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容顏
亡妻?楚殷揚對腦中浮現的這兩個字感到嗤之以鼻。
因為兩年前那一場大火,燒死了他的妻子,也毀了他大半記憶,所以他根本不記得妻子的模樣,就連他曾娶過妻子的事都是聽來的。
所以爹娘要他賣亡妻面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可笑,但是看在兩個老人家的份上,他也不好太過堅持,只得繼續忍受丑奴兒。
所以兩年下來,他習慣了,也不再排拒丑奴兒,因而發現她除了長相嚇人了點外,其實心靈手巧,總讓他舒舒服服的。
才這麼想著,他就感覺到丑奴兒的右手搭上他的肩,靈巧的為他按摩解壓,舒緩他緊繃的筋脈,而她的左手卻端著先前放在茶几上的盤子恭敬的置於他的身前,以便他可以一舉手就夾到餃子。
"奴兒,將盤子擱下吧。"明知她不會放,但他仍忍不住吩咐。
"啊……"丑奴兒果然如楚殷揚所料,搖搖頭並哼啊了聲表達拒絕之意。
因為她怕若一個不小心,楚殷揚桌上的文件會有弄髒的危險。
"奴兒,把盤子給我,你專心為我按摩即可。"楚殷揚伸長手,卻被丑奴兒機靈的避了開去,堅持自己端著。
早知道結果會這樣的楚殷揚只好拿起筷子,以最快的速度將盤中的餃子解決,以便減輕丑奴兒的負擔。
見盤中的餃子被吃光了,丑奴兒這才將空盤子拿到茶几上擱著,然後雙手齊下的為楚殷揚按摩。
須臾,幽靜的書房就頻頻傳出楚殷揚舒服的呻吟。
而丑奴兒便在他的舒吟中微彎唇角,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愛他,便是無悔!心中如是想著的醜奴兒眼神不禁更加柔和了。
若是楚殷揚此時回頭,絕對會被丑奴兒不自覺綻放出的柔情給迷眩住,只可借他從不曾回頭,否則他絕對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眼中那不屬於下人對主人該有的濃濃愛戀。
沁涼的夜,昏暗的月光,波光瀲鸛的池畔。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撩起烏絲般的秀髮,水面立刻倒映出一張絕美的麗容,好似天上的仙子,美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可她臉不過稍稍一側,水光中竟映出駭人的鬼面,好似地獄來的醜陋女鬼,令人驚夢連連,駭得喘不過氣。
"唉……"幽幽的歎息聲加深了暗夜的詭譎氣氛。
女子憂鬱的呆望水中那個三分像人、七分更像鬼的倒影,悲傷的摘下珍珠般的淚珠,劃破水中的倒影,激起一波波的漣漪。
撫著臉上的燒傷,淚珠掉得更凶了。
那一場大火,燒燬的不僅是憐寵她的夫婿為她建造的庭合,更燒燬了她的面容,奪去了她黃鶯般的甜美嗓子,更奪去了他們恩愛的夫妻之情。
就在那一夜,她失去了一切,可是她無悔、無恨,因為燒燬的容顏換得夫婿的安然,失去了嗓子換得永伴他身邊的允諾。
往事如煙,已難追憶,因為昔日藏嬌的庭合如今已成了一片廢墟,樓中嬌奴也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醜奴。
"你果然在這裡。"一陣清脆的女聲劃破寧靜的夜,白衣女子連忙放下長髮,覆蓋絕美的雪顏,水面中僅剩醜陋傷容。
白衣女子緩緩轉過身,面對來人,對她頷首示意。
"奴兒,你聽說了嗎?你可知道他即將娶親了?"一身紅衣的女子身形一動,轉眼間已站立在白衣女子身邊,以手上長鞭的木柄挑起她低垂的臉兒。
皎潔的月光下,白衣女子未以發覆蓋住的醜陋面容再難遁形的被攤露出來,定睛一瞧,竟是日裡那個飽受欺陵的醜奴兒。
"嗯。"丑奴兒面色黯然的點點頭。
"你就這麼接受了?"紅衣女子的反應顯然比丑奴兒更激動。
丑奴兒沉默無語的看著紅衣女子,眼中飽含無限悲哀。
這是她的命,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能說什麼嗎?就算她想說,她又有什麼立場可說,她的權利早在為了守在丈夫身邊時喪失了。
為能守在丈夫身邊,她不惜含淚收下了休書,認命的服下失音散,如今她不過是楚家的一名奴傭,除了認命接受,她又能如何呢?
"為他犧牲這麼多,值得嗎?"丑奴兒眼中的淒愴讓紅衣女子明白了她心中說不出的苦。
丑奴兒再次點點頭,憂戚的眼中表明了對丈夫的無怨無悔。
"要是你知道他要娶的女人是誰,包管你笑不出來。"紅衣女於嗤道。
大出紅衣女子意外的,丑奴兒面容平靜的用手比出,"我知道。"
"你知道?"
