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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節 順勢而為 文 / 紫柳2014

    以後一連幾個夜晚,我躺在床上總是輾轉難眠,路繼軍的音容笑貌無時無刻不在我腦海裡浮現,縈繞迴旋,難道上面真要動員城裡知識青年上山下鄉?

    這事幾乎成了我的一塊心病,折磨著我寢食不安。其實我也明白:有心事千萬別悶在肚裡憋著,那樣不但問題解決不了,反而會節外生枝弄出難以治癒的毛病。

    我決定要去找我的閨蜜葉曉卉,推心置腹地跟她作以溝通交流,聽聽她有什麼好的建議,以供我參考;其次,順便打探一下,聽沒聽到上山下鄉的風聲?

    如此這般費盡心思,顯然是出於做到心中有數,不致於落得個被動難堪的地步!

    說心裡話,平日裡我和葉曉卉來往十分頻繁,關係真可謂親如姐妹,生活上甭管誰遇上難解的疙瘩,都會找對方商量拿出一個彼此以為最好的解決方案;儘管偶爾會因個人觀點不同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大動干戈,鬧得彼此賭氣誰都不搭理誰,但靜下心來,最終還是能夠回歸到思想統一的理智上。

    那天我專程去她家找她,聽說她和柳海洋從30里外魯山腳下的一處基建工地上干臨時工剛回到家沒幾天。一見面,我便埋怨她回來這麼久為啥不來找我玩?是不是光顧得找路繼軍談情說愛,把朋友忘腦後了?重色輕友!

    「沒有的事,我哪會那麼沒出息?」她羞澀地一笑,說她前幾天確實是去找過路繼軍不假,因聽說路繼軍已從老家膠東回來,想找他談談心敘敘舊,畢竟初中畢業後兩年多沒見面了嗎。

    「那你們見面後都做了哪些過於親近的動作?比如擁抱,親吻——等諸多的親暱。還是彼此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像正人君子似?」

    「才兩年沒見面,發現你變化很大。是不是專對我這麼苛刻的?」

    「別打岔,先回答我的話。」

    「別胡思亂想了,像我這乖乖女哪會那麼放肆。」

    「相信你不會那麼做,但總得談些什麼吧?」

    我很想知道一對戀人久違重逢後是怎樣的一個情景?

    「沒你想像的那麼浪漫,我們只是隨便談了談。」

    葉曉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詳細地講起和路繼軍見面後的談話:一見面沒等她開口說話,路繼軍像是看透了她心思似,說父親不同意他上山下鄉,並以自己當年當兵為例,列舉了到部隊的種種好處。路繼軍告訴我說,讓父親沒想到的是,母親說啥不同意,強詞奪理,說咱這裡就是山區又不是大城市,幹嗎要上山下鄉?

    「可這地方小啊,沒有廣闊天地,哪來的大有作為?」父親理直氣壯地說。

    母親撲哧笑了:「可是他姐已在部隊服役,作為路家唯一的兒子繼軍理應留在父母身旁就地安排工作。」

    「你怎麼這麼說呢?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說啥?你再說一遍——」

    兩人就你一句他一句爭吵起來,聲音越來越高,且越來越激烈——突然嘎然而止沒了動靜,似乎沒有分出誰輸誰贏。想必彼此都吵累了。

    按說母親提出的理由並不是很過分,父親卻拋開母親的感受不管,非要徵求兒子的意見。這樣以來,他便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要麼按父親的意願去當兵,做個聽話的乖孩子,但那樣會受許多苦和累,又不得不服從命令,因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其次就是聽母親的話留城待業,這樣肯定會比當兵舒服得多。但他覺得母親的要求不太現實,在目前非常時期下,上面是不會安排他就業的。而他又不能如實告訴母親,畢竟活生生的現實殘酷無情。

    事情就這樣擱置下來,見他一直默默地不表態。母親便有點沉不住氣,就悄悄跟父親商量勸他當兵。說最近一段時間中越邊境局勢挺緊張,弄不好要起戰爭。仗打起來子彈可不長眼。可後來又聽人說沒那麼緊張,心裡那團疑雲便消除了,自然就同意兒子當兵了。不管怎麼說,當兵總比去農村種地要輕快些。懷著這樣一個不健康心理,母親便讓父親去作兒子的思想工作。父親卻沒好氣地說,「兒子也不小了,他的事就讓他自己做主吧。」說完,便借單位有事起身離家去了工作單位。

    每每說起兒子的事來,父親總借口工作繁忙抽不出身,好像廠裡離開他就不轉了?不就是一個軍代表嗎,離開了你,甭說一個廠子,就是地球也照轉不誤。母親望著父親的背影指責道,結婚這麼多年家裡事你管過啥?閨女當兵的事你沒管,不照樣穿上了軍裝?現在輪到兒子是選擇下鄉插隊還是當兵,你又想當甩手二大爺?

