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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孟華

    所以……就這樣了。

    那晚,他沒有回去,直到第二天,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發現他的芳鄰失蹤了!

    第7章

    手拎著兩大袋從南部家中A回來的「補給包」,宛秦站在樓梯口,抬頭往上望,好奇怪!平常慣走的樓梯怎麼好像突然變長了,一想到還要往上走三層,她忍不住呻吟。

    這個呻吟有兩個涵義;一是,她的腿部肌肉自三天前那瘋狂的一夜後,仍殘留酸疼,使她一走路就極為不舒服,更遑論爬樓梯了。

    二是,近屋情卻……自從與那人胡天胡地一整夜後,她已經不知該拿什麼面目去面對他了?

    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學宮雪花一般失憶、照舊過日子?還是要認真看待此事,然後引來他不以為然的訕笑?

    可無論使用上述任何一種方法,她都無法再如從前一般釋懷、毫不在意……

    那天中午,當她從他的身邊醒過來時,就知道自己完了,像失了魂般地凝視著他熟睡的容顏,她發現可以這樣一直看著他也不會厭倦,她甚至已經在想要不要弄早餐給他吃了……

    一意識到自己居然開始建構某個藍圖時,她嚇壞了。

    因為這不是對「性伴侶」的做法,這是對「情人」!

    情人!可他們不是,她也不敢奢望是……強忍全身酸疼不適,輕手輕腳地從他身邊爬起,把散亂在地上的衣服穿起,像小偷般的走出他的房子;在關上門之前,她望著他,心中的不捨與酸疼讓她模糊了視線,她不知道該不該後悔有這一夜?因為她發洩的不是只有怒氣,還有更多超乎想像、壓抑許久的情感。

    回到自己的屋子,清洗時看著身上點點塊塊殘留的痕跡……這些瘀青終會消失,可是記憶呢?感情呢?

    不願多想,雖然白天沒排班,依她身體疲累的狀況,可以好好睡上一整天,但腦部頻繁的活動,令她即使想睡也睡不著,而且……晚上還有跟林偉賢的晚餐之約,喔!天呀!一思及此,她的頭更脹得像要爆開似的,她摸到電話,請幫她看白天店的小妹替她連絡林偉賢,取消約會……

    豎耳傾聽著,隔壁依然無動靜,顯然他還沒起床,該不該叫他起床上班呢?他的鬧鐘昨夜忘了設定,所以今晨未發揮作用。

    可她不想叫醒他,反正已經遲到定了!所以乾脆就讓他被上司狠狠刮一頓,她負氣地想道,何況她真不想面對清醒的他。

    唉!有他在方圓十尺之內,她肯定無法靜下心思考,索性拎起了簡單行囊,回老家充電,相信從台灣北部晃蕩到台灣南部,絕對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讓她冷靜思考下一步該如何。

    只是三天後,當她從台灣的那一頭回到這一頭時,她依舊毫無頭緒。

    還是得回來工作,面對他……

    認命歎口氣,抬腿開始爬樓梯,蹣跚地走到三樓後,她停下來略喘口氣,待在轉角處,正要踏出時,腳又縮了回來。

    一路上已經做了無數狀況的假想,可一想到要再見到他,還是會覺得羞窘和不安,他——會怎樣看待她?他已經把她想成什麼樣子了?

    閉上眼睛,連連深呼吸口氣,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半——一如她往常從租書店返家的時間,暗自祈禱他已經睡死了,要不就是到外面某個地方去狂歡,總之,就是不想那麼快和他碰面!

    默禱一會兒,方跨步出去,可這個心願在她彎過走廊轉角後,匡當!破了!而且碎得很徹底。

    沒想到他人就站在走廊外!只見他整個人斜倚在靠欄上,一襲緊身T恤,把結實的胸肌顯露出來,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鬆垮地包裹住他有力的雙腿,嘴巴叼著煙,手中拿著一罐啤酒,渾身散發一股如野生動物般的氣息,令她有些目眩。

    該死的男人,沒事擺出這麼性感的POSE作啥?拖著腳步慢慢走向他,心中仍不停的嘟嚷。

    這男人這麼晚還站在外面,依她過去的經驗法則,有三種可能性:一是他屋裡有人,所以他出來透口氣;二則是無聊;三則是……堵她?!

    該來的總是逃不掉。

    輕吸一口氣,將紊亂的心跳平復下來,刻意看了他房子一眼。「一個人?」聲音夠冷靜。

    他眼睛瞇了瞇,用力吸了口煙才緩緩吐出,並將煙丟下,用腳踩熄。

    「你不是人嗎?」

    可惡!明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卻故意這樣回答,她不作聲。

    「想知道答案,為什麼不直接走進屋子瞧?」

    抓緊手中袋子,微揚起下巴,直直越過他,走到自己的屋前,開門、進去、關門。

    貼在門板一會兒,他沒叫她,所以是——無聊!

