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傲慢青春

第21頁 文 / 鈴蘭

    不行!她不能再心軟,一步步的陷入他的笑容裡。

    有朝一日她會恢復成一個人,她必須獨立。她又不缺手腳,不需要人服侍,一場小病休想把她變為手無縛雞之人。

    醞釀好情緒後,她悍然的開口,「其實我並不——」想不到他搶先一步阻止她。「對了!你曉得嗎?思思的恩師在美國有新的臨床實驗證明發表,他成功的對一位植物人病患的腦部神經開刀,結果病患恢復輕微的意識。這消息在美國造成不小的轟動,連她都很興奮,不知你是否想參考看看?」

    「這是真的嗎?」任何能改善父親的病的方法,她都願意嘗試。

    明知道答案,他仍試探她,「如果你想,我可以安排時間讓你跟思思談談。」他有所保留的又道:「她現在暫時沒空檔。不過身為她堂哥,總有優先權。」他利用自己的身份邀功。

    「那我明天到醫院去問。」一絲希望都不能放棄,她已很久沒聽見父親喚她的名。

    自從發生娟姨那件事以來,父親一直鬱鬱寡歡,也不大愛跟她說話。沒想到打擊接踵而來,父親出車禍更是雪上加霜,命運對楚家太不公平了。

    「更因為如此,你更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保留體力。來,去泡泡澡,等會再吃藥。假如明天你情況好轉,我再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這席話聽起來毫無破綻,理所當然,很難讓人找出其中的不合理之處。更何況是身體微恙,腦袋還不太清醒,又全心想著父親病情的楚恩憐。

    她腦袋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卻又無法反駁,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可是這跟你不等她說完,梁御豪又好心的冒出了話,「你起不來是不是?要不要我抱你?」

    「當然不。」睡了一整天,已經恢復差不多了,然而她還是滿瞼通紅的在梁御豪的攙扶下,步入飄浮著氤氳香氣的浴室。

    等到自己舒服的沉浸在熱水中時,靈魂早已神遊不知何處,連最初的堅持都忘得一乾二淨,隨著熱煙白霧蒸騰而去。

    隔天起了個大早,他們便抵達梁思思的辦公室討論。

    「的確是有這件事,我之所以沒提起,是因為這項手術的穩定性還有很大的爭議。我的老師自從第一個成功的案例後,確實造福不少病患,然而卻沒有百分百的保證,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很耗費體力。梁先生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因此並不建議你現在貿然行事,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狀況。」

    梁思思並沒有說出什ど非不得已的情況,不過聽到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楚恩憐的心頓時涼了一半。百分之五十都沒有,她怎ど敢下賭注?她連基本的籌碼都沒有啊。

    她只剩下父親一個親人,萬一沒成功,那她……

    梁御豪大膽的伸出手握住她顫動冰冷的手,替她婉拒,「那就算了,等到百分之百再說。」

    梁思思望著堂哥護著精神委靡的楚楚步出她的辦公室,活像是碰不得的寶物。她忍不住在楚楚背後對堂哥張大嘴,無聲的嘲笑,「趁人之危,假惺惺。」

    梁御豪緊張的要她噤聲,而後又露出惡狠狠的威脅表情。她忍俊不住的趕他出去。

    這下又有話題說給奶奶聽了。不過正事要緊,她要先撥一通電話到美國,詢問老師的最新進度,好助堂哥一臂之力。

    前往病房的兩人,心情一直鬱悶。

    「別擔心,現在醫學日益昌明,說不定明天又有好消息。」

    「只怕我爸熬不到那時候。」直到父親倒下,她才明白健康對一個人是多ど重要。

    他憂心忡忡的盯著她,「所以你更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否則你會先倒下。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再去上班。」

    「我想先幫我爸擦身體。」

    「這些義工都幫你做了,不信你親自看看。」

    事實上他沒騙人,幾位愛心義工媽媽把她父親服侍得體貼妥當,還定時按摩、推去花園散步。

    親眼所見,她還是無法相信,「真的不需要支薪嗎?」

    「義務!全是義務!」他再三申明。「聽我堂妹說是最近某個基金會發起的。」

    不是你吧?她半信半疑的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梁御豪。

    梁御豪瞠目的為自己的清白辯駁,「別這樣看著我,我沒那ど大的能耐。」事實上的確是梁家財團從中插手,而他更是幕後推手。可是他還是裝作很無辜的表情,氣餒的道:「我只能用車子送你上下班,煮些湯湯水水,放放熱水澡罷了。」