    在母親的心目中,父親從不注重經營家庭。他注重的是部隊、同事、朋友。所以在為兒子當兵的事上,時常和母親鬧得不可開交,愈演愈烈的「戰事」使得父親整日焦頭爛額,每每晚飯後都悄悄到兒子屋裡做他的思想工作,勸他趕緊拿出自己的方案來阻攔「戰事」發展,以便早些把父親解放出來,投身到正常的工作中去。

    「像我這樣的差等生,到部隊能給部隊建設帶去什麼?要知道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而愚蠢的軍隊是不能戰勝敵人的。道理其實就是這麼簡單,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看來這才是需要解決的問題關鍵!」

    那你不當兵想幹啥?沒想到兒子竟然會這麼說自己的老子,父親一臉的詫異,那神情似乎在說他不當兵就得下鄉插隊。面對父親的置疑,路繼軍沒有吱聲。而一直在旁邊側耳聆聽的母親,一聽說他放棄當兵念頭,內心裡卻感到美滋滋的,同時也生出些許疑慮,唯恐他的選擇讓大人難堪,便關切地問他到底想幹啥?

    他理直氣壯地說,「當不當兵是我自己的事,純屬個人行為,跟你們大人沒什麼相干。你們何苦吵鬧得雞犬不寧?」

    聽兒子這麼說,覺得他已陷入人生十字路口的黑暗難以作出方向選擇。作為母親本指望丈夫能給正處於迷茫的兒子指點迷津,看來已是渺茫的奢望;這樣她便決定靠自己的力量為兒子鋪出一條光明大道——那就是阻止兒子下鄉插隊。

    實在不願看到的事情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在了眼前,接下來的幾天裡,廠部學生連領導一次一次到家裡動員路繼軍下鄉插隊,人家拿出紅頭文件逐條逐段念給母親聽,無疑就是想說服母親支持兒子上山下鄉;然而母親卻是認了死理,甭管人家說什麼就是不聽那一套,說自己閨女是現役軍人,家裡唯一的兒子路繼軍理應安排就業,擺出這些個自以為正當的理由,硬是把人家給頂了回去,現場弄得十分尷尬。

    萬般無奈之下廠部學生連領導便找到父親把情況那麼一說,父親聞訊後馬上向人家道歉,並表示回家好好做一下母親的工作。雖然父親對母親的所作所為頗感不滿,卻吸取上次因態度粗暴造成母親傷心至極並嚎啕大哭,以致於驚動四鄰而招來唾罵的教訓。

    對父親委婉的勸說母親心裡依然不服氣,卻表面上還是點頭答應了,以後說話多注意影響。殊不知她那是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為能夠順利將我留城,她背著父親找到廠部醫院的主任醫師,說要給兒子開病重證明。那主任醫師問病人在哪?先檢查一下再說。

    「若需要檢查的話,還讓你開什麼證明?」她沒好氣地頂了這麼一句。

    那主任醫師便說:「不檢查咋開證明!」

    她便再三強調兒子在期末考試,實在抽不出時間來,求他行個方便。

    「那就等考完試再來檢查。」那主任醫師知道她是軍代表路海通的妻子。但他更知道自己是個醫生,醫生就要為病人的健康負責,這是醫生義不容辭的職責。

    見人家態度生硬不好說話,母親便不想多糾纏,覺得沒必要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於是她連夜乘火車一路風塵僕僕趕到膠東海陽,找到丈夫所在部隊的老戰友,從部隊醫院裡弄了張路繼軍病重的證明信,想以此說服廠部學生連領導取消先前作出對兒子上山下鄉的決定。

    就在母親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為他能順利留城四處奔波時,路繼軍卻不聲不響地向學生連遞交了下鄉插隊的申請書。按他自己的話去話,他只有選擇融入到同學們中,加入到下鄉插隊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的行列,即便吃再大的苦受再多的累,只要能和同學們朝夕相處,尤其能跟自己心愛的姑娘在一起,就是自己最大的滿足。

    「跟自己心愛的姑娘在一起,就是自己最大的滿足。「這句話從路繼軍嘴裡說出的一瞬,便猶如一把鋒利的劍狠狠地刺到葉曉卉心底深處;其實路繼軍明明知道面前這個女孩子愛著自己,幹嗎不指名道姓挑明自己心愛的姑娘是誰?卻非要當著她面說出她壓根不想聽到的事情?是無意說漏了嘴,還是故意說出來氣她?

