途經,也沒有出版發行的人脈資源。我拿著三五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要寫成整章整章的小說,並且沒有版權,連署名的資格都沒有。老闆只要在那些隨意擺弄,便可坐享其成。我還不如自己單干呢。」

    唐逸曉星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她的認真讓我有一絲悔意。自己如此信誓旦旦,說要自立門戶,若然成不了事,徒然留人笑柄。

    「我覺得你這個想法挺好的。」曉星雙眼放空,看一江秋水逝去,平靜地說道,「你的文筆一直很好,初中的時候就有一種幹練、大氣,完全超越了你的年齡。不過你的謀篇,可是一直被老師們詬病啊!你覺得你如今行嗎?」

    我被曉星這樣直白地一問,愣住了,竟不知如何回答。對於謀篇構思,我確實很沒有底氣。「怎麼不行?老闆的材料也是拼湊感十足,並且我完成的稿子,他基本改動不大。好多時候,只是修改些錯別字而已。「我故作胸有成竹地說道。

    當我斜視的眼神,瞟過唐逸曉星凝重的臉時,我的虛妄的自信,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化作無限悔意與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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