    有些失落且自嘲的一笑,她在期待什麼呀?離開門板,打開了燈,將鞋子放進櫃中,開始她每次回到家的儀式。

    習慣性地打開音響,讓輕柔的音樂流瀉,走進浴室飛快地沖了個澡,隔壁仍無動靜,還在外面嗎?猶豫在開與不開之間,手已經有自己意志地轉動門把,打開那道門,他——仍站在外頭,腳下煙蒂又多了幾根。

    會抽煙和喝酒的男人,曾是她立誓要遠離的對象,誰知……暗暗歎息,皺起眉頭。「抽那麼多煙不好!」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抽他的,他的沉默使空氣中充滿了某種詭異。

    她試圖改變氣氛。「心情不好?」

    靜——

    他不想談?好!手指輕輕點著門板,在考量此刻身體和心理狀況後,決定放棄對牛彈琴。「……晚安。」

    關上門之前,他開口了。「如果你打算玩連續失蹤數天的把戲,下回請盡早通知。」聲音冰冷凍人。

    她愣了愣,通知?「有呀!我有留紙條告訴你我要回家。」

    他眼睛瞇緊。「紙條在哪?」

    「放在你的信箱……」看到他的表情。「你沒看到?!」她本來是不想留的,可在走出公寓後又忍不住折回去留紙條。

    睜大眼睛聽他大聲罵出幾句極富色彩的話,不禁凝神細看他,這才發現,分隔三日,他看起來有些憂鬱,鬍渣子都冒出頭,心一緊,他……可是為她擔憂?可她很快地就把這樣的想法壓下,別傻了!別做這樣的期望,期望愈高,失落就會愈大!

    他重重抽了一口煙。「我根本不用那個信箱!」

    「那你的郵件——」

    他冷哼。「我都讓人寄到公司,又不是會一直住這裡。」

    聽到他說他不會一直住在這裡,她臉色霎地變得慘白,整個胃直往下落,有些驚惶地望向他,想知道他……已經打算搬走了嗎?

    他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這是什麼烏龍事?真是他媽的愈想愈氣,一想到這幾天為她——

    第二回了!算了,不說了,太荒謬了!他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姑且不論這幾天是否因為她的不見令他心惶難安,平白多了幾根白髮,最教人、心驚的發現是,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那麼重要,而那正是他現在盡力想排除的,但……她是否真的在乎過他呢?她不說一聲就這樣離去,離開他……對她似乎不是難事,他望向她,兩人四目相接,互相探詢,想從彼此臉上表情探出個端倪。

    但看不出來,在這一刻,他們都很擅於隱藏自己的心思。

    「你有大哥大嗎?」

    「沒有。」

    「沒有?」他皺眉。「小姐,你到底是活在哪一個時代?」

    「山頂洞人時代,怎樣?」她挑釁地仰起下巴。

    他充滿威脅的逼近她,她勉強自己不往後跳進自己的屋子,雖然直覺他不會傷害到自己,可卻因為他的靠近,心跳頻率又不穩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因此而得到心臟病的?

    他走到她面前,從口袋中掏出名片。「拿著,上面有我的聯絡電話和e-mail。」他慢慢地將名片放進她胸前的口袋,手指輕觸到她的乳峰,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他突然靠向她,鼻子嗅聞她的脖子,噴出的鼻息帶給她一陣酥癢。

    「你換了另一種牌子的肥皂?」

    天!連這個也注意到了?!「XX牌的……你也要用嗎?」從他身上亦傳來一股特殊的氣味,煙味和酒精味道沒有預期的濃重,淡淡混雜著,形成一股獨特的麝香,侵襲她的感官,他沒有真的碰觸她,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擁抱住。

    他的唇輕輕碰她的耳垂。「你現在放的是什麼音樂?」

    「……是馬友友的大提琴。」

    大提琴雄厚的樂聲,如陳年美酒般,在靜謐的黑夜中,品來格外不同,一種濃稠、獨特的氛圍緩緩環繞著他倆,躁動不安的心也因此靜了下來;他輕輕把下巴擱在她肩頭,帶來尖銳的觸感,他力道拿捏得很好,既沒弄痛她,也無法讓她忽略他的存在。

    她不敢動,身後是未關闔的門,身前則是這男人,往後跌可能會受傷加上腦震盪,往前跌,受傷的則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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