    從和路繼軍這麼多年的接觸讓我得出的結論,顯然是後者更能代表他的人品;這事我曾對葉曉卉說過不知多少遍,卻都遭到她的否定。而在她內心裡也有與我同樣的見解,只是在我面前不承認事實罷了;為了證實我的評定正確與否,之前葉曉卉曾質問過路繼軍能否接受這一說法,沒想到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咧嘴詭異一笑。這使得葉曉卉陷入迷茫,到底他葫蘆裡賣的啥藥?

    自己對路繼軍這麼多年癡癡的暗戀,卻絲毫沒能喚醒對方那顆冷落冰霜的心。這是葉曉卉始料未及的;她怒視著路繼軍問道,「我知道你說的那姑娘是誰。也許她對你並不那麼重要,而對我來說的確太重要了。當然重要不重要暫且不去討論。我現在只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路繼軍點點頭,說我心裡有什麼事儘管說出來。我便直言不諱地告訴他,你惦記的那個姑娘下不下鄉你怎麼會知道?萬一人家不下鄉插隊,那你豈不既浪費了感情又白高興一場!」

    說這話時,葉曉卉下意識瞥我一眼,好像是在提醒我,她不是在吃我的醋。

    我知道我在她心目中是她最大的情敵,卻礙於同學,閨蜜顏面不好意思說開,默默地將這個秘密埋藏在心底深處,時時處處都在防著我。其實我絕不是她想像的那種不懂事理,尤其在個人情感上斤斤計較的小人。她告訴我,路繼軍對她的那份感情一直以來都是蠻不在乎;那天她追問他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時,他卻輕輕一笑了之。從他的笑中似乎可以看得出他對他剛才提到的那個『心愛的人』一定會下鄉的猜想確定無疑,正是由於這種自信滿滿才使他時常責怪葉曉卉頭髮長見識短,目光太狹隘;並表明自己下不下鄉絕不是為哪一個人的行為。

    無形中遭到責怪的葉曉卉,一時間沒緩過神來,陷入了極度沉默。路繼軍便藉機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他告訴葉曉卉,儘管先斬後奏的後果之前沒多加考慮,可當自己將申請報告遞交上轉身往家返的路上悔意便悄悄萌生出來,覺得有些對不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不過說起來的確也沒什麼好辦法,事到如今,即使天塌下來也只能硬著頭皮頂著,絕對沒什麼反悔的退路可走。於是他得意洋洋趕到家,想在第一時間告訴母親以求得諒解。沒想到的是,在他一邁進家門便不停地喊「媽媽」時,喊聲一聲高過一聲,卻始終未能得到回應,滿屋搜查一遍才知道母親根本不在家;這時候不在家未免不是件好事,起碼讓自己先前的擔憂暫時消退下去,以贏得更多的時間,平靜下來好好思考下一步的應對措施。

    從路繼軍敘述的「他人都走了父母還不知道」這個細節來判斷,顯然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撒謊意味:事情不可能像他說的這樣精彩?

    其實路繼軍並不傻,一眼便看出葉曉卉對他存有懷疑之心。他咧嘴苦笑道:「昨天晚上我才告訴他們的。使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母親得知後啥話都沒說,用一雙異樣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之前從未看到過的一種眼神,彷彿一把鋒利的刀子在剜我的心,使我不敢抬頭正視,萬分恐懼的我不知道接下來她會對我怎樣?就在我膽怯地試著哀求她原諒時,她嚎地一聲大哭起來——這一哭竟把父親的火氣招徠了。

    「哭個啥勁啊!兒子大了總不能永遠留在大人身邊,年輕人只有到廣闊天地裡鍛煉,才大有作為。」父親沒好氣地把母親好一陣訓斥。

    「理倒是這個理。老路啊,大道理我懂得不比你少,可一旦攤到自己身上就承受不了。」母親像受多大委屈似一邊訴說一邊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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