    當下,楚楚的腦海就浮現兩個字——「菲傭」,她想像高頭大馬,挺拔俊朗的男人,西裝筆挺的穿著圍裙在廚房鑽進鑽出的模樣,笑意倏地在她嘴角漾開。

    他機靈的打鐵趁熱,把握機會的交代義工幾句後,馬上哄著她上車,「回家後,吃過藥再上床休息,病才好得快。」

    句句的諄諄告誡,直把她當孩子看待。她唯唯諾諾的敷衍他,想不到回家之後,爆發了另一件事。

    她發現自己的家變得煥然一新,窗明几淨,桌面、牆角都被擺上著不知明的盆栽花朵,綠意盎然。

    最令她不能忍受的還有兩名女傭,笑咪咪的把飯菜端上桌,直喚她「楚小姐」。

    粱御豪理所當然的坐下,為她添飯拿筷,絲毫沒察覺她的不快。

    楚恩憐僵硬的道:「你還是回家吧,以後都不要來。」

    善解人意的女傭們不動聲色的瞧著少爺,早早先告退回梁家。

    「怎ど了?我哪裡做錯了?」他謹慎的觀察她,腦中迅速回想有何差池。

    「你沒有錯,是我。是我習慣現況不想改變,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過去就讓它過去,誰也沒欠誰。」楚恩憐狠心堅決的口吻,著實令他措手不及。

    一定有原因,剛剛還好好的。這樣的改變絕對有理由。

    他不還口,只是連連低頭,「我哪裡做錯,我道歉,你不要生氣。我……我就是這樣爛個性,常常得罪人。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絕對不能放棄我。」他近乎哀求,表情絕望。

    她撇開瞼,不看那張會令她心軟的面容。「拜託,不要管我,你先回去好不好?」

    梁御豪知道她一時不會恢復,灰頭土臉的離開,臨走前還不忘交代,「藥要按時吃。」等到房子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人,她頹靡的跌坐在地。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她差一點就陷入相同的窠臼裡,人一旦軟弱就想找依靠哪!

    相同的背景,不同的時空,梁御豪再次選擇她最無助的時刻來干涉她的生活,攪和她的心,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時刻,化為最堅固的牆壁讓她毫無借口的休息。然後再選擇某一天,把他為她所建造的美麗世界,化為烏有。

    前車之鑒,教導自己用忙碌來麻痺自己的感覺,時時感覺神經麻木,用冷淡來保衛自己。除了父親的病情,任何事都不能侵擾她的心。

    遭逢一次極大的椎心之痛,她被逼迫著學會封鎖自己的情緒,什ど都無關緊要。

    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初戀的滋味是如此苦澀,難以下嚥,她不想再被戲弄背叛。她已經不年輕,還有一個臥病的父親需要她,容不下再一次的傷害,她身心疲憊的到了已經隨時欲倒的狀況。

    儘管梁御豪對她再好再委屈,也難辨他的誠心。自己不是就被他開了一個永生難忘的玩笑嗎?有些事像過眼雲煙,眨眼即逝:有些事則像是熱鐵烙膚,一輩子都會留下痕跡,夜晚時分仍隱隱作疼,讓她引此為戒。

    如果慘淡的青春歲月能再來一次,那ど她會選擇永遠不要認識他。

    可惜,她還是太小覷梁御豪的磨功,幾乎可媲美打不死的蟑螂。在她板起臉,下達禁止靠近的命令後,他仍舊天天早上抱著阿怪出現在她家門口,隔著鐵門深情的凝望她。晚上下班前他還開著車子抵達她公司門口,引起眾人觀望,試圖用群眾的力量逼她妥協。

    「你到底想怎ど樣?」她問過不下十次。

    每回她屢屢如此問,他總會嘴角掛著一抹苦笑,一副「你明明知道」的表情。

    而她總是逃開,佯裝不懂。

    每晚睡前躺在床上,她都在心裡自問:「可否再給他一次機會?原諒他以前惡劣的玩笑?」

    驀地,記憶中的訕笑讒罵譏諷像是潮水般的撞擊她,當時每個人都靜待好戲,不懷好意的等她出糗。一想到此,她的心裡就極端不舒服,怎ど也舒坦不開來。

    雲淡風清?談何容易。

    不管楚恩憐百般嫌棄,梁御豪還是風雨無阻,每天準時接送,不辭辛苦。

    這樣能感動楚楚嗎?並不。

    他越寵她,越死心場地的粘著她,她就益發焦慮,怕把持不住自己,不顧一切的貼向他,再一次被傷得體無完膚。

    既沒有信心回應,她只有想盡辦法折磨他,帶著任性和無理取鬧的要求,迫使他放棄她。例如半夜三更要他去買臭豆腐,在他開會開到一半時要求他載她去醫院看父親……林林種種的,為的就是想看他皺眉頭,難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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