"嗯。"丑奴兒面露微笑的點點頭,並比畫著說:"就因為知道,所以才安心。"
"安心?你有沒有搞錯呀?那個女人忘恩負義,你居然還說就因為是她,所以你安心!"紅衣女子激動得氣鼓了瞼。
"她是個好女人。"丑奴兒堅持的比道。
"她好?她要是好,就不會跟你搶丈夫了!"紅衣女子不屑的哼道。
"人人都當我已死,自然她也不例外,所以這件事怪不得她。"
"想當初要不是你拚死救她,她哪還能存活在這世上?所以就算你真的死了,她一樣不該搶你的丈夫。"
"我不在乎她該不該,我只在乎她會不會是個好妻子,能不能代我好好照顧夫君,其餘的都無所謂。"
"哼!你不在乎,我在乎;你願意認命,我不願。我說過,除了你以外,楚殷揚我誰也不讓。"
"你這是何苦呢?""我不管!既然他都要娶別人了,那何妨再多娶一個!"紅衣女子揚起頭,一雙機靈的眼中閃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翌日。
"丑奴兒,快去打掃桂花苑,務必在未來的少夫人抵達前清掃乾淨,要不你皮就給我繃緊點。"仗人勢的小娟大聲吆喝著丑奴兒去做本該是她做的差事。
"未來的少夫人"這幾個字刺痛了丑奴兒的心,怛她仍點點頭,咬著唇準備朝位於西廂的桂花苑行去。
"等等!"跋扈的嬌斥聲人未到聲先到的響起,適時的拉回丑奴兒已經跨出去的腳。
"杜小姐,您好,不知您……"善巴結的小娟一見社凌兒立刻迎了上去。
杜家是蘇州的政商大家,是所有商行、小官們急於巴結的家族,就連已經算是富豪之家的楚家都得看杜家臉色辦事,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你們家老爺、夫人在嗎?"一臉高傲的杜凌兒一面斜睨小娟問道,一面不客氣的登上大廳的主位坐下,完全無視楚家下人們想勸阻又沒膽勸說的表情。
杜家家大業大,子嗣也不少,但幾乎是男丁,僅杜凌兒一個女娃,所以杜凌兒在杜家可謂是被捧在掌心裡的寶,說不得,罵不得,更是打不得,因而養成她驕縱蠻橫的個性。
杜凌兒及笄後,杜家的門檻差點被媒婆給踩爛,可惜文的,武的,高的,瘦的,俊俏的,威武的,全都人不了杜家小姐長在頭頂上的眼,唯有高傲不群的楚殷揚吸引了她,因而天天往楚家跑,就差沒在楚家住下了。
"老爺和少爺出外去了,夫人則在佛堂誦經祈福……""去將夫人請出來,就說本小姐到了。"杜凌兒當楚家是自家家裡般使喚著小娟,壓根忘了自己不過是個客人。
"夫人在佛堂誦經時嚴禁任何人去打擾。"小娟機靈的遞上茶水,"杜小姐請用茶。"
"誦經祈福?楚家都快倒了,還祈什麼祈!"杜凌兒揮開小娟奉上的茶,不屑地哼道。"你這個死奴才,還不趕緊照我的吩咐去做,萬一楚家倒了,你就準備當乞丐去算了。"
"可是……""有什麼好可是?你儘管去請,有問題本小姐自會替你擔待。"杜凌兒白嫩的小手往案上用力一拍,嚇得小娟急忙依她的吩咐去請人。
"喂,你!"杜凌兒指著丑奴兒喝道:"還愣在那兒做什麼,遠不去給本小姐倒杯茶來。"被點到名的醜奴兒點頭福了一福,也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丑奴兒茶端來了,楚夫人也在小娟的攙扶下來到大廳。
"杜小姐,聽說你有急事找老身,不知有何指教?"楚夫人見杜凌兒囂張跋扈地坐在主位上,心裡儘管不悅,但礙於楚家的經濟十之八九都箝制於杜家手中,不得不強忍了下來,仍展顏以待。
"沒事,不過是怕你消息不夠靈通,所以特來給你通傳一聲。"杜凌兒把玩著髮辮,不甚認真的說著。
"什麼消息?""呵,剛剛聽你在誦經祈福,我還當你已經得知你們楚家快玩完了,原來你還不知道呀。"杜凌兒嘲諷允息味極濃地說著,完全不怕惹惱楚夫人。
"杜小姐,你真愛開玩笑,我們楚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生活還算過得去,不至於……"楚夫人謙虛的說著。
楚家雖然不像杜家那麼有權有勢,可也富有得緊,尤其在楚殷揚接手楚家生意後,更是一日千里。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過得去法,不過我卻知道你們楚家商行因為周轉不靈,所以連日來一間倒過一間,就算沒倒的也天天有官府的人去關心,生意因而慘澹不已,要是再這樣下去,就算是你們楚家有金山銀山,恐怕也吃不消吧"杜凌兒斜睨了眼楚夫人,滿意於她慘白的臉色。